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初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二樓。
散車了的眾人自顧自的開始單排。
一時只剩下滑鼠點選聲的基地沉默得有些詭異。
好半晌沒有動作的choco出神許久，滿滿將視線藏回眼底。
扭頭狐疑的睨著褚新桐，膠原蛋白滿滿的娃娃臉上寫滿了疑惑，“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lid捏著薯片丟進嘴裡，“問。”
“你們沒覺得奇怪嗎？”choco摩裟著下巴，若有所思，“桐神本來就是個懟天懟地懟空氣的性格，加上小姐姐搞了他一把晉級賽，桐神這態度倒也正常。可小姐姐碰上桐神怎麼也像個一點就炸的炮仗，這明裡暗裡鬥了好幾次了吧。”
褚新桐冷漠的側眸瞥他，薄唇微勾，“可不就炮仗。”
經choco提起，lid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一點，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是很奇怪，而且除了互懟以外，他倆好像就沒說過別的話了。”
“那還是有的。”羊神低笑，“桐神幫著抬行李的時候，小姐姐不是說了謝謝？”
“……”
lid不以為然，反倒是斬釘截鐵的下了定論，“小姐姐面對我們lpl男神居然能如此意志堅定的不為美色所動，心無旁騖的該懟就懟絕不心軟，這才是真正的一視同仁，一碗水端得實在平。”
choco樂了，揶揄的看向褚新桐，“究竟是我們男神魅力不復當年，還是該誇小姐姐美色當前還能坐懷不亂的大將之風？”越說越激動，“不愧是打破lpl格局的首位職業女選手，值得敬佩。”
從桌面捏起顆糖的羊神，慢條斯理的撕開包裝紙，丟進嘴裡。
梅子糖的酸甜味瞬間在口腔裡瀰漫開。
羊神笑意炎炎，“打遊戲那會兒，我聽見小姐姐嘟嘟囔囔的唸叨著，電子競技菜是原罪，靠近男神死無全屍，遠離桐神，長命百歲。”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choco笑得癱倒在座椅裡，“小姐姐果然很勇，很惜命。”
被調侃的褚新桐眉梢微挑，警告的掃了三人一眼，“吵死了。”
“這話雖然玩笑意味重了點。”羊神口風突然鄭重而又嚴肅起來，“卻也表明了小姐姐是個很清醒的人，她加入戰隊，是真的來打比賽的。”
後半句話像塊石子悶聲投入choco和lid的腦海，很沉悶的‘咚’一聲，敲醒了他們打從知道新隊友是個女生後就不太端正的態度。
不是性別歧視。
而是這個圈子的確對女性玩家不太友好，所以在聽阿金宣佈新打野是個女生，他們的第一反應是震驚。
那份驚訝褪去，隨之油然而生的是對小姐姐的質疑，對她的操作、意識、對遊戲的理解，是否能跟上他們的不確定。
再加上他們在這個圈子待得久了，對職業選手不規律的生活作息、高強度的訓練、比賽壓力和後續一定會有的輿論壓力等因素最為了解。
即便從未問過。
卻也默契的猜測著，這些因素大機率會勸退這個初見印象本該是個很嬌生慣養的少女。
“剛那把遊戲。”lid神色也跟著嚴肅起來，“除了一血的確發生得很偶然，但下路gank那波零換三，無論是操作意識還是小團戰的處理，小姐姐的表現明顯是強過二隊打野小meng的。”
