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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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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危險計劃

往事如夢,冬子多年後回憶當時的壓力時,最能夠給他溫暖的,居然是C姨。

當天,他看完4號轉發過來的資訊後,接到了燕子的號碼。他顫抖著雙手,幾乎用了三遍才輸入正確了號碼,結果聽到了那機械般冰冷的聲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燕子關機了,那冬子就再撥。

從老店子走到商場,他就一直在撥。他不知道,背後有一雙眼睛,正盯著他呢。有一個危險,正逼近他呢。有一個人,恨死他呢。

這個人,就是矬子。

前段講過,矬子曾經把冬子當成自己的情敵。真相很可笑,矬子本身並不是李雯的戀人,李雯很討厭他。而冬子也沒跟李雯談戀愛,根本談不上情敵。但世間的事就這麼奇妙,與你沒什麼關係的人,會把你當成最大的敵人,並且始終恨你。

單純矬子一個人,是不敢跟冬子正面衝突的。冬子捱打,也不能讓李雯知道,這事是矬子乾的。矬子就像一個討厭的蚊子,雖然沒吸你的血,但總在你耳朵邊嗡嗡,讓你不得安寧。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就有這個味道。

今天的矬子已經不同往日了,他雖然身體日漸垮塌,但精神卻異常活躍,這是吸毒者後期的症狀。那個所謂的四哥,已經開始走販毒路線了,而矬子進入這個圈子,就意味著,他們進入亡命之徒的行列。矬子怕羅哥怕李雯甚至怕小簡怕這街上的老鄰居,因為他吸毒的事,也怕別人抖出去。不是說公安要管他,就是他父母知道了,不給他錢,他也受不了。每天不搞點貨嚐嚐,他就活不成。

但是,他並不怕冬子,並且恨他。一個外碼子,居然敢欺負到我頭上,矬子不服。所謂欺負,就是跟他搶女朋友。在他心目中,以前從來沒看起過李雯。只不過今天混成這樣,李雯也就不錯了。他以為,以自己的派頭,找李雯是有希望的,畢竟李雯不算漂亮,況且也死了父親,正是落難時。

但想不到,李雯卻喜歡冬子,這個鄉里來的打工仔,矬子有一種奇恥大辱的感覺。被人打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你最看不上的人打敗。矬子是最看不上鄉里伢的,以武漢本地土豪自居,雖然他本身也出生於城鄉結合部,父母也是農民。

窮人乍富、小人得志,就有點分不清自己的處境。就像阿Q,以為自己時髦地革命了,也就配姓趙了。

過去被人看不起的傷害,當他抖起來時,會對比自己處境差的人,更為惡劣,他要尋找那種看不起人的快感,他要告別過去的渺小,他要證明,我也有資格看不起人了。

在早餐店與商場之間,有一片建築工地,矬子坐在那個麵包車裡,盯著冬子的動向。當時冬子正在邊走邊吃一碗熱乾麵,為了節約時間,他在早餐店買了一份面,也沒要飲料,直接就邊走邊吃了。估計吃到商場門口也就吃完了,他今天除了要給燕子不停地打電話,還要正常上班。

矬子明白,這裡是下手的好地方。這裡既避開了老街坊的注視,大街上也沒幾個人,快刀斬亂麻地打一頓,也就只有分把鍾。車上兩個兄弟,都是四哥派來幫忙的,久經戰陣。不把人打殘,但把人打疼的本事還是有的。況且,這個車子是最普通的麵包車,在城鄉結合部,這種車子每經過的怕有幾萬輛。尤其是建材市場拉貨的,幾乎都是這種。更重要的一點,這車牌照是個假的,做完事,就得換。

矬子怕警察,也怕街坊。四哥卻讓他放心,四哥收了矬子五千元好處費,專門派人來做這事,很簡單,不費力。

“關鍵是要教訓他,最好讓他離開青山,見到他心煩。”

“不就是趕他走路唄,這不簡單?”四哥回答很鏗鏘。這種事,四哥是專業的。以前他跟秦哥混,在化工區的建設接近尾聲後,生意也就淡了下來。敲詐工程隊、承包土石方、強賣河沙水泥這生意,在化工區,也快做到頭了。四哥提出要轉型,但秦哥早就料到四哥要這麼做了,知道四哥跟毒販有來往,雖然四哥本人並不吸毒。

“我們是做正規生意的,你要那樣搞,我也攔不住,但是,這事,跟我沒關係。”

“行,秦哥不反對就行。”

“但,你也不要在化工區來搞,都是鄉親。”

“必須的,這是秦哥的大本營,我也不敢。”

