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寒蕪苑外緩緩停下，還沒下車，就聞到一股花香沁入心脾，讓人感到心清氣爽。女子的歡聲笑語聲，透過車簾傳入車內的兩人耳中。
“看樣子很熱鬧啊！”鳳白笑了一笑。
“任他妖魔鬼怪，速速退散。”蘇九很俏皮的回了一句，鳳白回她一個微笑，心領神會。兩人一前一後下了車，站在門外打量著，並不急著進去。
她們的到來，無疑讓假裝不經意圍觀的眾人愣了一愣。本來看馬車很是華麗，必然是位千金小姐。沒想到是兩個素不相識的人。有的人難掩失望之色，對這邊不再感興趣，結伴進門去了。
不過也有幾個知道的，看到一個身姿妖嬈的紅衣女子下車後，從裡面出來的另一位容貌清麗的少女，也大致都猜的出來。這一位就是前些日子因為救濟災民之事，迅速聲名鵲起的杜子蘇了。
對這位杜小姐，她們素有耳聞，平日裡姐妹相聚也會偶爾說上兩句，只是今日第一次見到本尊，心裡也說不清是驚訝還是失望。
這位杜小姐顯然沒有她們想象的那麼富有，也沒有她們想象中的傾城之貌。只能從她優雅從容的舉止，看出她顯然受過非常良好的教養。但這明顯不能成為她收到邀請的理由。不過既然邀請了她，想必也有出眾之處。
眾人對杜子蘇已經知之甚少，此時也沒有上前一探究竟的心思。只是看到她身邊的紅衣女子時就很是疑惑了。這人她們從未見過，也沒聽說過城裡哪家小姐生的如此尤物。不由得紛紛猜測起來她的身份。
蘇九和鳳白打量夠了，拿著拜帖進門了。託小白的福，蘇九一路上可是體會到了明星的感覺。萬眾矚目，說的就是鳳白這種情況。鮮豔顯眼的衣服，自帶嫵媚的氣質，一路走過去，有人豔羨，有人嫉妒。什麼都沒做呢，鳳白已經搶了所有人的風頭。
寒蕪苑裡果然是鮮花盛開，花香怡人。而流連於其間的少女們，更是為這滿園花色添了幾分明豔。少女們三三兩兩的，與自己閨中好友結伴而行，淺笑低語，偶爾還會嬌羞地掩唇而笑。
蘇九與鳳白持拜帖到達了寒蕪苑中心的會場，哪裡已經有許多人提前到了，色彩繽紛猶如花團錦簇。少女們聚在一起，有的彈琴，有的下棋，有的作畫，更多的卻是聚在一起吟詩作對，對菊詠物，好不風雅。公主府的侍女們穿梭其間，侍候著這些貴族出身的閨秀們。
總之是沒有一個人落單的。
唯獨蘇九與鳳白，找了一個六角亭坐下。訓練有素的侍女很快給兩人送來了茶水與點心，而後站在亭外等候吩咐。原主生前從未接觸貴女們的圈子，今日能來到這兒，或許也只是因為林清姿又有什麼壞心思了。
也不知這算是福還是禍。
兩杯茶都飲完了，可外面那群人還是沒有開始的跡象，鳳白有點撐不下去了。“小九，我們要一直這樣喝茶？”無聊的擺弄著杯子，雙腿疊加在一起，左手託著下巴，慵懶無比。
蘇九也很無奈。“正主沒來啊。”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很無辜。
“杜小姐，我們又見面了。”有些耳熟的男人的聲音。
蘇九回頭，對於在今天這個日子這個場合看見他表示驚訝。“文離，你怎麼在這裡！”這不應該是貴女們的主場嗎？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
文離走進亭子裡坐下，笑著說道：“詩友會雖然是鄴城貴女們的聚會，但是每年都會邀請一些有名望的人作評委。不過今年有些特殊，適逢三年一度的秋考，上榜的考生都在受邀之列。男子都在另一處。”
點了點頭，蘇九表示懂了，而後似笑非笑斜著眼看著文離，帶著一絲揶揄：“有名望的人？”
“自然，我現在也是聖上面前的紅人。”文離絲毫沒有尷尬的神色，反而挑了挑眉。
“伴君如伴虎，小心那一天死無全屍。”鳳夙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
“這就不勞姑娘費心了。”許是感到眼前這女子不待見他，文離看向蘇九。“這位姑娘是…”
