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白雖有些不情願，卻是明白自己和大哥此行的目的，到底還是來了。老管家親自迎到了門口，將人帶進了王府之中。途中問及王爺如今的身體狀況，老管家嘆了口氣，靜聲不語。於是柳長卿便明白了，不禁也皺起眉頭。
“付安難道就一點法子也沒有？”他語氣難得不平靜，柳長安從大哥的語氣裡明白了定王此時的身體狀況並不樂觀，深深皺起了眉頭。
“段谷主還是不願為王爺醫治？”
老管家蹙起眉，沉聲道：“付安已經傾盡了全力，如今也只能吊著王爺的命罷了。段谷主意志堅決，決心赴死以彌補。”老管家長長嘆了口氣，很是無力。
柳長卿不再說話，跟著老管家去了哪所溫室。初看到時他不覺得有什麼，畢竟外形與尋常房屋並無不同，直到他走進去，撲面而來的溫暖的氣息才讓他微感詫異。
房間裡竟這般溫暖。
隨即他抬頭，看到了躺在床上，面色很不好的北宸修。走到近前雙手伸到身前彎腰行禮。“見過定王。”柳長安也跟在後面規矩行禮。
“坐吧。”北宸修側躺著，臉色蒼白，難掩倦怠，只是眉宇間的凌厲卻是未減分毫。他也 無心去計較此時自己的衣著是否妥當，便這樣躺著與兩人說話。
柳長卿仔細看了幾眼，笑道：“王爺倒是比從前精神多了。”從前的定王似乎真的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安心度日，眉眼間似乎也染上了倦怠，如今竟能看到幾分往日的風采。
“不知是什麼觸動了王爺，這麼大的手筆玩一局遊戲。”
北宸修難得勾唇輕笑。“果真是瞞不了你。”
“剛聽到訊息時便明白了。王爺做事一向殺伐果斷，何時有過這樣孩子般的心性。”依照王爺從前的手段，當楚王回京之時，他和莊家就該已經鋃鐺入獄了，剩餘黨羽也會在短時間內清掃乾淨。但是王爺卻一反常態，放著楚王不理，任由他胡作非為。
“長卿很感興趣，到底是何人何事改變了王爺。”
“改變？”北宸修反問一句，發覺自己並不討厭這樣的改變，於是便笑了。“認識一個女子，她很有趣，並且無比聰明。”
柳長卿猜測道：“杜家小姐？”北宸修笑而不語，柳長卿思及今日所見，也笑了。“王爺所言不虛，她的確是個有趣的人。”
“看來你已經見過她了。”
“觀看了一場鬧劇，很是無趣。不過那個杜小姐很有意思，於是便看完了。”他坦然認同蘇九是個極有趣的人。“楚王妃本想借著這場宴會拉攏勢力，如今卻是不盡然，只怕與他們的目的相左，得不償失了。”
“杜子蘇睚眥必報，你可別惹她。”北宸修很“好心”的提醒她。“你不知如今你知道的這些鬧劇，都是她為了替一位朋友報仇。”
“不會吧。”柳長安難得開了一次口，有些不相信那樣一個女孩子有如此的深沉心思。“為了一個朋友拉上一整個家族的人陪葬嗎？”
“她的確是這樣想的。”北宸修點頭。“起因是因為莊妃的一位族兄。”
這麼明顯的線索，柳長卿要是還不明白就真的是蠢鈍了。笑了笑道：“我大致猜到是怎麼回事了，斷了一個人背後的依仗，才可讓他痛不欲生。”他頓了一下又說道：“那麼宮裡那麼大的手筆也是哪位杜小姐的傑作了。”北宸修微微點頭。
柳長安在一旁聽著，想起今日見到那個女子，總覺得有些格格不入。
“這次進京不打算做什麼嗎？”北宸修率先改了話題，問了另一個問題。“看起來你似乎不怎麼想動手。”
