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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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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危險的錢

爺爺的病情況有了明顯好轉,在ICU的收費,也不算太貴,一天也只有三四千元左右,估計是教授的話起了作用,醫院給予了照顧。

但是,迫在眉睫的是,爺爺至少要住院十來天,那每天兩千元的錢,從哪裡來呢?燕子帶來的五萬元,已經花光,父母賣豬賣魚的幾千元錢,所剩無幾。

燕子當然會以自信的態度對父母說:“沒事,我找單位預支,大不了,把明年的工資預支一次,估計就差不多了。”

他父母還真以為女兒在武漢的幼兒園上班,也就輕鬆起來。甦醒的爺爺,已經可以說話了。他看燕子的眼神也充滿了疑惑。他不相信,自己多年呼吸困難的毛病,居然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人的生命只在一呼一吸之間,不能呼吸,那是一種怎樣的絕望呢?沒有經歷過那種絕望的人,就體會不到呼吸輕鬆的巨大快樂。

我們平時沒有注意的基本生活條件,其實是最為珍貴的。那就像空氣,就像湖北無處不在的淡水,平時不值錢,但你少了它們時,你就知道,那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人的身體也是這樣,年輕時,不知道疾病是什麼,以為身體的刺激,甚至疼痛感,才會產生多巴胺,才會讓人快樂。其實,當你真病了後,平常庸俗的生活,是多麼幸福。就像一個失去自由的人,在鐵窗裡,望著窗外自由地撿垃圾的人,都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哪怕鐵窗內的人,以前是鉅富大官。

當父母把一切希望寄託在燕子身上時,燕子才明白,此時的自己退無可退。

“我不能倒下,我必須頂住。因為我倒下了,沒人幫我撐。我自己,還要撐住他們。”

想到這裡,燕子內心像有一把針,扎得自己生疼。

藉口出去買點東西,燕子走出了醫院的大門。此時,那熟悉的容城街道,居然那麼陌生。

有誰可以求助呢?上一次是洪苕貨,但這一次,絕對不能找他。為了上一次的借錢,幾乎要搭進去自己的一生。

路邊站著一個發名片的,是個中年婦女,低聲對從醫院出來的人說著什麼。燕子路過她身邊時,聽到她的話:“貸款,無抵押貸款,馬上放款,簡單方便。”

無抵押貸款?燕子停下了腳步。如果她此時稍微清醒些,就應該明白,這種貸款是什麼性質。但是,此時正差錢,她沒有選擇。有時候,人的困境是被生活逼出來的,沒有選擇的路,最終要露出它的獠牙。

“真的馬上放款?”燕子問到。

“肯定馬上放,我們做這生意好長時間了,還騙你?”

“真的無抵押?”

“銀行倒是要抵押,你貸得出來嗎?”

很可笑的邏輯。銀行不僅要抵押,但一分錢你都帶不出來。那是給有錢人錦上添花的行當,真急用錢的人,沒辦法求助於它們。

“利息高不高?”

“按國家標準,我們的合同都是正規的。”

一聽說按國家標準,燕子心動了。“那怎麼辦呢?”

“你跟我來吧。你如果要得少,現在就可以拿到錢。你要多少?”

“三萬。”

“那跟我走吧。”看到燕子還在遲疑,婦女有些不耐煩了。“大白天的,你一個容城人,我還敢把你怎麼樣嗎?”

對了,燕子此時說的是正宗的容城口音。

到了一個距離醫院不遠的地方,一個茶樓側邊的小賣部裡,進了裡間,裡面有一個青年男子,這個人看到燕子,明顯愣了一下,但隨即恢復了正常。

燕子也覺得,這個人,好像在哪裡見過。

對方拿出一個格式合同,讓燕子看仔細了。當燕子看到,年利率達到28%時,明顯吃了一驚。她明白,這就是高利貸。

“不是說按國家標準麼?”

“國家標準,對,說民間借貸,不超過銀行利率的4倍,都受到國家保護。按現在的利率講,銀行消費貸款利息接近7%,那我們年息不超過28%,就算符合國家規定了。但這裡有個前提,那就是,你得像銀行一樣,拿出抵押物。比如房產證或者其它證。你有其它證嗎?比較難得的那種?你是本地人,估計有人住醫院,我們可以考慮。”

“幼師資格證算不算?”