蘇九收回不正經的表情，點頭道：“鳳白，我的朋友。”又忍不住道：“我也不過一陣子沒見你，你這地位升的倒是快得很哪。”
“說起來，還要多謝你。救災一事，可是讓聖上對我多加器重。”文離笑得開懷，“此後還要多仰仗杜小姐。”
“你倒是不客氣。你忘了，我是商人。”
“銀貨兩訖，記得非常清楚。”這個他永遠不會忘。當初可是差點被杜子蘇反將一軍。蘇九點頭，對於他這麼上道非常滿意。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見前門有喧譁聲湧過來，實在是難以讓她們不注意到。扭頭看過去，就看見林清姿在眾女的簇擁下款款而來，身邊還跟著兩個容貌二三成與她相似的姑娘。對於這兩個姑娘，蘇九自然是不認識的，應該說，除了林清姿以外的其他女子，她全都沒見過，甚至聽都沒聽過。
眾人簇擁下的林清姿一身雪色廣袖對襟襦裙，走動間，朵朵盛開的蓮花在裙襬上顯現。一頭青絲挽了個雙刀髻，髮間一對蝴蝶雙飛金步搖，行動間薄如蟬翼蝶翼微微顫動，似在髮間起舞。
林清姿無疑是一個很會裝扮的少女，她身邊兩位姑娘縱使與她容貌有幾分相似，但到了她跟前，就如跳樑小醜一般，惹人發笑。看那眉間幾點嫩紅的櫻花瓣，讓她整個人都彷彿多了幾分脫俗的仙氣，北青第一美女，果然名副其實。
蘇九打量林清姿的時候，林清姿同時也注意到了亭子裡坐著的自己非常討厭的人，還有她身邊的女子。她本以為杜子蘇會以尋常裝扮參加聚會，肯定會在眾人面前率先出醜。剛剛遠遠的看到她一身淡紫色衣衫也讓自己更加確定。可是走近以後才發現，杜子蘇這一身並不是如自己所想的那般不起眼。
淡紫色看似樸實無華的衣料，在陽光下隱約流動著瑰麗的暗紋，還有青絲繡成的翠竹花紋，讓眼前這少女多了一種沉靜優雅的氣息。還有她髮間兩隻鏤空雕紫羅蘭花簪也是這個月醉紅妝新出的首飾。
看到杜子蘇身上低調卻又不失尊貴的衣飾，林清姿心情不太美妙了。眼睛又轉到杜子蘇身邊的女子身上，本來對自己的妝容衣飾隱隱有些自得的林清姿，恨不得立刻轉身回去，將身上這一身衣服撕個粉碎。
她身上的衣服，竟然是珍衣坊的珍品，名“涅槃”。火紅色的衣服上，用金絲繡成的未知的花的樣式，妖冶而又華麗，陽光灑在衣服上，更讓人恍惚看到，那花瓣似乎在一點點綻放，充滿生機。最重要的是，這是緙絲製成的，緙絲非常難求。拿在手裡輕如無物，名貴得很，賣價在千兩以上。
“清姿……”
“清姿……”
林清姿一走近，立刻就有人上前打招呼，幾個同齡的少女也迎了上去，顯然是平時與林清姿交好的。其他吟詩作對的少女也都停下自己的事，慢慢聚攏了過去，紛紛露出笑容以示歡迎。
“清姿你可算來了，等你好久了。”一名藍衣少女拉著林清姿的手笑道。
“最近有些忙，孃親又讓我留在家裡靜養，好久沒見大家了。”林清姿臉上掛著優雅的微笑。
眾人忙著歡笑幾句，一番寒暄之後，總算有少女注意到了亭子裡的兩人。“清姿，這兩位是……”眾人的目光紛紛轉向了涼亭。
“這邊的這位，是杜子蘇杜小姐。至於這位……”看向鳳白時歉意一笑。“我也不知。”
“你是誰？竟敢混進這寒蕪苑來。”有脾氣急躁的少女已經率先站出來指著鳳白一頓搶白。
鳳白看著眼前塗著粉色丹蔻的手指，真想直接掰斷它。到底是忍了氣，笑著看向了人群中的林清姿。“我是林小姐親自邀請的，你說我是混進來的？豈不是在指責林小姐的不是？”眼角微微一掃，帶著萬種風情。
“你胡說，本小姐是在說你。”少女目光慌亂，仍舊嘴硬道。
“她們的確都是我邀請來的。”林清姿心裡隱有不悅，寒蕪苑豈是那麼好混進來的，詩友會又是她舉辦的，若有人混進來，這不是明目張膽的在打她的臉嗎？“杜小姐救災有功，我想著也該讓大家認識她。所以特地送了帖子，邀請她們來參加的。”
“我……”先前還氣勢洶洶的少女此時已經失了所有的氣勢。“我……”囁喏著說不出話來，
