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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命善玉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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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無故斷裂的手鐲】

青桐巷的善玉世家口碑極好,不僅歸功於陸曉齊自己有本事,掌櫃以來未出過差錯,更是得益於整條青桐巷有口皆碑,凡提起要修繕玉器,青桐巷頭巷尾個個遙指善玉世家,大家都翹首以盼,陸曉齊下一次的還款日。

一隻虎斑貓兒正在門前石獅子屁股後面打盹,間或豎起耳朵聽見一兩句店鋪內的對話,抖抖鬍鬚。

陸曉齊面前的美婦人,正在懇求自己:“陸老闆,都說您是這行裡活玉的一把好手,您看,這……只要能修補好,陸老闆您儘管說個價!”

陸曉齊沒有立即回答。

這是一支裂了的翡翠手鐲,圓條均勻、晶瑩剔透,最難得的是:半紅半綠!

翡翠是玉石之王,紅色黃色為“翡”,綠色為“翠”,紫色為“春”。

因此在翡翠這一行裡,講究個“紅翡綠翠、紫為貴。”

在同一支鐲子上,能同時看見顏色這麼正、水頭這麼足的紅翡、綠翠,已屬難得。更何況,還是各佔一半的風光。

“西瓜翡翠鐲!當年老佛爺有一支福祿壽已經算是稀世罕見,可那顏色都不及這個鮮豔!您二位是從哪兒得來的?”

陸曉齊許久不見這麼好的品相,開門見山的美,讓他整個人精神起來,好玉!

婦人長嘆,目不轉睛看著手鐲,語氣很是遺憾:

“這支鐲子是我母親的遺物,也是祖傳的東西,到了我手裡,我一直精心放著,不捨得拿出來戴,誰知在她忌日那一天,我拿出來一看,竟然不知何時,已經裂開了。”

陸曉齊眼睛瞄著那兩道對稱裂紋,不用打燈細看也知道,貫穿裂,不能戴了。

玉石一類,最忌諱的就是裂紋,同樣的一支鐲子,有紋無紋,價格天壤之別。

這一支,本來可以說是價值不菲,要是出現在蘇富比拍賣行或者香港拍賣市場,最起碼能8位數落槌!

可現在斷了,就算不用金銀包鑲,做奈米修接,算個古董,在行家跟前壓一壓,最多隻能上大五小六的數。(小五,1-5開頭的五位數價格,以此類推)

陸曉齊連連搖頭,太可惜了,他自己瞅著都心疼:

昔日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西瓜翡翠,你這是跟誰慪氣了不成?

“二位莫急,我們善玉世家比誰都憐香惜玉,能修好我一定盡力。現在請二位稍等,我將這一位,請上去,用特製的儀器看一看,看看再說!”

這店堂樸舊,莫名讓人心安,陸曉齊衣服綿舊,更襯托笑容可掬,那二人不由自主點了頭。

片刻之後,陸曉齊在樓上對著眼前的鐲子發呆。

他哪裡有什麼特殊儀器,不過是一雙眼睛罷了。

這支鐲子的玉靈剛剛殉葬,遺漏了一絲氣息。

他下了樓,將鐲子推回去:“我們這裡有規矩,無故斷裂的玉器,不修。”

老何急了:“剛才不是還說能盡力修好嗎?價錢你只管說!”

陸曉齊古怪一笑:“二位也是見過世面的,我就直說了,這支鐲子不是人為碰壞的,而是自己裂的!而且恕我直言,萬女士,這不是您自個兒的東西吧?”

陸曉齊話音剛落,只見萬女士變了神色。

這支鐲子的主人,應該是才去世不久,就是這兩天的事情。

老何神情特別奇怪:“芊芊,這是你的嫁妝,怎麼會不是你的東西呢?”

他的妻子沒有答話,看著陸曉齊,鎮定從容地從包裡取出幾張鈔票:

“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了!老何,行有行規,陸老闆有些話不方便說,不要為難人家了!”

