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軍統領說的話，歐陽宸和歐陽玉是一個字都不信。
若歐陽瑾是嫡子，皇帝臨終前讓他獨自守在身邊也就罷了，可他也是庶子，地位並不比其他皇子尊貴，且皇帝平日裡對他也沒有格外看重，怎麼可能駕崩前忽然把所有事情都交給他呢？
一點跡象都沒有的事，怎麼能不讓人起疑。
最重要的是，皇帝駕崩之前，歐陽瑾是準備謀反的，緊接著皇帝就駕崩了，要說這裡頭沒有貓膩，歐陽宸絕不肯相信。
只不過弒父弒君這罪名太大了，他們沒有證據，不能如此指控歐陽瑾。
“還請二位殿下暫且回府等候。”御林軍統領對歐陽玉和歐陽宸說道：“等裡頭有了其他旨意，會有人去府上宣旨的。”
歐陽宸冷笑，“父皇已經駕崩，哪裡來的其他旨意？”
歐陽玉想了想，低聲對歐陽宸道：“太后還在宮裡，她老人家必不會跟歐陽瑾沆瀣一氣，或許她老人家會有旨意也說不定。”
歐陽宸雙眸微閃，半晌方頷首，對御林軍統領道：“既然如此，本王也不用回府等著，就在這裡等吧。”
他執意站在宮門口，御林軍統領也不好阻攔。
天快亮的時候，六扇宮門依次開啟，歐陽瑾帶人從裡面走了出來，看見歐陽宸和歐陽玉，他一絲驚訝都沒有，彷彿早已做好了準備。
歐陽瑾一襲白衣一臉沉痛，“父皇駕崩，事發突然，因有遺詔，瑾不得不遵，所以無法讓二位哥哥入宮，還請二位哥哥恕罪。”
“那麼現在呢？你可是都準備好了？”歐陽玉嘲諷的說，可以把準備二字咬得很重。
歐陽瑾面色不變，“瑾所有行事俱是遵從父皇遺命，問心無愧，便是有人要起疑，瑾無可奈何，只能承受罷了。”
眼見他竟把自己粉飾成了委曲求全識大體之輩，歐陽玉和歐陽宸心中震怒，只不過此時不是發火的時候，兩人想法一致，必須先進宮見了皇帝的遺體再說。
因怕歐陽瑾有其他的陰謀，歐陽宸朗聲道：“太后年邁喪子，心中必然悲痛，她老人家素來喜愛顧鄉君，本王特意帶了鄉君來，讓她去陪伴太后，也好開解一二。”
這樣一來，人人都知道顧清卿去了太后那裡，歐陽瑾就不能明目張膽的下手，便是他要玩暗的，有太后護著，也成不了事。
果然歐陽瑾的臉色頓時就沉鬱下來，只是當著眾人的面，他只能答應下來，僵硬的點點頭，“如此甚好，辛苦顧鄉君了。”
顧清卿眼眸低垂，“無妨，這原是清卿該做的。”
當下三人兵分兩路，歐陽宸和歐陽玉隨著歐陽瑾去了正殿，顧清卿則往慈寧宮方向走去。
“清卿，你怎麼來了？”太后一襲素服，看見顧清卿，眼中劃過一抹驚訝。
顧清卿斂衽下拜，“皇上駕崩，太后心中悲痛，清卿是來陪伴太后的。”
太后嘆了口氣，“你起來吧，雖則夫死子喪，然該活還得活著。”
顧清卿知道太后一生頗為傳奇，以貴人的身份進宮，歷經嬪，貴嬪，妃，貴妃，皇后被廢她做了繼後，兒子登基又做了太后，什麼事都經歷過了，早已波瀾不興。
且太后跟皇帝並不怎樣親近，國朝規矩，為免後宮干政，皇子們從生下來就不會養在母親身邊，所以母子關係一直都不大好。
這也是顧清卿今生不想再進宮的原因。
果然，太后的心思並不在死去的兒子身上，而是問顧清卿，“前頭的事兒很不對勁，皇帝死得突然，偏還有遺詔指定譽王料理一切，哀家不信，你從外頭過來，可知大臣們怎麼說？”
顧清卿就把之前發生的事撿要緊的說了一遍。
太后想了想，斷定，“只怕歐陽瑾要趁機奪權。”
顧清卿道：“譽王殿下狼子野心，他如今掌控了一切，說不定就會矯詔登基。”
太后點頭，覺得顧清卿說的有道理，然而事實跟顧清卿猜測得卻有些出入。
皇宮正殿。
“宸殿下，祁王殿下，皇上駕崩突然，沒有指定繼承人，臣等經過商議，覺得譽王殿下堪登大寶，可繼任為皇帝。”
說話的，是皇帝生前的幾個心腹近臣。
歐陽玉心中驚怒，“他？”
歐陽宸相對比較淡定，“哦？那麼各位是根據什麼得出的結論，覺得譽王可以繼任做皇帝呢？”
其中一個大臣說道：“皇上駕崩前留有遺詔，命譽王殿下掌管宮內一切事宜，臣等以為，皇上幾乎已經是明示了。”
歐陽玉大怒，“父皇的遺詔不足為信！”
“玉哥慎言。”歐陽瑾聲音涼涼，“父皇剛剛駕崩屍骨未寒，怎麼你就不把他老人家放在眼裡了嗎？”
