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出了這麼一場鬧劇，本來融洽的氣氛變得很是沉重。
林清姿很是不甘，卻又無可奈何。方才張姓女子的下場足夠說明一切，如果她敢耍心思讓杜子蘇難堪，定王爺就會讓她難堪，甚至更甚。
為什麼呢？到底是為什麼呢？她明明比杜子蘇更出色，無論是容貌，還是才識，甚至是出身。為什麼王爺的目光從不會在自己身上停留呢。為什麼王爺要維護杜子蘇這種出身低微的女子。
只是再多的不甘與怨恨在現實面前都潰不成軍。她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女人與自己心愛的男人做出恩愛的樣子。
她這般不好，蘇九看了自是開心的，這本就是她的目的。只不過，看這少年將軍林清霆的神情舉止，也不是個好惹的。小白說的對，她還是應當早早下手，以免又生變故。
笑眯眯地掃了一眼眾人，見個個強顏歡笑，便知道目的是達到了，端起酒杯笑道：“王爺護妻心切，手段是有些過了。不過待你們日後嫁了如意郎君，自然也是這一番模樣。王爺此舉驚擾了大家，本王妃代他向諸位賠罪，另祝諸位貴女早日覓得如意郎君，夫妻恩愛和順，白頭偕老。”
未入門便如此親密，可以代為說話，且看她身旁定王爺低頭淺酌之舉，落在眾人眼裡，就是完全信任之舉，若不恩愛，又怎會如此。
經過方才那一出，眾人心中已然生了懼意，哪敢不舉杯相應。更何況這話不僅起到震懾的作用而且也是給足了眾人面子，再有心裡殘存僥倖的女子此時心裡也不敢再想其他，心中再是嫉妒也不敢有其他了。
歡樂心情雖不復初時，至少表面上還是一派祥和的。達到了目的，蘇九吃得更歡快了，北宸修不時看她一眼，夫妻恩愛的模樣。
趙楚人放下酒杯，看向了林清霆。“林少爺，你在軍營建功立業，報效朝廷。如今也算衣錦還鄉，也該考慮終身大事了。儀兒是本郡主的好友，她等你多年，恕本郡主多言，少爺可還記得與儀兒的婚約？”
未等林清霆開口作答，便聽席上傳出瓷盞碎裂的聲音，眾人目光皆看向聲音源頭，皆露好奇之色。葉晚秋對上眾人的目光，歉意一笑。“手滑摔了杯子，驚擾了大家，實在是不好意思。”
“喜鵲，快看看你家小姐，傷到手沒有？”蘇九關心道。
擋了喜鵲的手，葉晚秋搖了搖頭，“王妃無須擔心，茶水是溫的。”
蘇九點點頭，心中那份猜測又坐實了幾分。秋兒一貫穩重，事物無常必有妖，這還不代表什麼嗎。眼睛一轉，目光在趙楚人與林清霆之間打轉。“這倒是本王妃訊息不靈通了，未曾聽聞林少爺與慕容小姐已有婚約一事。”
趙楚人笑道：“王妃不曾聽聞也是應當。這婚事是幾年前林家、慕容家兩家長輩定下的。只是隨後少將軍去了邊疆參軍，這婚事就耽擱下來了。”
“原來如此。”蘇九瞭然，笑看著林清霆故意說道：“慕容小姐本王妃也是見過的，性子雖刁蠻了些，但模樣著實生的不錯，似乎對少將軍也是一往情深。少將軍此番回來，必定也是有了計較。姑娘家風華正茂，將軍可勿要再耽擱了。”
林清霆面色有些僵硬。“勞王妃費心，末將心中自有定數。”
“你心中有數便可。”蘇九說完，轉頭看向窗外。“這盛會愈發熱鬧了。”
天色漸暗，外面各處也掛起了明燈，映在湖面上林光閃爍，高臺更是被襯得美輪美奐。
甫一說完，立刻便有人接道：“此時正是熱鬧呢。遊湖盛會連開三日，白日雖也有趣，但是卻不及天黑之後的盛況。”
蘇九微微一笑，開口道：“本王妃倒是不解其意。”
趙楚人放下酒杯，看了那說話女子一眼，見其低頭避開自己的目光，嘴角劃過一抹冷笑。見風使舵，迎風便上的本事使得倒是極好，就不知你可有福氣享受。