“莫惹軍子,懂嗎?”這是秦哥很嚴重的警告。

“他的場子我不搞這事,絕對的,做生意就是做生意,天下的錢,不是哪個人能夠賺完的。秦哥,放心,如果我有事,絕對牽不到你,也惹不到軍子。”

作了上述保證過後,四哥其實就已經不跟秦哥混了。畢竟秦哥已經有正經生意,活得像個正常人了。當然,秦哥打江山時四哥出了力。所以四哥離開時,秦哥也給四哥給了五百萬,算是辛苦費。這五百萬不好拿,因為這就意味著,必須遵守秦哥的條件。

四哥倒是很注意這一點。只是在青山撿一些吸毒的渣子,或者發展一些下線,向武昌等地蔓延。做這一行的,車輛與人手都是經過策劃偽裝的,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本來,平時只做專業的毒品銷售,不做這種低階的幫人平事的力氣活。但是,這個矬子不一樣,他是個拆遷戶,手裡有錢,而四哥手裡有貨,這個生意不能斷,所以就答應矬子了,並不是因為那五千塊錢。

昨天晚上的事,五哥衝動了,四哥其實就一直沒下來。本來只是個輕鬆的聚會,結果搞成了衝突。老五這個脾氣不改,早晚要出事。四哥估計,這個矬子估計也有些推波助瀾的作用,但他是大客戶,也就一計較了。那個舞女被拖回來後,被五哥按在地上給四哥下跪認錯時,四哥就覺得過了。這畢竟是軍子的場子,不好鬧大。領班上來認錯時,主動提出開除這女的,並扣他五千元錢,這五千塊,是領班當時就墊出來陪給四哥的,四哥沒接這錢,只是讓老五收下,算是了了這一件事情。

而領班身後,那個年輕人,就是軍子安排在這裡罩場子的人,四哥走時,對方還很客氣。四哥知道,這傢伙是軍隊專業訓練出來的人,禮貌講規矩,再看看自己帶的這一幫子兄弟,都是些什麼貨色。

從內心來講,四哥是崇拜軍子的,這個人黑得徹底,白得光堂,人不多,但素質高,戰鬥力強。四哥心想:這才是當老大的樣子。紅黑兩道,都吃得開,還是軍子這樣的人。內心講,他覺得秦哥身上都有一股土氣,比不上軍子這樣的正規。畢竟軍子是從大廠裡出來的,還當過兵。而秦哥,以前就是個農村混子,鄉里伢。

其實四哥也是鄉里伢,但他有一顆向上的心,他想正規地混進城。他回頭看著那蠻橫樣子的五哥,氣憤地照他頭上拍了一巴掌:“講點素質好不好?看看人家!”

對面的年輕人,只是微笑,並不說話,很有涵養。

本來矬子要報復冬子這事,五哥答應他來辦的。但是,四哥怕把事情搞大,免得出了大傷甚至人命,讓公安立了刑事案件,這事就不太好辦了。畢竟,現在自己已經離開秦哥單幹,紅道的人,自己也不熟,還沒在青山站穩腳跟。

於是,四哥主動把這事接下來,派出了兩個老兄弟來做這事。手下有輕重,打人不留痕。四哥很清楚,治安案件與刑事案件,雖然只差兩個字,但麻煩程度卻有天壤之別。自己是做生意的,悄悄地把錢掙了,才是正經。

冬子走在那個建築工地的外面,右側是打圍樹起來的高高的檔板,板子上還畫著綠色的畫面,不破壞城市的景觀。熱乾麵快吃完了,冬子又準備拿起電話撥燕子的號碼,看燕子是否已經開機。

車子已經越過了冬子,矬子往回一看。

“是不是?”

“就是他。”

“好,我們把車子開到前面那個轉角路,等他過來。”

前面是一個轉角路,他們把麵包車一橫,就等於攔住了欄杆與圍牆之間的人行通道,等冬子向前走近時,突然開啟車門,兩位提木棒的人衝下去,冬子想轉身跑都來不贏。更關鍵的是,這個所謂轉角路口,可以隨時改變車子的方向,從小巷子溜走,那個小巷子根本沒有監控,很好處理牌照問題。

今天無論如何都要隱藏車輛資訊了,不管白天晚上,大街上都有監控。這地方是絕佳的位置,因為建築工地的原因,原有的治安監控被拆除了,而這轉彎這個小巷子口,因為過一段時間要拆遷,公安也沒裝監控。公安一般是以車找人。這兩個打手根本不是本地的,所以找不到人。但是,公安如果找車,也是個麻煩,所以要搞最大眾的車型,要搞假牌照,還要在沒有監控的地方進行。

冬子距離這個地方只有三十米了。當他距離車子十米左右的地方,就是車門開啟的時候。大家都屏住呼吸。矬子樹起了羽絨服的帽子,戴上了墨鏡。他不會給冬子看見他的機會,這些都是事先想好了的。

“呯呯呯”幾聲敲窗戶的聲音,把車內的幾個人嚇了一跳。大家都回頭看冬子,沒有看到前面站著一個人。

當看到大蓋帽時,車內的人心裡震了一下。還是司機反應快些:“警察叔叔,麼事呢?”