老何莫名其妙,陸曉齊揣起那幾張鈔票,咧嘴一笑:“謝謝,二位走好!”

老何被他市儈噎住,拂袖而去。

陸曉齊看著他的背影,搖頭晃腦地唱了一句崑曲兒: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午時已過,陸曉齊從麵館出來,打了個飽嗝,伸了伸懶腰,懶洋洋走回去。

沒走幾步,腿被人抱住了。

陸曉齊低頭一看,那個六七歲穿著破舊的小女娃娃,正昂頭笑著喊他:“大哥哥!”

陸曉齊哭喪著臉:“怎麼又是你啊,你是能掐還是會算哪!哥哥口袋裡但凡有兩毛錢,你就又知道了!這街上的塑膠瓶,那本來是我的生意,都囫圇讓出來給你們父女了,你還這麼對我……”

這個小女孩,是陸曉齊醉酒夜歸途中認識的,那天晚上他去ktv喝了不少酒還點了個陪唱,趁著喝醉藉口去洗手間他就跑了!跑著跑著,就不小心被人絆了一跤。

他爬起來鼻青臉腫地破口大罵,罵完了才看清了,是個坐在路邊守著一堆紙箱子礦泉水瓶子的拾荒小女孩,一臉害怕地縮在那裡。

問她,才說自己是跟著爸爸一起出來幹活的,她父親讓她在這裡等著。

那晚陸曉齊翻遍了衣兜,找了33塊錢給她。

從那以後,這小姑娘就跟通了靈似的,十次有九次碰上陸曉齊,正是陸曉齊兜裡有子兒的時候。

陸曉齊看了看周圍,這個時候青桐巷子里人少,都是在家打瞌睡的時辰,他把女娃拉到一邊,蹲下身子,掏出一張一百的,塞到她手裡:

“藏好了,誰也別給。也別告訴別人。”

他把臉湊過去:“靠靠臉。”

女娃笑眯眯拿腮幫子靠過去蹭了蹭。

陸曉齊笑得更開心:“行了,別亂跑了,去找你爸爸吧。”

還沒起身,巷子口一個大嫂指著他舉著蒲扇就砸過來,跑著罵著:

“陸曉齊,你又耍流氓!這麼小的孩子!要死要死!你是變態啊?”

陸曉齊一聽,拔腿就跑:“饒命啊大嫂,下次我捏你一定下手輕一點兒!”

才跑出來拐了個彎兒,梧桐樹影裡轉出一個人來。

香雲紗,遠山眉。

是萬芊芊。

陸曉齊站住了嘿嘿一笑:“萬娘子,你怎麼回來了?是看我長得俊俏,不捨得走了?”

萬芊芊欲言又止,手裡摩挲著那個檀木盒子。

陸曉齊瞭然於胸:“好吧!我幹嘛非得跟錢過不去呢?一萬塊錢預付金不能少,其他的,看緣分。怎麼樣啊?”

萬芊芊鬆了口氣:“陸老闆玲瓏剔透,我們不如進店說話吧!”

一頓茶的功夫過去。

善玉世家的門關著,燈光很弱。

陸曉齊把古老的唱片機點上,聽一出咿咿呀呀的《遊園驚夢》。

一萬塊錢已經整整齊齊的放在了眼前,鐲子也留下了,順便,他還聽了個故事。

萬芊芊有個雙胞胎妹妹,出生的時候,母親將祖傳的一套玉器開了光,手鐲給妹妹,鐲心做成的平安扣給了姐姐,寓意一對姐妹相互依靠、相得益彰。

20歲生日的時候,萬芊芊覺得妹妹的手鐲好看,二人便換了來戴,那一晚之後,妹妹萬思思與人私奔,連同那塊平安扣,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萬家人又是報警又是登報,但直到她們的母親去世,萬思思都沒能找回來。

陸曉齊坐在搖椅上,一邊聽著曲兒一邊想著這件事:

“萬芊芊是想讓我幫她找妹妹,為什麼遮遮掩掩的呢?”

