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杜峰和夥計沒看見，鳳白遮了蘇九的臉趕緊扶著她下去了，沒人看見也就省得杜峰擔心了。本想立即走，卻沒想門外已經被堵的水洩不通，停在門口的馬車也已經不知所蹤了。
“怎麼這麼多人。”鳳白皺眉，偏頭看著肩上的蘇九。“小九，你還好嗎？”
人群熙熙攘攘，交頭接耳，不遠處有穿著盔甲的將士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前列，馬匹之後就是兩隊士兵，重重士兵之後則是一輛裝飾華麗寬大的馬車，馬車之後又有兩隊士兵尾隨。前後佇列計程車兵皆配紅纓長槍，而靠近馬車計程車兵則是腰配長刀，個個目露精光，步伐穩健。
不過是廢太子回京，如此高調行事，其聲勢之浩大，真是堪比皇帝出行之隆重。也不怕這般不知深淺的行為為他招惹來殺身之禍。
蘇九費力抬手指了指那經過的馬車，鳳白握住她的手放在身側，恍然間忽然想起屬下稟報過來，而她還未對蘇九說的一件事。
“這應該就是前廢太子北宸川，看他這排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皇帝出行呢。”鳳白語帶嘲諷，“哦對了，他可能就想著這次回京能坐上皇帝的寶座，排場自然要大。真是夠蠢的。”
蘇九暗中翻個白眼，這可是在大街上，咱能不能注意著點，不要這麼言行無忌。雖然這廢太子的確很蠢就是了。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趕緊離開，要是杜峰出來看熱鬧，她可不想被撞見。
鳳白接到她的示意，抬眼在四周忘了一圈，遠遠地瞧見七七守著一輛馬車，小心扶著蘇九擠開擁擠的人群向那邊過去。
七七眼力好，早就看見了兩人的身影，若不是怕馬車不知會被人群擠到那裡去，他已經迎了過去。直到兩人近了些，他才立即走上前。“小姐。”目光停留在被帕子遮住的頸部。“是誰幹的？讓我去殺了他。”
“能別傻了嗎？”鳳白冷哼，她現在心中有氣，看誰都沒有好臉色。“趕緊駕車去我院子。”
“是。”七七不再多說，卻是將這一筆暗暗記下了。看兩人在車裡坐安穩了，調轉馬頭離開此地。
豪華馬車一路前行，引得百姓紛紛駐足觀看。偌大的馬車，僅僅只坐著北宸川一人。透過兩邊窗紗看著外面經過的場景，所見所聞只透著帝京的繁華。
而原本這一切繁華，都應該是屬於他的。
若不是北宸修，他的那個好皇叔，他怎麼會落敗於皇位之爭，又怎麼會認為喪家犬一般的離開帝京，去了常山那種遠離帝京之處。雖說常山也十分繁盛，可與帝京相比之下，都算不得什麼了。
如今，他終於回來了。來拿回原本就屬於他的一切。而當年他所受的屈辱痛苦，必要曾經給予他屈辱痛苦之人飽嘗千倍萬倍，否則難紓他心頭之恨。
尤其是他的那個好皇叔。
馬車外，在最前方騎馬的男人調轉馬頭轉到馬車窗旁，拱手道：“殿下，前面就是長明門了。”
“嗯。”從馬車裡面傳出的聲音冷淡。男人卻毫無感覺般驅馬行到隊伍前面，大波人馬直到了長明門前才停下來整列隊伍，防備著暗中是否存在的刺客。
馬車聽得穩當，立即有人走過去彎腰俯首跪在車架前，另有人掀起車簾，這才見一隻手伸出，身穿紫色長袍，身材欣長的男人踩著人的背落到地面上。
李德全是早早等在了宮門口的，人遲了也就罷了，卻又像是故意似的讓他見到這番情景。李德全眼底深處劃過一些什麼，又極好的隱藏住了。
臉上掛起招牌式的笑容迎了上去，恭敬行禮。“奴才李德全拜見楚王殿下。”