“嗯,也算。反正有比沒有好。這東西,銀行不算,因為它算不了錢。但我們可以認,算是對你的優惠,但得馬上拿出來。”

這在哪裡拿呢?燕子記得,那東西,在武漢的出租屋內。出發前收拾東西,怎麼也不會想到,帶上它。

“沒辦法,我明天給你怎麼樣?在武漢。”

“那你只有明天來拿錢。我先給你說在這裡,就是你拿來了,我們公司老闆認不認這個證,還兩說。”

這當然是託辭,他本人就是老闆。所謂公司,就是他僱傭了幾個發傳單的,還有道上兄弟催款時,臨時拉起的騷擾隊伍。

“既然你拿不出證來,我也不能保證,你那個證就能夠起作用。這樣,我們籤還是籤28%,但款打給你過後,你得先把那12%退給我。也就是說,你要三萬,我給你三萬,但你先得退我三千六。然後,每月給我的利息,按年率28%算,沒問題吧?”

自己辛苦考的唯一的國家證明,居然如此不值錢,燕子只覺得一陣悲涼。但醫院催著要錢刻不容緩,燕子盤算了一下,跺了跺腳,算了!籤!三萬元,一年內的利息是一萬二,大不了自己每個月節約出一千元錢給他吧。

將身份證銀行卡影印了,拿給對方,簽了協議一式兩份,對方就在身邊的電腦上,給她把錢打了過來。手機收到資訊,證明已經到賬。把三千六再轉給老闆另外一個賬戶上,剩下的二萬六千四,大致上,可以暫時填平那醫療費了。

燕子拿到錢後,回到醫院,將錢打入爺爺賬戶上,作為預交款,然後再上樓。

看到爺爺及父母,居然還有對話,燕子覺得,自己冒的風險是值得的。

“爺爺,錢已經打到醫院了,安心治療,沒事。這事我來搞定。單位同意預支我一部分工資了,你放心吧。”

看到父母欣慰的眼光,燕子不敢直視。父母肯定以為,這個女兒太有出息了,他們想象不到的事,女兒都辦到了。比如那教授的事,簡直就像做夢一樣。一個普通農民的手術,因為教授的到來,居然讓全醫院的領導都親自來了。

還有,困擾他們最大的問題,就是錢。這個問題,在女兒面前,好像也不是那麼困難。前兩年自己手受了傷,也是女兒想辦法籌到錢的,燕子父母,現在覺得該為自己女兒感到驕傲了。

其實,那個放高利貸的人,是與苕貨有過交往的人。苕貨以前在容鋼混的時候,兩人有過交往。當時,燕子與苕貨假裝戀愛,讓燕子的形象,在他心目中有印象。

苕貨目前在附近開了個茶館,下面是打麻將的普通牌鋪,上面,偶爾有人聚賭,都是江湖上的人,苕貨這碼錢,收得安全。

當然,也有個別人賭得沒辦法,找他借高利貸的。這是他的生意,當然要做。做這一行,必須有幾個道上的兄弟,不然債催不回來,本金都損失了。

剛才的合同之所以這樣籤,其實有這傢伙很具體的考量的。他幹這一行,也是跟原來容鋼老大學的。但對法律之方面的諮詢,他幹得更過細。江湖也在進化,混子開始學文化了。

不怕流氓來黑的,就怕流氓懂法律。

這個民間借貸合同,表面上是合法的。在法庭上,他站得住腳。而剩下多出來的12%,卻在一切手續中看不出痕跡。因為,轉入的賬戶,不在他的名下。只是他用別人的名義開的一個賬戶。

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這個叫於燕的,肯定不是苕貨的女朋友了。因為苕貨開的店子就在附近。苕貨發了財,居然也當起小老闆來了,這個事,道上的兄弟早就傳開了。

過去的老大已經過去,未來的老大,年輕人的江湖中,正豐醞釀,而苕貨,目前,好像衝勁很足。根據自己最近幾次跟苕貨的接觸,發現他比以前聰明瞭許多。說話做事不僅剋制,而且真假難辨。再也沒有,過去那個只知道打打殺殺的愣頭青的樣子了。

據說他是在武漢做煤炭生意賺了點錢,但具體的,恐怕沒那麼簡單。一個人的性格,不會那麼輕易改變。

這位放高利貸的年輕人,有著與年齡不相稱的性格。陰冷沉穩。他個子單薄,一開始出道,就是搞文戲不是搞武戲的,這種人,在江湖上,生存能力更強大。但做起事來,不留痕跡地做絕,也是他的特點。

