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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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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青山狠角

凡是在青山社會上混的人,大概也聽說過,這裡有兩個老大,各屬於不同的區域。

因為現在,青山正在引進一個大型化工廠,在遠離武鋼的純農村江邊,那邊幾百億的投資湧進來後,當然就帶來一些掙快錢的人。當地,據說一個村幹部,很是厲害,除了國家正規企業進來後,其餘的那些做工程的小公司,那些做小生意的外地人,都要給他面子。

羅哥說到:“具體那個人我也不太清楚,因為我也不往那邊跑。但是聽說過,那人叫秦哥,大概三十幾歲,當過村長。紅道黑道都吃得開,畢竟當過幹部,當地村民也聽他的。有人傳說他把市電力公司的車子都砸過,我有點不相信,一瞭解,原因也是道聽途說。”

據羅哥介紹,這個敢砸國企車子的事,其實就是個傳說。畢竟本地國企,代表著政府資源,再厲害的角,也得掂量一下,因為黑道怕公安,公安聽政府,而國企的老闆,就是政府。

但事情不是完全沒影。化工廠建設,需要大量的配套電網建設,這當然是市電力公司的事。但是,大部分輸電專案標的,是分包給各地小公司的,有的也是民營包工頭包下來的。按今天的招投標規範,這麼大的工程,總包一定是有設計施工全套高等級資質的國企,比如市電建公司,自帶設計院那種。

但是,總包接下整個工程後,就得分包,因為他的正式職工及在編施工力量肯定不夠。況且,為了節約成本,他也得搞低價分包。把整個標的,按塔基算為若干個標段。

而出現衝突的,就是其中一個四川老闆帶的包工隊,因為是外地人來施工,秦哥就要插手了。硬要錢肯定不行,這種江湖混子的做法,根本不是老大的作派。人家不僅師出有名,更要貌似合理。

本來,秦哥是想在青苗費上作文章的,因為一基高壓電線塔需要佔地,地下的莊稼是要賠錢的。但按國家標準賠,沒幾個錢。秦哥是能夠提前看到施工線路圖的人,他提前讓村民在那即將施工的塔下,密栽了諸多小樹苗,等包工隊來了,就得按每棵一百元的標準賠償。

四川那個包工頭當然不幹,因為這成本太高了。你要知道,他栽得有多密,一平方米的地方,他可以插入五十個柳枝。

包工頭也是有經驗的,知道要被訛了,怎麼辦,自己外來人,鬥不過本地的。於是,他找了市電網公司,租借了一臺工程車,冒充他們來嚇唬別人,說是本地官方企業來的。

但這種把戲可以哄普通農民,哄不了當過幹部的秦哥。秦哥以對方強行施工入場,外地人冒充本市公司車輛的名義,說是當地村民氣憤不過,找了幾個村民,把市公司的車子,給砸了。

雖然事後,他給市公司解釋,這只是個誤會,也給市公司賠了車輛損失,但對方包工頭,卻知道厲害了,出了大錢,才開始施工。但是,這一仗卻讓秦哥名聲大振,因為他連市公司的車都敢砸,哪個還不給他面子?

冬子問:“派出所呢?不調查?”

“開玩笑,你想,那包工頭採取欺騙嚇唬的辦法,本身就違規了。你車子是借來的,是不是來嚇唬人?開到現場來,是不是裝出要強行施工的樣子,是不是專門引人誤會?況且,人家秦哥自己沒動手,是人家佔地的農民動手的,農民們更好編了:你冒充車企來嚇唬我們,想不給青苗費強行施工,我們氣憤不過,砸了車。怎麼樣?後來,不是把車子的錢賠了嗎?你說,這種情況,公安怎麼辦?”

