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一聲高喊，人群躁動了一下，隨即擁擠的人群被讓出了一條道路，兩對人馬將災民分成兩邊，一頂轎子停在路的那頭，微微傾斜，一隻繡花鞋出現在眾人眼中，隨即一身紅衣如火的女子站了出來。
她沒有林清姿那樣絕色傾城的容貌，甚至她的容貌比之杜蘇九也只好上那麼一點。但是，她那雙眼卻有著勾人心魄的能力。透著些嫵媚，透著些清冷，甚至似乎還有一絲絲的懵懂。紅衣如火如荼，如開到荼靡的花，精緻的鎖骨，圓潤的肩頭，都一一呈現在人們的眼中。看到這樣的女子，人群中不乏有倒吸冷氣的聲音。
蘇九看著嫋嫋婷婷走到她面前的女子，站起身笑：“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語氣熟稔，比熟人更熟的語氣。聽的身後的洪風他們一陣愕然。
這麼個天仙般的人物，竟然和小姐相熟。可關鍵是，小姐什麼時候認識這麼個大人物。
似乎都所有人的視線都沒有感覺，女子看著眼前的杜蘇九，微微一笑。“這麼有趣的事，我自然要來。”
蘇九向她身後看了一眼，沒有看到眼熟之人，目光閃了一閃。“你的膽子也忒大了，連個護衛都不帶。”
“哼。”女子輕哼一聲不說話了。杜蘇九卻知道她這是在蔑視。想到她的武力值，無奈。的確，就算不帶護衛，也沒人能讓她吃得了虧。
於是她也不多說，牽著紅衣女子一起走上臨時搭建的高約一丈的臺子上，目光掃視了一眼下面的人，開口說話：“我不是慈悲之人。我不管你們是因為受了災，逃難至此，還是有其他的情況淪落至此。我只知道，你們中間身強體壯的男人，有手腳勤快的女人，你們有手有腳，完全可以憑藉自己的力量度過這個災難。”
“你到底幫不幫我們？給不給我們粥喝？”人群裡有人喊了一聲，隨即人群就沸騰起來。 他們早已經等了許久，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
“你們是廢物嗎？”蘇九厲聲喊了一句，人群安靜了一些，可還是有人叫囂著讓她施粥。蘇九不理他們，抬手指向女子。“這位是鳳老闆，她正要建造一所樓閣，需要大量人手，每月二兩銀子。而我杜子蘇在這保證，工人一律每天兩餐，由我承擔。”人群安靜下來，有些人湊在一起議論著，臉色猶豫。
蘇九等了一會兒才又重新開口。“如果你們想等著別人的施捨，我不會阻止。現在，願意去幹活的人就去左邊簽字畫押。願意當廢物的，就去右邊領粥喝吧。”話落，也不管下面的人怎麼說，和女子一同坐到了粥棚裡。
女子看著杜蘇九，嘴角漾起一抹笑意。“小九，沒想到你還挺像樣的嘛。”
“彼此彼此。”
“你就不怕引起民憤。”挑眉。
“那我無能為力。”隨即挑眉笑道：“進了我口袋裡的錢就是我的，花錢就要物有所值，有所回報。否則我又何必浪費我的金錢。”
“瞧你那副財迷的樣子。”女子撇了撇嘴，“這麼廉價的勞動力，也只有你這樣的人敢用。”目光看向了棚外的一群人，輕哼了一聲，美眸裡帶著輕蔑。“你覺得有多少人選擇幹活？”
“不知道。”神情很是無所謂。
“我覺得一定都去。”吃吃一笑，身子都要倚在蘇九身上，卻被躲開了，不滿的瞪了她一眼。“我們許久未見，你就這樣對我。”
“以前也是這樣對你的。”眼睛看著這一群人到底如何選擇。有點意外的，今日差不多有三五百災民到了鄴城，除去老人，婦女，孩童，也還有將近三百壯年。其中五分之四的人都選擇了幹活。
“你打算如何安置這些人的家人？”玩著自己塗著豔紅丹蔻的手指，女子笑問道。
蘇九沉吟。這幾百多人她不能只要壯丁。幾乎人人拖家帶口，也得顧著他們的家人。這樣她用的放心，底下的人給她幹活也會更為用心。再說，鄉村的婦女個頂個能幹，留在以後也有大用。