醫院的大事已定,看到爺爺明顯好轉,她顧不得那多,身上揹著債,必須馬上掙錢。因為4號那一萬,要盡力在這一個月內掙回來。

這一個月是歌舞廳掙錢的黃金季節,各種公司的活動,老闆們的聯絡,都在這裡進行。土豪出手也大方。只要自己拉得下臉,陪得起笑,還是有希望的。

她藉口自己幼兒園上班很忙,所以就要離開。家裡人都理解,她等不到爺爺出院了,她是唯一能夠掙錢的人。母親把她送出門時,悄悄給她包裡塞了五百塊錢,這是母親猶豫了好半天,才擠出來的。那是她賣掉自己那一批雞子得到的。因為要陪老人住院,雞子沒人喂,就提前便宜處理掉了。

當燕子在車站買票,開啟包時,發現了那五百塊錢,眼淚差點又掉下來了。最窮的母親,居然知道,女兒身上,已經所剩無幾了。

親孃就是這樣,她也許能力有限,但為了子女,她會使出最後的力氣。

到了武漢,燕子開始了拼命掙錢的過程。那真是不要臉不要命,其中的委屈與辛酸,只有自己知道。4號一直勸她,不要關鍵,一萬塊錢,明年還也可以。但4號越是這樣,燕子越覺得,自己要努力。因為,她過年回去,要面對父母和弟弟的。

晚上上班,4號只需要六點鐘過去就行。而燕子,還要在前期參加舞臺跳舞,所以得提前去。今天她去得早,根本不敢遲到。雖然四點鐘集合,但她三點鐘就出門了。

路過一個街口,突然聽到聲音:“哎,那不是於燕嗎?”

於燕仔細一看,一個穿著皮褲的姑娘,望著她笑。好熟悉,就是叫不出名字來。

“你真把我忘了?職高時,咱們玩得那好,你真忘了?”

想起來了,是許玫。職高的同班同學。兩位同學在武漢見面扯了些閒話。許玫問到:“我聽人說,你跟洪苕貨談過的?”

“沒有,根本沒有,那是誤會,你莫聽人亂說。”

“當然我不信。咱們燕子是什麼樣的人?那苕裡苕氣的傢伙,怎麼配得上你?怎樣,在哪裡發財呢?”

“發什麼財,窮得要死。”燕子不想說出自己的職業,迅速把話題轉移到對方身上。“看你這樣子,是發財的,皮褲都穿起了嘛。”

“莫笑我了,要說我也沒你聰明,也沒你長得好看,況且,你還能歌善舞的,我都比不上你。你都沒發財,我找哪裡發財去?”

兩人找了個小蛋糕店,本來燕子要請客,但許玫堅持由她來請。按她的說法,一個發財的機會就來了,她就是要加入那個公司,到武漢來的。

“我報了個班,公司在武漢招工,是搞商貿的,很有前景。你曉得,工在容城的超市工作,連自己都養不活,不趁年輕掙點錢,哪裡還有機會呢?”

一聽說能夠掙錢,燕子的心思動了。

對方看出了燕子這一點,也說到:“你如果想加入,肯定能行。你比我優秀,人家肯定歡迎。”

“那是個什麼專案呢?”

“你聽沒聽說過直銷?”

當時,燕子腦袋裡冒出一個概念來:怕不是傳銷吧?

對方卻趕緊說到:“肯定不是傳銷,我已經問過了。人家的所有手續都是合法的。主要是因為產品採取了直銷的方式,這種直銷,不僅國外流行。就是在國內,你到大商場問一問就知道,許多高檔的化妝品,都是從直銷渠道來的。主要原因是,利潤率很高,很符合新產品的市場推廣,所以,就採取這種形式。”

她雖然背了許多宣傳內容,但她自己也不是很理解。燕子覺得,她雖然說得沒多少邏輯,但掙錢的迫切性,想讓她去試試。

“那收入會有多少呢?”