北宸川慢條斯理的整理著衣袖，黑眸瞥了眼面不改色跪在他腳邊的李德全，輕哼了一聲道：“起來吧李公公，你是皇上身邊得心的人，何必行如此大禮。”
李德全垂眼道：“尊卑有別，禮不可廢，奴才就是奴才，在殿下面前算不得什麼，”
北宸川又看了他一眼，笑得詭異。“皇上讓你等在此處，是有何旨意嗎？”
“回殿下，皇上今日不得空，準殿下先不予覲見。又者殿下與太妃娘娘多年未見，可先去拜見太妃。”
“也好。“北宸川點頭應下，吩咐所有人等在宮門口，自己獨自一人前往。走了幾步又轉身問李德全：“皇上當真是不得空嗎？”
李德全腦袋垂得愈發低，道：“皇上的確不得空。”
北宸川哼笑一聲，似在表明他知道什麼似的，嘴上卻還是說道：“皇上既然那麼忙，李公公還是早些回去侍候吧，免得其他人侍候的皇上不順心。”說完大笑著離開。
李德全垂著腦袋等那笑聲遠了才抬起頭，面色平靜，無波無瀾，好似沒聽見那充滿諷意的笑聲一般。
鴻盈殿內，莊太妃早早得了皇兒今日要進宮的訊息，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她此刻眼內也有掩飾不住地欣喜。為了今日的見面，她特地換上讓氣血更好的玫紅色華服，盛裝打扮之下竟與莊妃可一較高下。
莊子和在旁瞧著，似乎又看到了往昔姑母盛寵不衰的情景。這樣的一副好樣貌，也難怪會將如今的太后比下去。“姑母今兒是真真漂亮，殿下見了必定也會欣喜。”
“川兒今日進宮，自然要讓他看到哀家最好的模樣。哪怕哀家如今只是太妃，也是莊靜那女人遠遠比不了的。”莊太妃坐在雕飾繁麗的梳妝檯前，看著鏡中美好的容顏笑道。
指尖撫上眼角，眼神流露出幾分哀傷來，“可惜哀家到底是老了，眼角也有了細紋。”
“姑母說的是哪裡話，您正年輕，正是女子最有韻味的年紀，若是先帝在世，必定仍會被您迷得神魂顛倒。”
“就你會說話，哄得哀家心悅。”拍了拍肩上的手，莊太妃起身，莊子和扶了她的手走到鸞座前，待她坐下才退後走到一邊。還未做下就聽到外面有人來報，楚王殿下到了。
“表哥到了。”莊子和麵色難掩欣喜，忍不住抬步向外走。卻被自己的姑母當即呵斥住了。“莊妃，注意分寸。”莊子和回了神，回頭看著姑母，咬著唇坐到了位子上。
還未一會，就見北宸川從外面大踏步進來，到了鸞座前停下，跪下行了大禮。“兒臣拜見母妃。多年未見，母妃身體可還好？”
“好，母妃身體很好。”莊太妃聲音微抖，眼睛也紅了。最後也沒忍住從鸞座上走下來，雙手扶起兒子，一點一點描畫兒子的臉龐眉眼。“多年未見，川兒更精神了。”
母子兩人都是心有慼慼，莊子和在旁看著也忍不住紅了眼睛。等到北宸川扶著莊太妃坐回鸞座上，莊子和才起身行禮。
“臣妾見過楚王殿下。願殿下時時如願，歲歲安好。”女子面容沉靜美好，身上的衣著，嘴裡說的話，竟令北宸川恍惚回到了當年。
當年他與表妹子和青梅竹馬，互通情義。卻恰逢他人生遭逢鉅變，表妹為他入了宮，從此再無聯絡。願殿下時時如願，歲歲安好。這句話正是表妹當年臨行前對他說的話。
時轉今日，子和情義不變，而他卻不會像往昔那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女人離去。“阿和，多年未見，神采依舊啊。這些年，辛苦你了。”
“陪在姑母身邊，子和不辛苦。”兩人對視，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到往昔的情誼。莊太妃在旁看著，輕咳了幾聲喚回兩人的神智。兩人俱是回了神，竟都有些臉紅。
“行了，兒女情長日後再議。若是眼下被旁人抓到了把柄，你們可就再沒有明天了。”莊太妃到底是涉世已深，最懂得什麼剋制。方才她是心懷兒子的慈母，嚥下卻是老謀深算的莊太妃。
