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奧伊米亞康休假的日子漫長又短暫, 每天忙著生存就已經佔據了大部分的時間。
宋鬱因為後續還要跟進電影的後期製作,以及紀錄片的工作要處理,助理三天兩頭就打電話來催, 必須要回國。
裴祉本身也沒什麼事,索性跟她一起回國。
回國的日期定好了,宋鬱把奧伊米亞康的景點都逛了個遍,也不算是白來。
只不過在室外的時間不能太長,實在是冷得夠嗆。
宋鬱還是最喜歡每天從外面逛完景點回來後, 窩在溫暖的木屋裡,懶懶散散地躺在沙發裡, 靠在男人肩膀上, 耳畔是很有節奏的翻書聲, 讓人沒來由覺得無比心安。
但離開的日期如期而至,離開之前, 他們去了村委會。
奧伊米亞康的環境惡劣,北極極寒之地,來到這裡的外鄉人屈指可數。
當地的村委會為每一位來到奧伊米亞康的到來者頒發一張探險證書,證明其的到來。
宋鬱知道這個證書可能就是一種吸引遊客的方式, 但她還是不落俗地想要一張。
“什麼時候才能進去啊?”宋鬱站在村委會房子的門口,雙手插進外套口袋裡,冷得直跺腳。
他們在外面等了半天了, 明明她看裡面也沒人出來,不知道等的什麼。
裴祉低頭,將手攤開, 眼眸微眯, 看了一眼掌心裡的溫度計。
“進去吧。”
村委會的工作人員是一個身材胖胖的中年女人, 笑眯眯地把他們領進門。
裴祉用雅庫特語和她溝通。
女人聽他說完, 走到窗邊,扶了扶鼻樑上架著的金邊眼鏡,食指在窗外掛著的溫度計上對了對,然後點點頭。
證書很快就被打印出來。
宋鬱拿到證書的時候,燙金的紙還是熱的。
“這不挺快的嘛。”她不滿地瞥一眼旁邊和工作人員寒暄的裴祉,非得拉她在門口多等了快二十多分鐘。
宋鬱低頭去看證書。
探險證書上寫著她的名字,當天的日期,以及當時的溫度。
她的目光在掃到溫度那一排時,愣了愣。
上面顯示著——
-52.1攝氏度。
裴祉和工作人員聊完,摟著宋鬱的肩膀,“走吧。”
宋鬱把證書遞到他面前,指了指記錄的溫度數字,好笑地問:“所以你剛是在等這個嗎?”
裴祉推開村委會的門,瞥了一眼那個數字,漫不經心地說:“沒有啊,湊巧吧,這數字還挺好的。”
門一推開,寒風立刻裹挾著他們,在-52.1攝氏度的氣溫下,宋鬱卻覺得沒有剛才冷了。
她的唇角忍不住勾起,沒想到平時看起來一本正經的男人,還會整這些,而且整就整了吧,還拉不下面子承認。
宋鬱站在村委會門前的臺階上,側身攔住了裴祉,她往上踩了一個臺階,將將和他的身高平齊。
她伸出手,食指湊近男人密匝匝的眼睫,上面綴著一顆顆的小冰珠,都是捱得那十幾分鐘的凍凝結成的。
“你好無聊呀,裴老師。”宋鬱拿腔拿調地調侃,聲音裡卻是難掩愉悅,拖著長長的尾音,尤其喊他“裴老師”的音調溫懶軟糯,明明就很吃他這一套。
裴祉眼睫顫了顫,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搗亂的手扯下來,“別鬧,再不走來不及了。”
宋鬱被他攥著手,重心不穩,又掉了兩級臺階,比他矮了許多。
她發出一聲輕哼,意有所指,“是誰耽誤的時間。”
裴祉笑了笑,彎腰下來,輕吻她的唇角,觸感溫熱乾燥,又很快離開。
“是我行了吧。”
宋鬱揚起下巴,笑得眼眸彎起,像是月牙兒,“你承認就好。”
怎麼表個白也那麼彆扭,半天才肯認。
-
他們驅車返回雅庫茨克的路上,宋鬱一直拿著那張探險者證書,明明是簡單的一個數字,卻一下讓這張薄薄的證書多了些意義和重量。
“回去我要把它裱起來,掛在牆上。”
裴祉的目光直視前方,專注地開車,只快速地看了她一眼,小孩兒的表情裡是毫不掩飾的得意高興。
他發出一聲輕笑,“差不多得了。”調侃他調侃得沒完了。
“好啦。”宋鬱見好就收,把證書夾在了膝上型電腦裡,放進了揹包。
“你回國之後準備做什麼,還出去嗎?”她問。
“不了,春季學期有課要上,還有幾個研究生和博士生的畢業論文要指導。”
“這樣啊。”宋鬱開啟手機,翻著助理發給她的行程表,接下來的兩個月,都是滿滿當當。
央視紀錄片的攝製組計劃在極夜結束之前去到北極,拍攝一些極夜才有的景色和風土。
“可惜我回去待不了幾天就要走了。”她有些失望。
“去哪?”裴祉問。
“朗伊爾城。”宋鬱解釋說:“拍一部北極題材的紀錄片。”
裴祉記起來,之前聽雪原號船長提起過,宋鬱跟考察隊隨行,就是為了採風的。
“你不是主要拍電影的嗎?怎麼突然轉去拍紀錄片了。”
電影導演和紀錄片導演之前,不管是酬勞和名氣積累上,都天差地別。宋鬱在電影圈已經小有名氣,沒必要去做那麼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宋鬱聳聳肩。
“因為接這份工作的時候,我感覺自己沒有什麼表達欲了。”
她從巴西最後一次回來,創作上陷入了很長時間的瓶頸,寫不出劇本,腦子裡也沒有畫面,勾不起一點拍攝的慾望。
正好央視紀錄片的製片人聯絡上她,想請她主導一部紀錄片。