“好了好了。”空氣凝滯之時，有人笑著站出來說道，輕鬆的語氣瞬間化解了這緊張的氣氛。“盛會要開始了，你還沒有去拜見大長公主呢。”
“我差點都忘了，”林清姿懊惱的皺眉，拉著女子的手笑得很是感激。“幸好有你提醒我。”
“快走吧，遲了大長公主又要不高興了。”
“是是是……”少女們七嘴八舌的應了幾聲，不一會兒就全走光了。蘇九看過去，沒成想竟看到那與林清姿幾分相像的，兩名女子其中的一人，笑著回頭然後對她做了個鬼臉，頗為俏皮。不由得失笑。
“嘖，真是無趣。”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鳳白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鄴城盛傳林清姿愛慕九皇叔，用度喜好無一不模仿，沒想到一點兒也不假。”
蘇九想著方才林清姿身上的雪色衣衫，不由得也笑了。“可惜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杜小姐說話還是慎言。這裡可幾乎都是急著討好林小姐的人。”輕柔淡雅的聲音在耳邊輕聲道。
抬起頭看著眼前巧笑嫣然，一身書香之氣的少女，蘇九心裡頓生好感，坦然道：“我說的是事實，既是事實，又為什麼不能說呢？”
“小心駛得萬年船，總歸是沒有錯的。”女子又是一淺笑。“我姓葉，名晚秋。是葉尚書的長女。”
“我是杜子蘇，她是鳳白。”人家既然主動示好，蘇九覺得沒有必要與她針鋒相對。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和鳳夙，便不說話了。
葉晚秋徑直走入涼亭，對文離微微一拜，“見過文大人。”
文離好像對這名少女很熟悉，開口笑道：“葉小姐好。今年的詩會，葉小姐恐怕又是第一名，本官先在此恭賀葉小姐。”
“文大人謬讚。所謂風水輪流轉，誰又能說得準呢。”她說話輕輕柔柔的，卻並不會讓人覺得矯揉造作，反而會生出一份喜歡。
葉晚秋，北青第一才女。蘇九猛的反應過來，她還想著為什麼聽著耳熟呢。似乎是聽店裡的客人說過。當即露出感興趣的表情。“北青第一才女的風采，果然名不虛傳。”
葉晚秋輕輕搖頭：“晚秋自問只識得幾本詩書，哪裡擔得起第一才女之名。杜小姐就不要取笑我了。”
“別人都不待見我們，你卻主動過來與我們打招呼，難道是有什麼居心叵測的心思？”鳳白手裡轉動著茶杯，一臉的淡漠。對於葉晚秋，她喜歡不來。基本上除了蘇九以外的其他人，她都喜歡不來。
葉晚秋有些怔，顯然沒想過鳳夙會這麼想。“不，我只是…我只是因為……”文離看著葉晚秋臉上的不安，算是明白了，這位鳳姑娘是看誰都不順眼。
“她說笑的，你別在意。”蘇九安慰她一句，免得這人被鳳白嚇哭。
葉晚秋一臉認真地向兩人保證道：“杜小姐，鳳小姐，我保證，我主動與你們交好，沒有惡意。”
“我知道，你說的是真的。”笑了笑，蘇九伸手拉她坐下，剛剛坐下，就聽見一道清亮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
“你知道什麼啊？”隨即亭子的柱子上，一名少女攀爬在上面，正是蘇九先前看到的，對著她做鬼臉的姑娘。“杜子蘇，她們都去拜見大長公主，你怎麼不去？”
“和我有什麼關係？”
“和我就更沒有關係了。”兩人齊聲說道。
葉晚秋搖頭失笑，認真的和兩人講解原因。“大長公主是這寒蕪苑的主人，又是當今聖上的姑母，來到此處的人，自然應當前去拜見。”
“那就去吧。”蘇九點了點頭，站起身又將鳳白拉起來。“好了，我們走吧。”
“等等我啊杜子蘇，還是我告訴你的呢。”青衣少女在原地喊了一聲，快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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