歐陽宸也覺得這道所謂的遺詔十分可疑，只是他們沒有證據，這些大臣或許早已被歐陽瑾收買，可是他們同樣沒有證據。
為今之計，只能先拖延此事，儘快收集歐陽瑾謀害皇帝的證據，才能把他扳倒。
把這意思悄悄跟歐陽玉說了，他也同意，歐陽宸便道：“本王以為，父皇的遺詔只是讓譽王料理宮內瑣事，至於儲君人選，最好問過太后娘娘的意思再做決定。”
太后雖然不問政事，但她的確有資格過問這件事。
在場的大臣們面面相覷，卻都無法反駁，沉默片刻，歐陽瑾道：“太后經歷喪子之痛，休養都來不及，難道你們還要去打擾嗎？”
歐陽宸寸步不讓，“一無太子二無遺詔，帝位傳承自然需要太后做主，此事歷朝歷代都有先例可循，怎麼譽王會認為是打擾？”
他微眯起雙眼，“難道是因為你怕了嗎？”
“笑話！”
歐陽瑾氣得臉色都變了，眼眸卻閃爍個不停，“本王只是出於孝心，不忍太后過多操勞，既然宸弟你拿規矩說事兒，少不得就得辛苦辛苦太后她老人家了。”
“哀家份內的事兒，說什麼辛苦。”隨著一道蒼老威嚴的聲音，太后在顧清卿和桂嬤嬤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眾人急忙跪下，“參見太后。”
“都起來吧，你們方才說的話哀家都聽見了，哀家又不是紙糊的經不得風雨。”太后看著歐陽瑾，老眼雖渾濁，卻還是把歐陽瑾盯得直冒冷汗。
他剛起來又跪下了，“太后，孫兒不是這個意思。”
太后冷哼一聲，不再理會他，而是對眾臣說道：“皇上駕崩，既然沒有遺詔，那就按規矩來，歷朝歷代，都是有嫡立嫡無嫡立長，所以……”
她話還沒說完，立時就被一個大臣打斷，“啟稟太后，雖然規矩如此，可是皇上生前從未想過要立仁孝皇后之子為太子。”
誰都知道太后所以二字的後面，必然是擁立歐陽宸，因為只有他是嫡子。
“哦？”太后渾濁的眼神驟然變得凌厲，直直的看向那大臣。
大臣被看得汗流浹背，卻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太后，雖然皇上已經駕崩，論理該太后做主，但太后還需要多考慮考慮皇上生前的心意。”
太后幾十年沒被人這樣當面懟過了，登時氣得渾身發抖，用手指著這大臣，“你……你……”
卻是無話可說，她私心裡屬意歐陽宸，可是，皇帝生前是不喜歡歐陽宸的，此事人盡皆知，如今大臣拿這個說事，她總不能駁斥。
一大群皇室成員並朝臣們都來了，領頭的乃是忠順親王，他對眾人說道：“本王可以作證，皇上曾說過譽王歐陽瑾可繼承大統。”
忠順親王是歐陽皇室現存輩分最大的老人，連太后都要叫他一聲族叔，他這話說出來，眾人都不好再質疑，歐陽宸卻只覺得驚訝震怒，歐陽瑾竟連忠順親王都收買了。
歐陽瑾頓時得意洋洋，他親手扶著忠順親王坐下，“為這點子事，還辛苦老太叔祖走一趟，是我們不孝。”
忠順親王白髮蒼蒼，聲音亦蒼老，“帝位傳承可不是小事啊，老頭子覺得榮幸，不辛苦。”
他又看向太后，“皇上生前都叫我一聲太叔祖，我叫你一句侄媳婦不過分，我說侄媳婦啊，在場的都是你孫子，誰當皇帝不一樣啊。”
這種明顯的和稀泥，太后簡直無語。
歐陽宸眉頭緊蹙，質問歐陽瑾，“既然父皇已經決定立你為儲，你又為何利用顧鄉君和祁王妃將本王和祁王引出城，利用皇宮無人守衛之際帶兵入宮？”
歐陽瑾一臉驚訝，“你這話可就是欲加之罪了，本王何曾這樣做過？”
歐陽宸厲聲道：“我在城外遇到埋伏，殺了幾個，那些屍體上分明有你王府印記，你還敢抵賴？”
歐陽瑾好整以暇，“宸弟不應該糊塗至此吧，就憑著幾個印記，就認定刺客是本王府裡的？難怪父皇生前不喜歡你呢。”
言外之意就是歐陽宸沒有頭腦，即便是嫡子也不配做皇帝。
眼見歐陽瑾如此無恥，顧清卿氣得都快說不出話來了，心中更是擔憂，唯恐今生跟前世一樣，讓這種人做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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