這是個戴白帽子的交警,他還騎在摩托車上,手裡戴著的白手套還沒取下來,估計是剛過了早,說話時還打了個嗝。

“這裡能停車?擋人行道了不曉得?挪走挪走,想扣分?”

車內的人鬆了一口氣,幸虧沒下車打人,要不然,被交警當場看見,怎麼辦?交警咋上班這早呢?估計是在前面過了早,到上班的執勤點路上,碰巧了。

這麵包車裡的人可不敢耽誤,他們掛的是假牌照,可不能讓警察細瞧。“我接個電話,你就來了,好好好,我馬上走。”司機發動車子,向小巷子開走了。那交警,也把摩托掛上檔,向大路開去,他扭頭想再看一眼那個麵包車,那麵包車已經拐進小巷子,沒影了。交警要趕到執勤點上班,顧不上那麼多了。

而交警所不知道的是,冬子卻因為他的出現,逃過了一次災難。

但是,車內的矬子卻不這樣想,他反正是要逼走冬子的,決心已定。他給五哥打了個電話,想讓五哥再幫一下忙。

五哥讓四哥的人先回去,此事由他來處理。四哥給五哥說到:“莫亂搞,兄弟,在商場,莫動手。”

五哥笑到:“對個鄉里伢,需要動手?駭都駭死他!”

冬子不知道剛才的危險,好像很自然地走到商場,進門時,還不忘多看了C姨那商店一眼。那天在那歌廳門口,他第一次看到軍子的樣子,這樣一個傳奇人物,居然對一箇中老年人如此客氣,而接送這個中老年人的車子,現在在停在商場外面的停車場內,就是C姨的車子。

冬子不知道,小簡也注意這個女人很久了。當然,隨著時間的推移,小簡大致知道一個框架。後來經過一年多的時間,小簡從冬子口中,知道了軍子當時接待那個中老年男人的事情,也聽到這個車子的故事。後來小簡聽混社會的人說,這個中老年男人,其實就是軍子在部隊時的領導,就是唐山人。

這個C姨,也是唐山人,究竟她跟這個部隊老領導是什麼關係,沒人說得清。但是,唐山廠家的代理權,這是指整個武漢市場的代理權,都在這個女人手裡的。當然,這個C姨之所以在青山這裡辦商店,主要是因為有軍子罩著的原因。

冬子很正常地上班,腳不影響走路,連羅哥都沒看出來。

“不是讓你休息幾天的嘛,今天又沒什麼生意,你何必來這早呢?”羅哥黃姐沒給冬子帶早餐,想讓冬子睡個懶覺。

“在屋裡反正也沒什麼事,來商店,踏實些。”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而小簡剛從二樓下來,今天一開門,就接到一筆燈具生意,他馬上準備出去送貨,發現了冬子,因為羅哥在場,只是簡單地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就出門了。

五哥的人是五哥親自帶來的,大約上午十點多,五哥就帶著兩個兄弟過來了。當然是青一色的大金鍊子黑衣服,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在道上混的。

五哥親自出現在冬子的櫃檯,冬子就知道,因為昨天晚上的事了。五哥只是盯著冬子看,目光陰險狠毒,冬子都不敢直視。

冬子心想,麻煩了,給羅哥惹麻煩了。如此這般如何做生意呢?

羅哥看到事情不對,給對方遞了煙,問到:“幾位兄弟,你們這是來幹麼事呢?”羅哥也是混過江湖的,知道這些人,無事不來。

“跟你沒關係,羅哥,我早就知道你姓羅了,你老婆姓黃對不對?跟你沒關係,這個伢,我想好好看看。”五哥說話,眼神沒有離開冬子。

羅哥知道事情不太好,估計與冬子有關。他過來,站到冬子前面,對五哥說到:“我這小兄弟有什麼得罪老大的地方,跟我說,我先賠禮,好不好?”