羅哥說完後,意味深長地對冬子一笑:“做老大的,沒些頭腦,光靠硬打硬衝,早死了。”

對的,冬子也聽黃姐說過。原來,在武鋼倒鋼材興旺那些年,也有些混混專門收保護費,這種粗暴的收錢法,罪證太明顯,那一批混混,早就進去了。

按羅哥的經驗,這種硬打硬殺的混子,過不了五年,他們的老大,過不了十年,最終都要進去。因為,國家過幾年都要嚴打一次,秋後算賬,大部分人都跑不了。只有那種又懂法律政策,又有策略,還有紅道上關係的人,轉行快,洗白徹底,才有可能活下來。

“硬打硬殺的暴力錢,是跟鬼借的,得到陰間去還,活得長?”

是這個道理。

但羅哥最為熟悉的,卻是另一個大佬,這人在青山已經存在十幾年了,並且,貌似在今天,已經洗白。他原來是青山電廠的職工子弟,後來當了三年兵,是武警,身上有功夫,人也講義氣。回來後上班不怎麼樣,拉關係倒是一流的。

後來,他不想上班了,他想壟斷乾洗生意。

冬子問到:“在國企上班不好嗎?為什麼要做這個生意呢?”

“青山電廠是個五十年代的老電廠,說白了,就是武鋼的配套工程,是個火電廠。電廠老了,裝置就舊了,效益就不怎麼好,所以職工的待遇也就那樣,雖然也算可以,但發不了財。人家軍子想做大做強,就想利用自己的關係,壟斷那個乾洗的生意。”

“這生意,與電廠有什麼關係呢?”

“你不太清楚火電廠的執行方式。煤燒開水,水蒸汽衝動發電機葉片,這就發電了。那麼,水蒸汽發了電後,是不是還有熱量呢?”

這個事情當然明顯,冬子已經見過青山電廠那巨大的冷卻塔。最開始經過時,他還以為那是煙囪,但不理解,為什麼完全沒有容鋼煙囪那樣的黑煙,而是白色。結果,聽當地人講,才明白,那樣巨大的圓形瓶狀的東西,是冷卻塔,也就是經過發電機後出來的水蒸汽,冷卻後,出現的水汽現象。

“出來的有熱量的水蒸汽,就是用來乾洗最有效的材料了。武漢這麼多賓館,光酒店乾洗這一項,哪怕只是在江南,武昌洪山青山的賓館,需要乾洗的,大多數就是利用青山電廠周圍的乾洗企業來完成。”

“我懂了,按理說,這些乾洗企業早就存在了,那軍子如何把它們擠走呢?”

“人家軍子最有辦法的,主要靠兩種手段。一種,就是給小老闆們來橫的,如果不給他面子,你晚上的門店外,就會被砸或者被潑油漆,你抓不到是誰幹的,但知道,肯定與軍子有關。當然,這也只是初級幹法,不是軍子的能耐。幫他搞這些事的人,都是退伍的年輕人,當過兵,管理正規,絕對不會出現犯罪過火的事,組織起來很有戰鬥力的。”

如果黑勢力是個游擊隊,那軍子的勢力就是受過正規訓練的游擊隊了,普通人肯定抵擋不住。

“他最高階的做法,像是一個企業家的作派。他不知道跟政府哪個官員搞好了關係,說動了當地人的支援。說大量的乾洗企業,散亂佈局,不僅不利於規劃,更重要的是汙染嚴重。你想洗出來的廢水,到處排,進入城市地下管網,也是比較難處理的。不如,將這些企業集中起來,規劃成了個工業園區,那麼,廢水也就有了集中處理的條件,不是對環境有好處嗎?”