“剛好有這麼一個機會,我也想試試只當一個記錄者。”宋鬱頓了頓,扭過頭看他,“像你一樣。”
她始終忘不了,之前在雨林潮溼的巖洞裡,裴祉在古老壁畫前謄繪的模樣,作為一個即將消失文明的記錄者,認真而仔細。
不帶有任何的評價,不摻雜個人的思想和情感,只是單純的記錄本質。
其實拍紀錄片和他的工作很像,記錄的也是一段本質,一段客觀存在的事實,不同的人會產生不同的主觀認知。
聞言,裴祉有些驚訝地看向她,而後無奈地扯了扯嘴角,“我已經不算是一個純粹的記錄者了。”
作為一名人類學者,基於職業約束,必須要將自己抽離出各個社會,不管是自己本身來自的社會,還是所研究的社會,保持一種旁觀的視角,才能保證所記錄資訊的客觀存在。
裴祉去到的地方越多,就越沒辦法不去批判自己的社會。
他所在的這個單一文明社會,對其他文明,甚至是地球,都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當一個記錄者很容易,但如果你有想表達的東西,能表達出來,說不定會更有價值。”
裴祉頓了頓,補充道:“我覺得你可以。”
宋鬱不由愣了一下,扭頭望向他。
男人的側臉很好看,眼眸深邃,鼻樑高挺,下顎線明晰深刻,視線一直保持在前方,神態帶著不經意的散漫,講話語氣也是淡淡的。
在她的職業生涯裡,很多人都對她說過“你可以”這句話,但大多是奉承的阿諛,通常她都是隨便聽聽,沒往心裡去過,可不可以她自己當然知道。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他的語氣比其他人都要隨便,但她卻覺得得到了比之前加起來都要多的肯定與認可。
宋鬱忍不住在心裡感慨,裴祉真的是很會給到她情緒價值的人。
從她帶來的煙,除了第一天抽的那支外,就再也沒動過能看出來。
她的煙癮可大可小,一般只有情緒不穩定或者壓力大的時候才抽菸。
和裴祉在一起的時候,她的情緒就變得很穩定,比什麼安慰劑都管用。彷彿和他待在一起,每一天都處於平靜而上揚的狀態。
“你能單手開車嗎?”宋鬱冷不丁地問。
裴祉雙手搭在方向盤上,食指指尖在邊沿敲了敲,以為她是要什麼東西,“可以,要拿什麼?”
宋鬱:“想要拉手。”
裴祉:“……”
這時,科雷馬公路對面駛來一輛大貨車,俄羅斯人開車又快又急,橫衝直撞的,一路上雖然車不多,但也得集中注意力。
他向左微微打了打方向盤,因為地面冰凍的緣故,轉向會比平時要大,很不好預估。
和交匯的大貨車擦肩而過後,他才分出功夫看旁邊的人一眼。
宋鬱眨了眨眼睛,和他對視,“拉不拉嘛。”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忍不住心想她怎麼現在那麼會撒嬌啊。
裴祉默默地收回視線,沒吭聲,只是腳踩在了剎車上,半路找了個臨時停車點,慢慢停下。
等到車完全停穩,他拉起手剎,側過身,完全和宋鬱面對面。
裴祉開腔第一句:“不長記性是吧,宋鬱。”
每次宋鬱聽他喊自己名字的時候,一般裴祉的心情要麼是很高興,要麼是生氣,就像學校老師連名帶姓訓斥學生。
聽他這語氣,不像是前者。
裴祉伸手敲了敲車玻璃,點的方位,不遠處就有一輛出了事故的貨車,被丟棄在了道路邊。
“你看看這路,是能讓駕駛員分心的嗎?”非得鬧他。
“……”宋鬱沒想到她難得撒一次嬌,竟然得到的是這樣的反饋,一時無語。
“我以為你開車技術很厲害呢。”她小聲嘟囔地反駁。
一路上也沒看出他有多慌張,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也還有功夫和她淡定閒聊。
“你要不在車上,我是挺厲害。”回去的車程比裴祉自己一個人來的時候,花的時間長多了。
聞言,宋鬱面色一滯,搞不懂為什麼明明是在被他訓斥,卻有一種被撩到的感覺。
真是煩。
她雙手抱臂,整個人縮排副駕駛,“那我不鬧你行吧,我睡覺。”說完,她賭氣地閉上眼。
裴祉盯著她,像是被訓得不高興了,板著一張臉的小朋友。
他勾起唇角,無奈地輕笑。
宋鬱閉著眼睛,其他感官變得更加清晰,她聽見衣服布料的摩擦聲,有一股氣息壓過來,雪松的味道清冽好聞。
下巴被人掐著往上抬,唇瓣被什麼東西咬住,宋鬱下意識地張開嘴,對方順勢一寸一寸地侵佔進來。
她閉著眼睛,雙手勾住男人的脖頸,不受控制地主動回應。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宋鬱呼吸變得困難,裴祉才放開她。
男人的指腹在她唇畔上蹭了蹭,擦掉了殘留在上面的潤澤的水漬。
“睡吧。”他說,聲音低啞很有磁性。
車內的暖氣開得很足。
宋鬱渾身滾燙髮軟,臉頰染上緋紅,一路紅到了脖子,整個人背對著裴祉,一直縮到了雅庫茨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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