“你要罩他?你罩得住?”對方反問羅哥,羅哥無話可講。對方繼續說到:“羅哥,你沒惹我,我不惹你,但是,我今天就是想看看,這個伢的樣子。免得他出門,我認不到。如果你想罩他,我就仔細看看你了。”

羅哥有點慌了。但是,看到那五哥帶來的兩個小兄弟,在他櫃檯前一左一右的,手裡拿個裝修工地常用的大板手,很兇惡的樣子。

“羅哥,你是這條街上的人,不想跟你結仇,你也別讓這小子跟你混了,你罩不住,你讓他出來,我們幾兄弟,找他有話說。嗯?”

這一聲嗯,羅哥就知道,對方發狠了。在這商場這櫃檯,可不能擺這種攤子。他反問冬子:“冬子,你做了啥事?”

冬子知道自己是躲不過了,但自己不能給羅哥添麻煩。只得說到:“羅哥,你莫管,我自己的事。”

冬子問到:“大白天的,你想麼樣?”

“不麼樣,你總得要出這商場,你總得要回去睡覺,我有的是時間。”

此時,已經有些商戶過來看熱鬧了,但又不敢離得太近。那兩位拿板手的傢伙,眼光太狠。但你說報警吧,這事又沒現場打架鬥毆,警察來了,最多驅趕一下。況且,惹了這種黑道的人,麻煩就會來斷。

而羅哥此時的心情是複雜的,冬子的事,按理來說,應該由他來平,但是,他是個做生意的。如果自己因為冬子,跟這幫人結了仇,今後莫說再做生意了,恐怕挨黑打,也是有可能的。況且,對方已經知道自己姓什麼哪裡人,以後往哪裡躲呢?此時,他就埋怨冬子在外面闖了禍,就不該把這種人引到店子裡來。

對方說到冬子晚上睡覺的事。如果對方把自己的老店子砸到怎麼辦呢?如果冬子在自已老店子被打受傷,自己是不是還要出醫療費?畢竟冬子是個孤兒,沒有親人的。

此時,羅哥處於尷尬的境地。他既不能把冬子往外面推,也不能讓黑道的人針對自己的店鋪,他只是反覆給別人遞煙,別人也不接。

誰知道,對門的A媽說話了:“小陳,你跟他們出去噻,你不出去,我們怎麼做生意噻!”

這話澆得冬子心情冰涼,自己如此孤立無助之時,他把希望寄託在羅哥身上,而羅哥卻根本沒有搭救他的勇氣。B叔說了句最讓人傷心的話:“這位大哥,這個小陳不是我們本地人,我們這一圈本地人都沒惹你,你有事直接找他就行,好不好?”

本地人、外地人,冬子感受到了被拋棄的滋味。而此時,C姨過來了,她走路從容,腳步款款,對五哥說到:“兄弟,人家一個小年輕,你留口飯給別人吧。”

五哥看了看這個女人,長得漂亮,但是外地口音。五哥還是有江湖經驗的,對這種說不清來路的老闆,不能蠻懟。“美女,這不關你事。”

誰知道,C姨卻並沒有退縮的意思:“你把商場的生意攪了,咋不關我的事呢?”

五哥突然盯著這個女人,香水味讓五哥有些不適應。“你真要管?”

“你說呢?”這女人根本沒有讓步的想法,這就讓五哥很是奇怪。他在江湖的這些年,沒見過這麼硬的軟刀子。五哥改主意了,決定碰一碰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如果自己軟了,今後還怎麼混?

他回頭對羅哥說到:“你不罩他,有人罩,我只找罩他的人。”五哥一揮手,兩位兄弟一起,就來到商場門口,在C姨的店子門口站住了,像幾個姿勢不端的門神。

而冬子發現,因為自己的事,讓C姨一個女人惹了麻煩,這完全不是男人風格。要知道,整個一樓,人們都把他往外推,羅哥也沒有一句硬話,虧得平時跟自己稱兄弟。他的心都撥涼撥涼的。只有這個C姨,一個外地的女人,居然為了自己,敢跟這幫子人硬剛。自己,就更不能跟人家添麻煩了。

出去就出去,有什麼怕的,大不了捱打,我也是個男人。

他跨出櫃檯時,羅哥並沒有阻止他。從此,冬子對羅哥的心,冷了。有一種誓死如歸的感覺,在眾人的目光下,冬子走了出來,向大門走去。而整個一樓的所有老闆們,此時卻鴉雀無聲。

當時太陽正從外面向裡射進來,冬子可以說是迎著陽光的方向前進的,長長的背景拉進了商場,被裡面的燈光切斷,彷彿是一個悲劇的預演。

而在商場背後的人看來,冬子的身影如此單薄,但他並沒有發抖。冬子此時的心在發抖,沒人救他沒人關心他,除了正面迎過來的C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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