轉頭便對著蘇九笑道：“每回遊湖盛會都會有各地名伶來此比舞鬥藝，交由專門的部門挑選，留下之人才會被按序安排。由好到次，所以能在晚上表演之人已是高人一層，故而夜裡才是盛會的高潮之處。”
蘇九點頭表示明白，又嘆息道：“只是難免會有真正有才之人蒙受不公平的待遇。但是有時候，缺的就是那麼一點運氣，”蘇九意有所指。
趙楚人心中一跳，展顏一笑道：“王妃開明，兩軍對壘，講究的可不就是天時地利人和嘛。”兩人心照不宣一笑，便轉到別的話題上去了。
盛會正是熱鬧之時，在座的也都放鬆下來，三三兩兩的湊到窗邊去看。看到精彩之處也是忍不住的叫好，細細評判一番。葉晚秋也挪到了蘇九身邊坐，不時搭上幾句話，只是那人的目光愈發灼熱，心裡愈發難受的厲害。
蘇九瞧她心不在焉的模樣，臉色也有些發白，便知道秋兒遠不如表現出來的那般穩重自持。情之一字，害人不淺啊。
“秋兒，回去休息吧，改日再出來相聚。”蘇九緊了緊兩人相握的手。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蘇蘇。葉晚秋心下竟覺得輕鬆。站起身屈膝道：“王爺，王妃，郡主，臣女身子不適，想先行告退。”
“既如此，你就早些回去休息。喜鵲，好好照顧你家小姐。”蘇九囑咐完，主僕兩人轉身欲走，蘇九又擔心外面人多，便讓靳如風護送她們去馬車那裡。
蘇九瞧著葉晚秋的背影，心裡琢磨不停，這林清霆與那慕容儀已有婚約，且不知他對秋兒到底心裡存的什麼心思，秋兒這般放不下，是否真的值得。
蘇九憂心葉晚秋，有心為秋兒試探一下林清霆。她觀人於微，自然看得出眼前這個少年郎自秋兒走後便不復方才那般從容淡定，便更想試探一番。
眼睛一轉，手已經搭在身邊人的腕上，揚起笑容道：“今日良辰盛會，正是好時候。我忽然想起秋兒也已到了該婚配的年齡。秋兒與我是好友，想在此託個大，王爺若是知道哪家有門當戶對的好兒郎，可要與我說說才是。”
北宸修如何不曉得她的心思，當即配合著說道：“本王有一個合適的人選。”
“哦？那人是誰？”蘇九一副急切的模樣，似乎真的很想知道是誰。林清霆見她如此，便信了她是真的想要給葉晚秋做媒，心中焦急，想開口又開不了口。他有什麼資格為她說話呢，心中煩悶，酒杯便停不下來。
蘇九眼角餘光看見，心中主意打定，嘴上卻是又催促了幾番。趙楚人也在旁邊搭話。“王爺快說說，到底是哪家的公子配得上葉小姐。”
北宸修這才緩緩開口道：“正是新晉的狀元，文離。他聖眷正濃，日後必定前途無量。且據本王所知，他府中並無妻妾，又好詩書，頗做得一手好詩詞。與葉小姐最是相配了。”
他說的認真，趙楚人聽完便笑了。“我也知道那個文離，是個溫文爾雅的君子。王妃，這的確是與晚秋最相配的人了。”
蘇九笑著點頭，嘴角卻是不經意扯了一下。雖說是做戲，但聽到文離的名字還是怪怪的。趙楚人就算了，對文離知曉的不多，說起他也算是應當。可眼前這個人不一樣啊，卻還是提起了文離，這是故意的啊。
“王妃覺得呢？意下如何？”北宸修只當沒看見蘇九的神色，故意問道。
蘇九笑了笑。道：“王爺，我也覺得不錯，改日去問問秋兒的意思。”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喝彩的聲音，掌聲不斷，眾人不由得被吸引了目光去。只見湖面上彩燈環繞，一艘小船向著高臺而去，船上站著一人，身材窈窕，容顏如妖，衣裳蹁躚，好似仙女一般。也難怪掌聲雷動。
小船靠在高臺邊上，有人小心扶著那姑娘下了船，一步一步好似無根的浮萍，連走路的姿勢都這般妖嬈。
“這是哪家的姑娘，生的這般勾人心魄，前一場的哪位比這位可差的太遠了。”趙楚人看得目不轉睛，嘴裡如此說道，眾人紛紛附和。
