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開玩笑了，您老。”莫遠一臉喪氣。
不遠處的莫筱聽到哥哥說這話的語氣，‘噗呲’一聲，笑出聲來。
莫遠狠狠瞪了一眼妹妹，繼續看向老頭。老頭也這麼看著他……
兩人就這麼對視著。
您要有金手指，至於混成這樣子。老頭一年到頭就在山裡窩著，說真的，除了自己這個徒弟每年還會去山裡看他老人家，給他老人家買幾件衣衫、生活用品，再給他些錢，都沒有人關心他的死活。
沒法啊。要說親近的人，老頭就莫遠這一個親人。
老頭抬起手，又想打莫遠。
他打習慣了，抬起的手，微微一顫，最終輕輕落到莫遠的肩膀。
莫遠這個人，在很多人眼中是個不靠譜的人。
《論語·為政》：“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意思是說，到了三十歲時，對任何事情要有自己的立意和見解，不能人云亦云。
用在成語裡的解釋，三十而立，指的是人在三十歲前後有所成就。成家、立業，這是最起碼的……成家，娶個老婆，有了孩子，即為家。立業，有份自己的事業，或者有門手藝、有份穩定的工作……
這些，莫遠都沒有。
莫遠這個人沒什麼朋友，和家人的話也不多。他有很多心事，能說上話的也就老頭子。
老頭子一直希望莫遠可以沉澱內心，有一顆超然的心，然後遠離世俗、追求天道。但莫遠的心，在紅塵，並不在田園山水。
……
老頭子是個道士，是真的道士。因為有一場際遇，老頭對這個世界的理解，和普通不一樣。他認為，世上真有神仙，修仙，追求長生，甚至飛昇仙界，這些都是真的。
至於是什麼際遇，老頭子以前不說，莫遠也問不出來，就不知道。
“跟我回一趟山裡。”
“現在？”
“我時間不多了。”
莫遠聽了心臟咯噔一下：“您是不是生病了。現代醫學很厲害的，我明天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您也別怕花錢，我有錢，真有錢，咱明天就去醫院。”莫遠看著老頭的手，真的很瘦，莫名心疼起來。
“我的大限要到了。”老頭擺了擺手：“這不是病，是生命走到盡頭了，像一根蠟燭即將燃盡，沒什麼醫生可以給我續命。跟我回一趟山裡吧，陪我一段時間。”
“去醫院看看吧，要相信科學。”
“沒什麼的，我活了快三百年，早就活夠了。死，也是一種解脫，就是放不下你。我本來早就應該來找你了，現在跟我回山裡，我有事情交代。”
莫筱在旁邊看著，很有幾分感動，可又覺得老頭子神經兮兮。活了快三百年，您真以為您是神仙？三百年……那不是說和康熙，應該是和雍正活在同一年，見證了乾隆盛世？以及之後大清王朝由盛轉衰……
莫筱知道的歷史知識不多，也不知道對不對。
莫遠老家在瓊嶺山的小竹溝，距離蓉城兩百多公里，倒是不遠，可盡是山路。
見老頭子態度堅決，莫遠只好看下妹妹。莫筱輕輕點了下頭……
莫筱開了一臺瑞虎5X，走高速公路兩個半小時，轉省道，然後走鄉村公路。他們這條鄉村公路還算安全，沒什麼懸崖峭壁，直接開回村子，小竹溝……
小竹溝是一條山溝，這邊生長著很多苦竹。村子裡的人們，大半收入就靠這些竹子。
回到村子凌晨四點過了。莫遠想讓師傅到家裡睡覺，他老人家死活不答應，要莫遠陪著他去山裡。
這連夜奔波的……
車停下，老頭子下車後，一言不發就往大山裡走。
莫遠只好跟著他：“師傅，您說的金手指是啥？”
“一顆珠子，靈氣珠。是我兩百多年前撿到的。”老頭子嘮嘮叨叨說著古時候的那些事兒，還說他參加過什麼起義，也是弘曆年間的事兒，是弘曆後期……
弘曆就是乾隆。弘曆後期奢靡，吏治有所敗壞，多地爆發起義……
這老頭，從弘曆說道民國，從民國說道新中國……按他的說法，這位還參加過軍閥。不過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老頭說他吃過好幾顆槍子兒，在軍閥時代差點嗝屁。活的時間太久了，很多事情就看淡了，所以，跑到了大山裡隱居，一心追求天道。