“還是先讓他們有個住的地方。”站起身走到臺上，右邊她是連看一眼都不願意看。目光看向左邊一群男人身上。“夜晚露重天寒，所有人吃飽之後跟著洪風，去拿東西蓋個簡易的帳篷。女人孩子則跟著菡香姑娘去拿晚上要用的被褥。這樣你們也能睡得安穩一些。”
“謝謝你，杜小姐。”人們紛紛喊了一聲。相互響應，聲音震天。
“我幫你們，你們也回報了我。很公平。以後會有更多的災民湧來，你們要做好表率，我的家在城裡，我可不想看到災民暴動，讓我過得不安穩。”聲音隱含警告。
“杜小姐放心就是，莊稼人說一不二，您幫了我們，我們不會恩將仇報。”人群紛紛喊了起來，人聲鼎沸。蘇九看著底下的男人，眼裡出現滿意的神色。
對洪風點了點頭。後者隨即揚起手臂，喊了一聲“所有人跟我來。”兩百多人浩浩蕩蕩的離開，餘留下來的幾十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大一會兒，有人終於忍不下去了，簽了協議領了木牌，慌慌張張的跟去了。最終剩下來的也不過十幾人而已。
“小九，我先走了。”
“有空過去找你。”看著她離開，才幫著李寧他們整理米麵之類的。林生他們則回去再多帶幾個爐子來。忙的差不多了，她才坐下來歇一會。剛坐了一會兒，就看見先前的那個年輕官員，和林清姿一同走向這邊。站起身卻是沒有迎上去。
林清姿一雙美目閃了閃，又恢復成溫婉的樣子。“杜小姐，這是御察使文離文大人。”開口介紹道，看著簡易的粥棚，林清姿皺了皺眉。“文大人是為了安頓災民而來。如今你我兩人都在施粥救災，大人的意思是要我們相助於他，不知杜小姐意下如何？”
“民女愚鈍，還請大人明示。”不著痕跡的退後幾步，對於散發著香味的林清姿很是反感。
“杜小姐……”文離開口，聲音溫潤，帶著書生獨有的儒雅。“杜小姐方才對災民的一席話，本官聽的明白，所以想再討教一二。”笑得像只欠扁的狐狸。
“大人既為安頓災民而來，又有什麼不清楚的？食物，被褥，休息的地方。如果可以，還可以給他們一份活計。這就已經足夠了。”扯了扯袖子，蘇九笑的燦爛，眉眼卻有些冷。官場上的道道她也略懂一二，想要白拿好處在她這可沒這回事。
“而且大人似乎誤會了什麼，我不像林小姐那般菩薩心腸，施粥救災。我帶著目的而來，比如說有了大批的廉價的勞動力。這對我來說，百利而無一害。如果大人想從我這得到什麼，恐怕要失望了。”
杜蘇九拒絕的意思很明確，林清姿的臉色有些難看，這不是明擺著說她居心不良嗎？“杜子蘇，你膽敢和御察使這樣說話。”
“無妨。”文離笑著攔下了林清姿，目光仍看著杜子蘇。“本官很喜歡杜小姐的口直心快。”
“文大人……”林清姿臉色一變，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心直口快，意思是說她所說的句句屬實嗎？這是給她找不痛快。
文離卻是擺了擺手。“林小姐，本官與杜小姐還有事商議，就不勞煩林小姐相陪了。”他話說得足夠客氣，林清姿連反駁都不能反駁。
“那清姿先告退。”勉強一笑，恨恨地看了眼杜蘇九，帶著丫鬟離開了。
“民女也告退了。”蘇九也想走，林清姿都走了，她留下幹嘛。她可不想對著這樣的一隻狐狸。
“杜小姐，你就沒什麼好說的？”語氣就好像是深閨怨婦，而杜蘇九是負心的那個。
嘴角不自覺抽搐了一下，看著一臉無害的文離。“文大人，民女與您只有一面之緣，大人如此說，實在是折損民女的清譽。”
“你敢說當初湖邊，救了那女子不是你。”
蘇九心裡有些驚訝，面上仍舊帶著笑容。當初救嫵媚的時候，她沒看見人這才出手相救的。這個文離從哪冒出來的？“文大人此話何意？民女聽不懂。”不管什麼事，先裝傻就對了。
“杜小姐聽不懂，那本官就提醒一下。”笑了笑，眉眼愈發清明。“不知道天下風流的嫵媚姑娘，杜小姐可識得？”
“天下風流的嫵媚姑娘，名滿鄴城，誰人不識。”神色已經有些不耐煩。“明人不說暗話，有什麼話直說吧。”
文離還是笑：“杜小姐可能不知道，那個男人死了。”