她身邊婢女答道：“這會子到了壓軸的出場了，前一場是清平坊的雪月姑娘，這一位應是天下風流的嫵媚姑娘。”
“原來如此。天下風流是鄴城最大的銷金窩，他們的姑娘如此，應當的。”趙楚人一副理應如此的神情。
蘇九是看的津津有味。她還真是小看了天下風流的影響力，這連女子都心悅誠服的地方，如何不吸引男子的心神。
眼睛一轉，又落在了仍獨自喝悶酒的少年郎身上。“少將軍遠在邊疆多年，邊疆生活苦難遠非鄴城的繁華可比。不知這邊疆是否也有如天下風流一般的地方。”
林清霆神色一凜，語氣有些不客氣：“王妃這話便錯了，邊疆小城繁華不如鄴城，但若沒有戰亂，百姓生活的也很安心。至於天下風流這般的地方，自然是有的。末將沒有去過，不知曉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蘇九端著酒杯，目光看著湖中心翩翩起舞的嫵媚。真美啊，她想，嫵媚的模樣天下難找出幾個能與她相比，又因為前塵往事，尋常人都會成為她的裙下之臣，入幕之賓吧。
“林清霆，你瞧那湖中起舞的女子可美？”蘇九挑眉笑道。
“美。”語氣僵硬。
蘇九追問道：“有多美？”
林清霆眉峰微蹙，還是硬聲回答道：“傾國傾城之貌。”
他的聲音清明，目光除了惱火併無其他，於是蘇九便笑了。這倒是個不以貌取人的，或許秋兒看上他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就他態度來看，心中不喜卻礙於種種原因不加拒絕，想得太多，掛念的太多，這便是錯了。
北宸修扯了蘇九的手，傾身靠近。“如風回來了，說是宮裡的人要見你。”蘇九看他一眼，點點頭。轉手將酒杯放在桌上，“砰”的一聲，好大的聲音。一干人等被驚得是莫名其妙，不知又是哪裡冒犯了這位得寵的定王妃。
“本王妃以為少將軍少年英才，卻不想也是如此優柔寡斷之輩。少將軍既回來了，想必好事將近，本王妃先行道賀。”說完，看向了趙楚人。“郡主，王爺累了，我們要先行告辭了。擾了諸位的興致，改日再設宴賠罪。”
“王妃嚴重，一切自應以王爺身體為重。”趙楚人起身，一群人紛紛起身恭送兩人離開。等迴轉身，趙楚人發現林清霆不知何時也離開了。
趙楚人微微蹙眉，想著今日宴席上的種種不同尋常，似乎琢磨出那麼點意味來。轉身安撫完眾人，一干人等又將心思放到湖面上的熱鬧去了。
“郡主，王妃臨走之言似乎意有所指啊。”
“看出來了。”趙楚人目光沉靜，心裡琢磨著接下來要怎麼做。
無疑，儀兒與她最是親近，儀兒心儀林清霆多年，只等著他回來能與之成親，她自然也是希望儀兒能與心上人攜手一生的。可今日看到王妃如此針對於林清霆，且不問其後的用意何為，為誰而為，只單論林清姿與王妃之間的恩怨，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也罷了，若是往大的鬧了去，她可不希望儀兒捲進去。
且看這林清霆分明對儀兒無意，儀兒嫁過去也不會過得開心。心裡琢磨了幾遍，趙楚人便想清楚了。
“孜甯，派人去找金柳兒，就說是我的意思，我不希望她的兒子與儀兒還有婚約。”
“林丞相不會答應吧。”孜甯微微蹙眉。“林丞相最重聲譽，這樁婚事又是慕容老將軍提出來的，於公於私，只怕林丞相都不會同意。”
“你只管將話傳給她，我要的是結果。”金柳兒那樣的人能在丞相府，沒有一點手段可能嗎？她只需要等待結果便是。
“是，奴婢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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