老頭的話有幾句是真，有幾句是假，現在的莫遠，基本上是不怎麼相信的。
“其實，不是我要收你做徒弟。是靈氣珠選擇了你……”
“什麼？”
山區崎嶇，一條人力開鑿的石梯路，一直通往瓊嶺雪山的半山腰。這邊都是岩石山脈，山高、路陡，距離最近的就是小竹溝……
他們已經走好幾個小時了。天都亮了……這才看到瓊嶺雪山，一座巍峨的大山。
接下來莫遠如何追問，老頭子就是不說，一直到雪山的半山腰。這裡有一棟木頭房子，房子周圍開闢有十幾畝土地，還有兩個小魚塘……
莫遠有記憶以來，老頭子就在山裡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平時裡勞動，勞動之餘煉氣打坐……
走到一座墳前。這是新墳，旁邊一大堆木頭柴火
“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靈氣珠選擇了你。那時候，靈氣珠就不再給我提供靈氣……二十多年了，我的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不過這樣也好，人活的太久未必是件好事情，這漫長的人生啊，若沒有一個追逐的目標，是很痛苦的。”老頭看著莫遠，心情複雜。
以前總是打罵莫遠，那是因為莫遠的出現，斷絕了老頭子的修仙路。在老頭子看到莫遠的第一眼，他的靈氣珠便出現震動，不僅如此，靈氣珠時時刻刻都想要脫離老頭子的掌控，進入莫遠的身體……
在莫遠小時候，老傢伙對他從沒有好臉色看，動不動就打，罵，吼。可人非草木……相處時間久了，老頭子對莫遠也有了真感情。師傅情，更甚者……爺孫情……反正不管怎樣，在這個擁有幾十億人口的世界，老頭子的親人，只有莫遠。
老頭子走到墓碑前，摸了摸紅砂岩做成的墓碑：“幫我刻字……恩師東方白月之墓……”
“什麼？”
“恩師……不管怎麼樣，我對你有教導之恩……”
“我是說您的名字。”
“我複姓東方，名白月。這是我的本名……快刻字……”
“哦……”
這行字要居中刻篆。
以前吧，莫遠就奇怪，老頭子一直不說他的名字，原來叫東方白月，娘們兒名字。莫遠心有感傷，本來是可以取笑老頭子的話題，卻也說不出口。
之後寫抬頭：‘漂泊紅塵一道人，求長生，不可得’。
真要這麼寫？
莫遠看下師傅，他老人家望著初升的太陽，莫遠深吸一口氣，按師傅的要求，寫了下來。
落款：不孝徒，莫遠。
時間：202X年X月X日。
“師傅，寫好了。”刻上最後一個字，莫遠的眼眶酸楚，埋頭輕輕擦拭了一下。
“不要傷感。為師早已經活夠了，現在離開，何嘗不是解脫。等我走後……”老頭子指了指旁邊的柴火堆，然後手掌放在額，做出拿捏的動作……
好像是錯覺，老頭子額頭髮出一陣白光，一顆光華的珠子從老頭子的眉心，漸漸冒了出來，被他拿在手上。
淡藍色，雞蛋形狀的珠子，只有鵪鶉蛋大小，似玉非玉透著詭異的金屬質感。珠子似乎是透明的，能隱隱約約看到裡面的脈絡，但仔仔細細看，又似乎什麼都看不到。
靈氣珠？
取出靈氣珠，東方白月更虛弱了，本就不正常的臉色更是呈現出一種嚴重病態的黑色。珠子在東方白月手心懸浮著，慢慢向莫遠飄過來……
“果然如此……它選擇了你。”東方白月嘆息一聲：“躲什麼躲，安靜的接受它。如果沒有意外，珠子進入你的身體後，它會釋放一絲絲涼意，這些涼意會遊走你的經脈。這是‘氣’，之後你要感悟這些氣，讓它在你體內形成迴圈……就是你小時候我教導你的。明白了麼？”
“明白。”
靈氣珠‘嗖’的一下鑽進莫遠眉心……
東方白月蒼老的面容上露出笑容，站立著的姿勢，已經一動不動了，宛若雕像。
莫遠也呆立住了，在消化珠子傳遞給他的資訊，也是怔怔的一動不動好久，等清醒過來，莫遠一臉驚喜的看向師傅：“師傅，您錯了，這哪是什麼……師傅？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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