“眼下莊靜那老婦不在，北宸修卻是往皇宮裡送進了一個宸妃。只怕他已經察覺到我們的目的，正在暗中蒐集對付我們的證據。”
提起正事，北宸川收起了眼中的情深義重，幽暗雙眸被黑暗籠罩。“他察覺到又如何，他不是當年的定王，本王也不是當年只能任他揉捏的太子。誰輸誰贏還未可知啊。”
“莊妃已經探查清楚，那宸妃伊媚只是空有一副美豔皮囊，又有點小心機罷了。厲害的是她身邊的侍女念兒，有幾次若不是那個念兒，伊媚早就死了。”
北宸川卻不甚在意道：“伺機直接殺了就是，這後宮經過多年部署，早已經是母妃和阿和的天下，還怕她區區一個宮女不成。”
莊太妃眼裡略帶些失望，本以為過了這許多年，皇兒已經脫胎換骨，沒想到還是這般莽撞不知深淺。
莊子和經過這麼多年，已經很熟悉莊太妃的神情變化。見她目含失望之色急忙起身說道：“殿下，只怪臣妾愚笨遲鈍，也不知那念兒用了何種手段，待臣妾發現之時，後宮的部署已經被打亂。如今那念兒已有可與姑母做分庭抗禮之勢。”
莊子和說到這份上，北宸川哪裡還能不明白。也明白了表妹這是為了提醒他才會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因此眼中的情意更盛。
“阿和無須自責，只怪那念兒太狡猾。”神情陰鶩可怖。“只是現如今宮中局勢分外重要，還是早做打算。”
莊太妃神情緩了一點，不過想起那可恨的念兒，又覺得氣惱。“川兒不必擔心，母妃已經在運作了，無需多久，就會重奪後宮的大權。”
“母妃之言，兒臣自是不必擔心。”北宸川說完就笑了，走到一旁坐下，神情有些玩味。“這幾年北宸軒雖沒有充納後宮，可自小美人也見過無數。能將他迷得神魂顛倒之人，兒臣很想見見。”
莊子和看他神色不信，只好說道：“殿下可還記得當年的顏歌？那伊媚的美貌比之當年的顏歌更勝百倍不止。顏歌雖美卻不媚，故只靠皮囊禍人；那伊媚卻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一股子媚勁，讓人無法抗拒，當真是上天的寵兒。”
“阿和如此說，本王倒是更想看看了。”他想的是莊子和一向心傲，如此這般便說明那女子連她都心悅誠服，到了不得不說的地步。這樣的女子，他是真的想看看了。
“好了。”莊太妃出聲打斷他們的談話，看著莊妃的眼中隱有不悅，話鋒一轉卻是提到了另外一個人。“川兒，你這次進宮，怎麼瑜兒沒和你一起進宮？母妃也是多年未見她了呢。”
北宸川抬頭看著對面的莊子和，神色有些猶豫，沒有開口。在莊太妃的幾次催促
之下，才緩緩開口說道：“···母妃，瑜兒她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因此···”
話未說完，就聽對面杯盞碎裂之聲，以及莊子和瞬間蒼白的臉色。“莊妃，你是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宣太醫看看？”莊太妃語帶關心。
莊子和勉強一笑，“多謝姑母擔心，子和的確身體不適，先行回宮休息了。”顧不得行禮，匆匆轉身離去。
“阿和···”北宸川起身欲追，卻被莊太妃喊住。
“川兒，萬不可失了分寸。”
北宸川身形微頓，轉過身來卻是笑容滿面，方才的擔憂猶豫蕩然無存。“母妃多慮了，兒臣一向很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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