親身參與了那波團隊的choco顯得感觸更深，也更有發言權，“雖然只是路人局，遠不及比賽的強度，但也是大師段位的高段位，並不輕鬆。小姐姐那波團戰的細節處理著實漂亮，尤其還幫桐神擋了個關鍵技能，不然我們肯定是要被對面還掉一個。”
羊神彎唇，若有所思，“小姐姐的風格，和我們真的很契合。禿頭的眼光是真的毒辣。”
“那可不。”choco一臉驕傲，“我們幾個可都是禿頭從無數玩家裡選出來的，他就從來沒看走眼過。何況，小姐姐是他跟管理層拍桌子下軍令狀也要籤回來的人，自然是最適合我們戰隊的。”
一直沒出聲的褚新桐轉過頭，想起聞初桐試訓那天。
少女背對著他，坐在安靜的訓練室單間，不厭其煩的接受一次又一次測試。
中肯的給了態度，“看訓練賽磨合情況。”
lid贊同的點點頭。
空氣停滯幾秒。
突然反應過來的lid思緒一定，扭頭時臉頰的肉也跟著抖了抖，“——！”
“羊神你早就知道新隊友是個女生了是不是？阿金宣佈訊息的那天，你可一點都不驚訝。”
仰靠著椅背的羊神歪頭，故弄玄虛的笑起來，試圖禍水東引，“桐神也不驚訝，你怎麼不說他？”
lid嚴肅，一本正經，“就他那臭臉，地球爆炸都不會驚訝。你別顧左右而言他，快坦白從寬。”
“哦。”羊神不清不淡的丟擲一句，“小姐姐來試訓那天，我和桐神剛好看到阿金和禿頭領著她進訓練室。”
“？”
“？！”
lid怪叫一聲，滿是怨念的控訴他，聲情並茂，“靠！是不是親隊友！這麼大的新聞你們怎麼能憋得住？”
同樣不知道的choco幽怨看向褚新桐，像個小媳婦般委屈，“虧我含辛茹苦的拉扯了你一個賽季，桐神你居然連我都瞞。”
褚新桐：“……”
莫名其妙被迫領了口鍋背的人表示拒絕。
食指指尖抵著choco的眉心，嫌棄的推遠他湊過來的臉，少年的嗓音冷漠自帶著嘲弄，“來個新隊友，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choco：“……”
課業，這很桐神。傲然視物，眼裡除了遊戲，啥都沒有。
奮起做最後的掙扎，“可那是女的！女的！！！”
“沒見過女的？”褚新桐輕嗤，不想跟他繼續就這個話題糾纏，“禿頭不讓說，你找他。”
choco噎住。
委屈巴巴的縮回去。
另一邊負責聲討羊神的lid也沒能分到好，被羊神幾句話就給打發了，同樣悶回座椅裡，滿是幽怨。
羊神輕笑，說風涼話，“小朋友們，還有成長空間呀。”
“……”
日尼瑪。
翌日。
十一點多臨近中午的時間。
睡飽了的聞初桐睜眼看見陌生的天花板時還生出幾分對於陌生環境的懵，直到意識完全清醒，少女手背貼著額，視線被完全遮住後，無聲的彎唇笑了起來。
‘對啊，她昨天來戰隊報到了。’
這句話在腦海裡徘徊環繞了許久。
總算把情緒壓下去的聞初桐也沒急著起床，點開手機外賣軟體，找到離基地最近的那家超市，把自己要買的生活用品放進購物車。
等她買完東西，點好午飯。
一樓落地鐘敲起沉穩悠揚的報時鐘聲。
第十二聲響完。
賴夠了的聞初桐翻身坐起，精力充沛的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徹底離開溫暖又鬆軟的床，起身去了臥室裡自帶的洗浴間。
十分鐘後。
簡單梳洗的少女老神在在的窩在電競椅裡，面前的電腦已經顯示出遊戲介面。
“小姐姐？”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金戈有些驚奇的看著聞初桐，“你起來了。”
聞初桐悶出一聲：“嗯。”
邊操作滑鼠把遊戲介面最小化，又點開影片軟體，在搜尋欄輸入nsd的字樣，點開日期最近的比賽影片，“睡飽了，等外賣到吃完才有力氣打遊戲。”