“我與長安這次來，僅是代表了柳家的態度。你知道，柳家一向不過問朝政之事，這次已然是不合家規了。”柳長卿說完又笑了，“不過來到這裡之後，發覺諸事妥當，柳家的態度只能算是錦上添花。”
“那就在城裡遊玩一番，有杜子蘇在，想來你也不會無聊。”
“我想也是。”柳長卿笑得溫柔。轉頭便讓柳長安出去在府裡轉轉，柳長安點頭，知道有些事是大哥不想讓他聽，直接起身出去了。
北宸修唇角含笑。“你也會這般珍惜家人。”
“長安雖然已經娶妻生子，但與長白相比，他還是太過於簡單了。”
“那你為何不讓長白過來，這樣你想做什麼的話，他還可以幫你。”
“那可不行，二弟妹臨盆在即，可不能沒有丈夫在身邊。”柳長卿說著自己便笑了。“實際上是因為長言的婚事，雖然那丫頭不著急，爺爺可是急得焦頭爛額。所以讓我帶來鄴城，見一見她未來的夫婿。”
北宸修感到奇怪。“倒是未聽說長言她已經定親了。”
“我們也是剛剛得知。不巧，正是莊家二爺的二公子，莊仁昭。”北宸修難得露出不解的神色，柳長卿也神色無奈。“我也疑惑長言她是如何認識莊仁昭的。但是柳家家訓，言出必行。長言即便是私定終身，但既與人相約，此事也要弄個究竟。所以聽說莊家來了鄴城，才帶她來的。”
“但是莊仁昭並未來到鄴城。”
“實際上，莊仁佑幾年之前便從莊家消失了。一直銷聲匿跡，若不是長言出了這種事，無人得知他的行蹤。”指尖拂過額頭，柳長卿有些無奈。“不過那丫頭也學會騙人了，行至將鄴城，才說莊仁昭並未和莊家一同來鄴城。”
“那丫頭太會惹事。”北宸修評論道，柳長卿點頭同意。“這麼說，長言知道莊仁昭在哪裡了？”
“應是知道的，只是她不願說。我已派人跟著她，她堅持來鄴城，必定是有理由的。可能就是想與莊仁昭見面。”
“可能莊仁昭已改頭換面，與從前不同了呢。”
“誰知道呢。”
房門被開啟，柳長卿轉頭，看見端著藥碗進來的付安和跟在後面的柳長安，點頭道：“付安，好久不見。”
付安回以微笑，將藥碗放到北宸修手裡，也不多做寒暄，待北宸修喝完藥收了藥碗就坐在一旁為北宸修診脈。兩兄弟不作聲，在一旁看著。
等付安收了手，柳長卿才問道：“聽王爺說，這溫室的設計圖紙是你給的。”
“是。你很感興趣？”
“很有趣。”柳長卿點頭，轉頭便問起北宸修的身體狀況。“王爺的情況好些了嗎？”
“我會再想辦法。”付安不想多說，眉間憂色難掩。“師妹來信說快到鄴城了，我想去接她過來。下午讓如風守在這裡吧。”
“你去吧。”付安點點頭，起身走了。
柳長卿目送著他離開，嘆了口氣。“他似乎已經一籌莫展了。”說完，也起身告辭離開。“改日再來拜訪，告辭。”兄弟倆轉身向外走。
北宸修看著他們出門去，才翻身躺在床上。喝了藥總是覺得睏倦，愈發沒用了。
直到走出王府，柳長安才似鬆了一口氣似的，思及王爺的身體狀況，又憂心忡忡起來。“大哥，定王的身體不容樂觀，若是，，，”
“當走投無路時，你只能相信吉人自有天相。”柳長卿迴轉身，看著定國王府恢弘氣派的府門，目光深沉。“走吧。”
王府大院內，莊天瑜剛剛將北宸川安置於臥房內，轉身便見莊老爺子帶著人走了進來，急忙迎了上去。“爺爺，您怎麼來了？”
老爺子皺著眉，臉色暗沉，不發一言的坐到主位上。莊天瑜心裡一跳，知道自己是在劫難逃了，急忙低頭認錯。“爺爺，孫女知錯了，您不要生氣。”
莊有恭看了眼莊老爺子的臉色，小心道：“父親，此事雖然瑜兒做得欠些妥當，但後果應是不嚴重的。畢竟林清姿已經逃不脫了。”