冬子一聽,這傢伙,不僅是企業家,還有政府官員的水平了。所以,只要是高手,走黑道,也能走出一股高階的範來。

後來工業園區,當然是被軍子拿下來了。他也像模像樣地,引進了一個汙水處理裝置,修建了一些所謂的廠房。架子搭起來了,就得要企業進來。企來進來,當然是要付出巨大成本的,大家都在觀望中,不願意當這個冤大頭。

但軍子有辦法。一方面,他還是採取不定時騷擾的辦法,讓別人的生意做得不安寧。最重要的是,他居然取得了當地街道的默許,以義務環保糾察的名義,向環保部門整天舉報乾洗企業偷排廢水的情況。連別人排到哪個下水道、什麼時間排、排水量多大,都舉報得一清二楚。任你那小老闆有什麼關係,都經不起他反覆舉報,蹲守察看糾察。並且,他為了鼓勵別人進來,還搞了個獎懲機制。

冬子覺得好笑,逼人的事,還能夠這麼操作?

羅哥解釋到:“他對遷移進來的企業,按時間次序給予優惠。先進來的,優惠最大,交的錢不多,越往後拖,交費越高。並且,利誘或者脅迫下,有幾家進來了,後面的人一看,不得了,必須進了,然後,他的園區就佔滿了。最後,進不了園區的最後報名的企業,因為經不起他反覆舉報長期騷擾,只好離開青山。就這樣,他完成了青山乾洗的壟斷,神不神?”

冬子聽到這裡時,覺得,搞哪一行,如果只曉得死幹,那根本不會有大的出息。但是,冬子有一個事情不明白,羅哥為什麼說,這個軍子洗白了呢?

“你有所不知,軍子的辦法,可以說是最高明的。他在建隊伍上,就很有一套,他可能是個軍官的料,只是沒走正道。如果他在戰爭年代,可能是一個成功的土匪。”

軍子的骨幹隊伍,據內部人士透露,都是部隊退伍回來的戰士。但人數不多,大概也只有二十來人。他的隊伍只要精不要多,這是與秦哥隊伍的本質區別。但厲害的並不在此,他隊伍中,最厲害的,還有下面三個特點。

冬子去過,那個賓館的生意確實非常好,冬子沒吃過。但聽人說,要訂餐,得提前幾天才定得了包廂。尤其是雙休日,更是擠滿了。

冬子問到:“原來那家賓館也是他開的,生意那好,這恐怕是個高手。”

“你以為很賺錢是吧?”羅哥問到。冬子點點頭,按這種生意,每天估計要賺大幾萬。

“也許,他不賺錢呢?”羅哥這一說,把冬子搞得有些反應不過來。“不可能吧,這麼好的生意,怎麼不賺錢呢?”

“這就是高明的地方啊。比如有的官員,受賄的錢多了,如果法院追究鉅額財產來源不明罪,怎麼處理?辦一個生意好的餐飲或者茶樓,生意做得好,就可以作為收入來源了。”

見冬子不太明白這個道理,他繼續說到:“你以為生意好,真的是經營有方,真的是味道好得不得了?軍子那賓館我去過,吃住玩一條龍,也就那樣。但是,人家收費低啊,人家根本沒有想賺多少,你想,生意能不好麼?”

冬子這才明白過來,黑錢要洗白,需要有看起來正規的渠道,並且,生意好,就是最好的說明。壟斷帶來的暴利,需要一個出口。況且,這是一個正向迴圈,價格實惠生意好,生意好,可以為利潤打掩護。

冬子繼續問到:“那為什麼你舉例,總在餐飲企業呢?”

“不僅僅是餐飲企業,還有許多服務業。比如酒吧茶樓或者KTV、甚至還有洗浴等。這些企業是面向消費者的,從發票來查,有的***有的不需要發票,所以賬目模糊是行業的天生特點,他想做多少成本就可以做多少,想做多少營業額就可以做多少營業額,透過做賬與交稅,把收入合法化,這條渠道是最方便的。況且,生意好,就可以掩蓋大數額,並且查不出來,你細想?”

冬子仔細對比了一下,如果經營建材業,就很難有這種空子。因為進貨出貨的增值稅專用發票,雖然也有偷漏的可能,也需要做假賬。但數目畢竟有限,並且也做不大。況且,行業平均利潤率太低,根本比不上服務業。所以,能洗的錢有限,況且,做賬起來,還比較麻煩。

“多交稅,就可以多報利潤與收入,而黑錢,也就透過這道正規手續,變成合法的了,是這意思吧?”