金戈彎唇笑了笑，“他們rank打得晚，起碼三點後才會有人起床。”
“okk。”聞初桐注意力完全投入比賽影片，進度條直接拉到雙方bp的環節，視線瞥到下方投放出的兩隊隊員小像後，‘嘖’了一聲，評論道：“商岫和桐神不愧是lpl雙臭臉cp。”
想起有次看過的彈幕，聞初桐低笑著問：“他倆是不是有仇啊，怎麼每次打比賽他倆上一秒跟隊友嬉皮笑臉，下一秒看見對方後馬上黑臉。”
沒想她會問起，金戈先是一愣。
餘光瞟了眼二樓房門緊閉的某間房後，大著膽子、壓低嗓音：“事實上他倆打小就認識，還一起參加的青訓。只是dag比桐神大兩歲，先滿足職業賽場對選手年齡的要求，就如願的籤進了sdg，成了檠神的隊友。”
“結果檠神那年退役，桐神就拒絕了sdg，答應禿頭簽了我們戰隊。”
聞初桐眉梢一挑，心底生出一個很離譜的猜測，“不會吧不會吧，桐神難道也是宋檠的迷弟？”
“不敢相信吧。”金戈玩味兒的掃了眼褚新桐的座椅，朝他桌面上的英雄手辦揚了揚下巴，“看，一個adc選手桌上擺的是中單英雄沙皇。”
順著他提示的方向看過去，入眼的就是一身燦金的沙皇（沙漠皇帝，阿茲爾），是宋檠最招牌的英雄。
聞初桐把影片的音量調低，漂亮的小臉寫滿了她的不理解，“宋檠是有什麼我沒發現的魅力嗎？”
“！”金戈瞪大眼睛，“小姐姐你說這話是要捱打的！那可是檠神！曾經在世界賽上為了戰隊力挽狂瀾了不止一次的檠神。”
“要不是手傷，他肯定還會繼續…”
“不會。”女聲斬釘截鐵的篤定。
被打斷的金戈錯愕的抬眸看向已經轉頭去看比賽影片的少女。
那聲音很輕、很低，彷彿是他的幻聽，“你說什麼？”
“不會。”聞初桐強壓下心底翻湧的情緒，嗓音很冷漠，“就算沒有手傷，他也會退役。”
少女口吻中不容人忽視和置喙的篤定，強硬得讓人忘了要問出那一句‘為什麼？’。
金戈眉心微蹙，想到第一次聯絡聞初桐後，為了瞭解她所以給宋檠打過去的那通電話。
現今想想。
當時他本以為是熟悉朋友之間的熟絡，所以察覺到宋檠在談及聞初桐時的熟稔時，並沒有讓他生出別的想法。
可聞初桐對宋檠的態度，不像熟悉朋友，更像是…關於他，她沒有什麼是不知道的。
理清腦海裡的思緒，金戈幾欲開口問，卻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詞彙。
突然。
只響著比賽影片的遊戲配音和解說說話聲的一樓大廳。
聞初桐輕聲：“對不起，我的話你別在意。”
金戈一愣，很快反應過來，訕訕的笑起，“你不用道歉的。”
“畢竟想法自由嘛。”
把比賽影片暫停，聞初桐扭頭正對金戈。
少女面無表情，素淨的小臉繃著，撩眸看他的視線全然都是嚴肅，“我也是。”
“？”金戈茫然，“什麼？”
腦海裡閃過三年前，宋檠出發去參加世界賽前，似是下定決心的那一聲喟嘆和黯淡了幾分的雙眸。
聞初桐定了定神，嗓音是心堅石穿的堅決，“因為宋檠才更堅定的想成為一名職業選手。”
看著少女堅定的雙眸，金戈徹底怔住。
二樓。
剛拉開房間門的褚新桐恰好聽見聞初桐的最後一句話，邁步的腿停住，不由自主的垂眸去看樓下坐在電競椅裡背對著他的少女。
即便此刻看不清她的神情。
可他依然能從她的嗓音裡感受到她的執著，以及將宋檠視作信仰的那股虔誠和堅定。
因為。
他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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