因為貴人云集，所以場邊有裡三層外三層的侍衛。
被嫣然盯上那個侍衛，是在最前面一層的。
侍衛們三尺一人，挎著刀，威風凜凜。
嫣然之所以注意到那個侍衛，是因為剛才他，動了刀……
也不是拔刀出來，就是試了試刀，只拔出來一點兒，又很快插了回去。
嫣然注意到的，就是這個小動作。
本來站久了，有些小動作也是尋常，但是嫣然看過來的時候，卻猛然發現，從她的角度，隱隱能看到侍衛腰帶處，有些隆起。
那個隆起的輪廓，和她今早對鏡時看到自己腰間私藏的小金弓，蜜汁相似。
嫣然對京城的形勢，有著再清醒不過的認識。
所以她幾乎金弓不離身。
她用的是改良後的金弓和短箭，弓藏在腰間，短箭藏在袖子裡。
沒想到，遇到個同道中人啊。
有意思了。
嫣然吩咐了姜兒幾句，等後者離開之後，又如無其事地回來坐下。
姜若有些激動：“你怎麼才回來？要開始了。”
嫣然卻已經無心龍舟賽。
如果那個侍衛是刺客，那麼龍舟賽開始，眾人都集中精力盯著河面的時候，就是最好的動手實機。
鑼聲響起，龍舟賽開始了。
水面上的龍舟，宛若蛟龍，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急速劃過，伴隨著的是人群之中的歡呼聲。
定王府的龍舟隊著紅，剛開始時不是最快的，但是漸漸嶄露頭角，追了上來。
嫣然一看，就知道其他龍舟隊，開始划水了。
也可以說，是放水。
她翻了個白眼，興致缺缺。
現在已經是第三名，第二名……
咦？
咋回事？
那著紫的榮王府龍舟，保持著第一的位置，竟然沒有放水之意？
榮王府，什麼時候支稜起來了，還敢和風頭正盛的定王府叫板？
稀奇，好玩。
嫣然看向了胖乎乎，頭髮變得更稀少的榮王。
榮王急得直跺腳。
這是怎麼回事？
這要贏了怎麼辦？
這些賤民，明明說好了不許他們贏的，為什麼現在還不讓？
嫣然更覺得有趣。
再看黃色龍舟隊上擊鼓的少年，雙目赤紅，肌肉賁張，雙臂不停地敲擊著鼓面。
嫣然都擔心，那鼓面被他捶破。
不過真是好風姿，是她喜歡的。
“動手。”
遠處，淮上一聲令下，侍衛們如同離弦的箭，向著各自目標襲去。
——除了嫣然無意中發現的那個高度疑似刺客的侍衛外，另外還有幾個人，因為和這個侍衛眉來眼去被盯上了。
剛才嫣然讓姜兒去找淮上了。
找別人，太明顯。
淮上現在是天子近臣，又和晉王府“有仇”，很少有人會注意到他。
反倒是嫣然以及親近晉王的這些人，一直在眾人眼皮底下。
於是龍舟賽結束，榮王的龍舟隊勝出，與此同時，騷動已經蔓延開來。
“啊，有人放冷箭！”
一聲驚呼之後，整個看臺都亂了起來。
“嗖嗖嗖——”
不斷有利箭破空之聲響起，現場一片混亂。
嫣然眼中卻露出了興奮之色，把想要冒頭看熱鬧的姜若按到椅子下，她抬起左腿踩著椅子，掏出弓箭來，瞄準，射出——
西北方向一棵樹上，痛呼聲響起，隨即撲通掉下來一個人。
嫣然恍若未覺，另一根短箭已經搭上金弓，準確對準屋頂上的人頭。
嫣然袖中藏了十根短箭，也就射殺了十個人。
姜兒貓著腰跑過來，呈給她一大把短箭。
“姑娘，小心！”姜兒驚撥出聲。
她看到冷箭向著嫣然過來，下意識地張開手擋在嫣然身前。
但是下一刻，她的耳邊有破空之聲響起。
那，那是姑娘的箭！
姜兒眼睜睜地看著一長一短兩支箭，在空中相遇，俱卸去了力道，掉落在地。
姜兒鬆了一口氣，後背都溼透了。
“我的馬呢？”嫣然問。
“在那裡，奴婢幫您牽出來了。”姜兒指著下面的駿馬道。
嫣然縱身一躍，整個人身體輕盈靈敏，踩著桌椅跳躍，宛若一隻狩獵的矯捷獵豹，幾乎須臾之間就來到了自己的寶馬面前，飛身上馬。
她雙腿一夾馬腹，手持金弓，不待眾人看清，一人一馬一箭，已經都換了位置。
崔小球看著嫣然的身影，眼中有擔憂，更有難以掩飾的驕傲。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她有多麼的優秀。
這兩年在西北，她沒有白待。
眾人短暫慌亂之後，隨著局面被控制，漸漸被馬背上的女孩吸引了注意力。
一身大紅騎裝，手持金弓，目光堅毅而驕傲，出手快狠準……
那是誰？
眾人都交頭接耳。
啊，竟然是晉王的女兒。
哦，那就對了。
晉王在岸邊的畫舫頂層，看著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的女兒，面前浮現出當年橫刀立馬，英氣勃勃的蕭妺，眼眶微溼。
或許，這就是子孫傳承的意義。
你已不在，但是你以另一種形式繼續。
阿筠要在這裡就好了。
姜若拍得手都紅了。
我滴娘，我眼光果然好啊！
與此同時，勝利龍舟上的少年，目不轉睛地盯著嫣然，眼中是深深的驚豔和震撼。
而有個姍姍來遲的女子，摸著下巴笑得意味深長：“有點意思啊。”
孟語瀾抱著小湯圓，看得熱淚盈眶。
她親眼看到了這個女孩一點點成長起來，綻放出屬於自己的光彩。
“媛姐，看到了嗎？那是姐姐。媛姐長大了要像姐姐一樣。”
這世上的女子，原本就不該在條框中被磨去稜角。
因為見過最自信最幸福的模樣，所以孟語瀾，始終沒有強求過女兒什麼。
今日，她更是堅定了心中所想。
“小子，眼光不錯。”
崔小球聽到祖父的聲音，面色露出幾分不自然，然而轉瞬即逝，垂眸行禮道：“多謝祖父成全。”
崔老大人摸了摸白鬍子，目光中露出滿意之色，嘴上卻道：“還得靠你自己。”
“是，孫兒明白。”
崔老大人意味深長地道：“江山代有才人出。”
孟語瀾心中也在這般感慨。
屬於下一代的舞臺，已經緩緩地拉開了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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