“你是個聰明人。”羅哥說到:“儘管軍子不跟我們小老百姓打交道,甚至平時看起來還很和善,但不能惹他,因為,我們本地人都惹不起他。他紅黑兩道的關係究竟有多深,我想,派出所的人,也不一定知道。”

這句話讓冬子心頭一震,這才是絕對的老大。但是,他心中出現一個疑問,覺得這問題,估計羅哥也不知道答案。

“羅哥,秦哥與軍子,他兩人要是爭起來,哪個狠?”

羅哥笑到:“從實力上講,當然是軍子狠。因為秦哥靠一幫子農民打游擊,怎麼幹得過正規軍?況且,軍子的官方關係,從他獲得的獎勵就看得出來,秦哥怎麼比得了?但是,最有意思的是,他們卻總像是井水不犯河水一樣,也些年,也沒見他們有過什麼爭鬥。”

冬子不太理解,一般打碼頭的總要搶。一般當老大的,一山不容二虎。況且,軍子如果要發展,必須要壟斷。壟斷勢力一旦擴大,就免不了要動秦哥的蛋糕。畢竟,這兩處都屬於青山,連在一起的。牙齒與舌頭都要打架,何況是兩個狠人。

“我估計,他們之間是有默契的,或者說兩人訂過什麼條約。軍子的人,從來不到化工園區搞事。秦哥的人,也不會騷擾軍子那乾洗工業園區的事情。”

冬子問到:“老大商量得好,但下面的人,有時碰到了,是不是會遵守得那麼好呢?”冬子知道,當年容城的苕貨,跟他發生衝突,肯定不是他老大的意思。那是他個人的想法,屬於個人恩怨。

混社會的混子們,如果有強大的自我約束能力,也不會無法無天。如果沒有強大的自我控制,他們很可能會因為私人的事,發生衝突。

“這當然與軍子對下屬的約束有關,我給你說過。那些兄弟,都是集體居住集體生活的,與社會上的一般混子不同,他們是職業暴力。還有一點,估計秦哥那邊的人也知道,不能動軍子的人和事,如果動了,軍子的報復是很快的。我聽說,當年有個乾洗企業的老闆死不搬,那傢伙也有些社會關係,軍子想用政府壓他也不現實。於是軍子派人,天天晚上到那傢伙門口站崗,一幫人看排水口,一幫人在那老闆睡覺的門外,只是站立,不動手,看你怕不怕?你睡著了,他突然聽到外面大喊大叫。如果報警,公安來了,那幫人就突然消失,你受得了?這樣維持了二三十天,那老闆也就投降了。”

嚴密的組織與分工,精細的計劃與暴力使用的方式,都是經過考究的,這種組織,在夜晚辛勤地工作,掙得那一份暴利,這恐怕就是黑社會的最厲害的形式吧。

羅哥想了想,說到:“或許還有另一種可能。”

還有什麼可能呢?冬子專心聽他說,羅哥卻露出不敢肯定的神態:“我也是猜,如果有這種可能性,那就更復雜了。我估計,或者還有一個更大的老大,不知道是紅是黑,反正,這是連軍子或者秦哥都可以鎮往的老大,他已經給這兩個人宣佈過紀律,而軍子與秦哥,只是執行了那更大老大的決定。”

冬子也覺得有這種可能。要不然,這種狠角色,居然不會發生衝突,這是不可想象的。更重要的是,這兩人都有紅道的關係,如果沒有背後大佬的撐腰,怎麼如此順利存活這些年,幹了這麼多大事而不捱整?

那麼,如果這個老大存在的話,那整個青山的江湖上,可能還潛藏著一股更狠的暗流,那是真正的黑,但社會上的人,都不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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