“與我何干。”又不是她殺的。
“你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嗎？”文離卻自顧自的說下去，像是沒看到蘇九冷淡的臉色。“他是朝中李繼大人的兒子，很不幸的，李大人幾年前因為貪汙受賄鋃鐺入獄，還牽連朝中諸位同僚。”
長舒了一口氣，蘇九臉色平和下來。看來這男人是敲定她了，怒極反笑，笑看著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哦，大人的意思是我殺了李公子。大人卻為我保留秘密至今，而現在我要給一些好處讓大人繼續保守秘密？”
“在下只是想安頓好災民，立功，進而加官進爵。沒有其他的想法。”眉眼溫潤。
“你想讓我幫你？”蘇九仍舊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杜小姐這話甚好。本官人單力薄，正愁找不到人相助。在這替眾多災民謝過了。”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順杆爬的速度倒是令人瞠目結舌。蘇九眉眼冷峻，溫聲道：“文大人，我是商人，沒有對等的利益，我不會出手的。還有……”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線，如蛇一般讓人看了心寒。看得文離心裡緊張起來。
“且不說我沒殺人，就算是我殺得又如何？幾年前的事情已經無從考究，你看見了又如何？你以為，我會怕？”看見林生他們已經回來，前頭還跟著杜峰，蘇九收起臉上的冷厲，掛起笑容。文離只覺得一陣陣發寒。
“文大人，想讓我幫你，就要給我想要的。你，明白嗎？”聲音溫溫潤潤的，話說完，杜峰已經走到了跟前，蘇九笑著迎了上去，就像一個普通人家的少女。“爹，你怎麼來了？”
杜峰卻是對著文離彎腰：“草民見過大人，可是小女犯了什麼過錯？”他如今最怕的就是女兒出事。一聽有位大人來見女兒，他就忍不住的擔心。
“爹，文大人是聖上欽點的御察使，前來安頓災民的。我才沒有犯錯呢。”一副小女兒的姿態。
“你啊你，不惹事我就高興了。”雖說是訓斥的話，卻是充滿寵溺。看著文離是帶著畏懼的。“文大人找小女可是有事？”
文離看了一眼杜蘇九，笑了笑。這個女人，可真是厲害。或許是他想得太過簡單了。不過沒關係，她想要的無非是名利，若此次有功，他給得起。杜子蘇這人，只能拉攏，不能威逼利誘。
“杜小姐，你要的，本官給得起。”
“大人明白就好。和商人做生意，儘可放寬心。”杜峰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唯恐女兒又惹了什麼不得了的事。蘇九安慰的拍拍他的手。“爹，文大人只是想採購一些材料救災。”
文離也開口道：“杜老闆不必擔心，本官只是有事請教令愛，並無惡意。”
“你看，文大人都這麼說了，你就別瞎擔心了。”杜峰這才放下了心。
“本官還有事，改日拜訪。”
“恭送大人。”等文離離開，蘇九又安慰了杜峰幾句，安了他的心。才幫著幾位師傅準備晚飯。杜峰則是去幫洪風，和那些災民一起搭建帳篷。
掌燈時分，所有的帳篷都已經搭好了，男人們也把自己的妻子兒女找了回來，所有人聚在帳篷的邊緣，按著木牌的號碼排隊領飯。
杜峰看著這些人，心裡不禁感觸萬分。“女兒，原來只有當我們有能力的時候，才可以幫助更多的人。”
杜蘇九不語，只是點了點頭。處在這樣的一個時代，有能力的人才可以決定一切規則。她不想被別人規則，就只能自己親自來指定規則。
她要，變得更加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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