陸曉齊打了幾個電話給自己線下的幾個玩家,那頭一聽說是要陪他出差尋寶,不是說訊號不好就是拉肚子了,最棒的一個在電話那頭哈哈笑了半天,什麼也沒說直接掛了電話。

陸曉齊一屁股坐回到箱子上。

他想了想,只好使出殺手鐧:

“石頭,是我!”

那頭十分客氣:“……啊啊誰啊!什麼好事兒找我?您等等啊,我這訊號不好……”

陸曉齊破口大罵:

“你有個雞兒的訊號!你不是跟我一樣窮得只有座機嗎?小靈通早就廢了!還跟我打嬉皮!說吧,想要什麼時候還錢?”

“你搞錯了吧,陸大哥,是你欠我錢!”

“訊號好了?是啊!你還要不要我還錢了?想要錢,就跟我走一趟,還有美女伴遊!”

聽到那頭砰地扔了電話,陸曉齊笑了。要不是有錢的主兒都不鳥他,他才不去找跟自己一樣窮的叮噹響的傢伙為伴,好在這個傢伙,是他最最志趣相投的。

陸曉齊趕緊將那一沓錢藏進箱子裡,茶葉、茶葉蛋等看起來很奢侈的東西,全都藏進角落裡。左右檢查檢查,一包沒開封的剃鬚刀片,也要藏起來……嗯,還有半卷衛生紙,換成隔壁書畫室垃圾桶裡撿來的一大卷寫壞了的宣紙。

一氣呵成之後陸曉齊看了看腕上的機械錶,把頭髮揉亂,搞出一幅頹廢的樣子來。

十、九、八、七……

數到一的時候,門被衝開了!

是個精神小夥。

寸頭錚亮,像是剛打了啫喱,一股子廉價香水味兒。

臉上也亮,鬍子才剃過。

眼睛也很亮:“美女呢?!”

來的是陸曉齊的發小兒,光屁股一起玩大的夥伴,同樣是鼓搗玉石生意的,石頭。

石頭原名叫蘇來時,早些年陸家輝煌的時候,兩家店鋪挨著,後來陸家老爺子去世,陸曉齊年少接任,開始借錢,越借越多,蘇家一看不對,作為長輩也不好天天要,只好躲著,正逢上有更便宜的店鋪出租,他們便挪了地兒。

蘇來時的父母健在,只是運道不好,才離了青桐巷就吃了官司!

蘇家做生意大膽,說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

誰知道他們手上那一批文物是下線盜墓的時候留下了馬腳,被人一路從攝像頭上找到蘇家店裡。

轉手的人失蹤了,做這一行的很多都沒有手機,滿山亂跑,很難找到,他們夫妻就雙雙頂著黑鍋吃上了便宜飯。

蘇來時天生有些小聰明,日子過得去,比陸曉齊好那麼一點點。

陸曉齊從前欠的錢,讓蘇來時名正言順地成了他的債主。

蘇來時站在陸曉齊跟前,乾淨清爽得像一個剛參加面試的應屆生。

陸曉齊噗嗤笑了。

石頭沒看見美女,雙手插兜立刻頹了下來:“我美女呢?”

陸曉齊說有錢他蘇來時是萬萬不信的,但只要是說有美女,從未食言。他跟著絕對能撿漏,且一個比一個美。

陸曉齊打了個響指:“果然是我兄弟,今天我們一起準備準備,明天早上出發,找到了目的地,美女自然就到啦!”

一聽說要出遠門,石頭覺得情況不妙。

上一次出遠門,陸曉齊一分錢不出不說,還給他添了不少麻煩。

但凡陸曉齊路過的公共衛生間,住過的賓館,那都是風捲殘雲,蝗蟲過境!

洗手液、衛生紙、拖鞋、一次性牙刷肥皂等等,他能帶走的全都帶走!

蘇來時結賬的時候,總能發現一堆額外消費:礦泉水、桶面、TT。

不用問,這些東西都被他好兄弟捲走了。

問了就是:“患得患失的人做不了大事,這點小事,別放在心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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