老爺子哼了一聲，莊有恭立即低頭不說話了，莊得仁也收斂神色不發一言。看著自己的兒子和孫女，老爺子沉聲道：“我和他們打交道多年，我瞭解他們。你們以為你們成功抓住了林清姿，只是你們的自以為是罷了。”
“可是父親，，，”
“行了。”莊有恭還想說什麼，卻被莊老爺子沉聲打斷。“不知輕重。”莊有恭神色不甘，還是隻能低著頭不發一言。
莊得仁看了眼自己的弟弟，心裡輕笑，面上卻是正正經經嚴肅得到神色。“父親，我已經派人將訊息散了出去，估計要不了多久，林家大小姐失節於楚王的訊息就會滿天飛了，同樣，楚王中毒昏迷未醒的訊息也散播了出去。”
老爺子點了點頭，神色緩和了一點。“林峰那老傢伙做官也算是一生清廉，深受百姓愛戴。如果他率先出面，指摘失節的另有其人，百姓也會深信不疑。到時得不償失的可就是我們了。”
莊得仁心裡得意，看得莊有恭是滿心憤恨。心裡不禁冷笑一聲，上前一步說道：“可是大哥這樣做雖然保住了林清姿，但是難免林峰不會惱羞成怒，來個魚死網破。”
“他不會。”莊老爺子扶著鬍鬚，眼露精光。“林峰膝下兩子一女，但常伴與膝下的只有林清姿這一個孫女，疼愛非常。只要握住了林清姿，即便他不會成為我們的助力，但也絕不會幫著北宸修他們。”
他說完，視線落在自己的孫女身上。“你太大意了，林清姿也就罷了，趙楚人你們怎麼敢去動。即便你們成功了，肅王趙宥也敢來個魚死網破。現在你們已經惹怒了他，直接將他推給了北宸修。”
莊天瑜想到在弦月樓裡，趙楚人臨走之時說的那番話，不禁打了個冷戰。“爺爺，瑜兒錯了。但瑜兒也沒想到王爺他竟然，，，”想到這裡莊天瑜埋怨起北宸川來。本來以為王爺的目標只有林清姿罷了，誰能想到他竟然臨時起意對趙楚人下手。
提到北宸川，莊老爺子也是一臉無奈。川兒太過年輕氣躁，做事沉不住氣，眼高手低。哪怕一次次確定，他有時也不禁會想，傾盡莊家一切扶持川兒上位真的是對的嗎？
若不是他回京以來的種種行事太過於招搖，又豈會陷入這種尷尬的局面。一切未成定局就已將所有一切顯露於人前，這是行兵打仗的大忌。
只是如今想再多又有何用，回頭已經不可能了，只能埋頭奮進。
“一切已經成定局，無法挽回。成王敗寇，已經容不得我們回頭了。”他沉聲說出這番話，在場三人都低下了頭，臉色深沉。莊老爺子放下手，繼續說道：“洛王回京多日，一直沉寂無聲，太不像他的作風了。”
“探子來報，說是到一個地方採藥去了，應是為了北宸修。”莊得仁及時將北宸銘的訊息送上。“現在已經快到鄴城了。”眼裡不禁露出嫌惡的神色。
莊老爺子點點頭。“洛王脾氣暴躁，我們可以利用他來打亂北宸修的計劃。”
“他會上當嗎？”
“他當然會。北宸修毒素淤積於體多年，撐了這麼多年是因為這些年修身養性，多少名貴的藥材拿去續命。只要他的心亂了，離死期就不遠了。只要他一死，皇帝也會心亂。”
這麼多年，朝廷多是靠北宸修鎮著才沒有出大亂子。只要北宸修一死，眼明心靜的人都會選擇對他們最有利的。
“把陸一叫過來。”
莊得仁、莊有恭眼裡都有驚訝出現，還是低頭應了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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