“反正,聽他們說,一個月兩三萬,這只是前期的。如果後來業績好,年入百萬也是有可能的。我都見到過一個年入百萬的人,他來跟我們講體會,他跟我們大差不多,人家才幹兩年。”

燕子有些不信,畢竟,這錢也來得太快了吧。

“你就是進去後,只掙那兩三萬,也比你在外面打工強啊?更何況,那裡面有錢人多,你多認識幾個有錢人,跟他們一起工作,哪怕不是找物件,就是開眼界學經驗,也有收穫啊,是不是?”

想起自己工作的物件,都是以老男人為主體的,內心中的厭惡,讓她想逃離。更何況,在同齡人的比較中,自己不算差的,為什麼不去試試呢?

剛好這時,許玫接了個電話,她跟那邊說了一下。聽出來,是她所謂公司領導。

“現在他就在附近,要不要見一面?”

燕子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於是,就答應下來。她還是先給公司請了個假,然後給4號打了個電話,表示自己在外面碰到同學了,是原來職高的同學,叫許玫的。有事,就不去上班了。4號問有什麼事,燕子說到:“不沒定呢,先看看。如果有訊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這個電話,是4號接到的,關於燕子最後的訊息。

燕子已經有幾天沒有回來了,4號終於急了。她打了無數遍燕子的電話,都打不通。難道,這個人消失了?

燕子不是那種為了一萬塊錢的債就突然消失的人,這一點,4號充滿了信心。

但是,此時,怎麼樣聯絡到她呢?如果聯絡不到她,該如何找到她的親人呢?4號意識到,與燕子交往這麼久,除了知道她是容城人以外,根本不知道,她父母的電話及住址。

而燕子所說的許玫,是容城職高的同學,應該找到容城同學之類的,才可以打聽得到。

於是,第一印象,就是冬子。冬子已經走了,電話也打不通。但是,冬子並沒有消失,有可能,在過去,他武漢的朋友中,還有他的電話或者聯絡方式。

於是,4號想到了小簡。他們一起唱歌過生日的印象,又浮現出來。可以這樣說,要通知冬子,估計小簡有辦法。

還有一個可能,燕子被綁架或者被犯罪分子控制了,那就得報警。

在猶豫中,突然,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我是燕子,速給我賬號打兩萬塊錢,生意上要用。要快一點。”

這個號碼,讓4號認為,最大可能,是燕子進入了傳銷集團。近幾年傳銷的事,已經傳遍社會了,手法與過程,4號也聽說過。但要解救,恐怕得最有能力的人出面。因為,此時4號也沒有兩萬元錢。

怎麼辦?找小簡試試吧。

4號馬上坐公交,到了小簡所在的商場。結果,商場內,小簡的攤位上,坐著的是李雯。正在猶豫說還是不說,但事情的急迫性,讓她終於憋不住了。

“請問,小簡,什麼時候能回來?”

一個濃妝豔抹的姑娘找小簡,李雯本能地反問到:“你找他什麼事?”

“急事,跟他打個電話也可以。”

“沒事,跟我說也可以。”李雯可不想,一個姑娘瞞著她,與小簡有什麼秘密。

沒辦法,只好實話實說了。“他有個朋友,叫冬哥的,你知道不知道?”

一聽到冬哥的稱呼,李雯簡直要跳了起來。“你找冬哥?有啥事?”

自己曾經與冬哥有段感情剛萌芽,就斷了。但內心中,冬哥卻始終給她帶過溫暖,一生都不會忘記。難道,冬哥與眼前這位俗豔的姑娘,有關係?所以,戒備的心態,更重了。

“你就說,你認識不認識冬哥吧。”

“不僅認識,而且還是好朋友。關於冬哥的事,找小簡找我,都是一樣的。”

此時,4號終於放下心來。

“你們有沒有辦法,馬上聯絡到冬哥,我想跟他通話。”

“你還沒說你有什麼事呢,我怎麼隨便聯絡?”

“急事急事,冬哥原來的同學,你可能知道,一個叫於燕的,在青山,他們見過面,好像出事了。”

“啊?”李雯大吃一驚。在很長時間內,因為於燕的事情,自己與冬哥的感情總無法進步。她在內心中有很長一段時間,是有些恨這個於燕的。

但是,後來自己想通了。冬哥配得上擁有自己想要的人,冬哥如此迷戀對方,肯定有自己的原因。當時,冬哥在歌廳裡,為了燕子,與人搏鬥的場景,歷歷在目。當時的冬哥,就是英雄。為愛情而拼搏的英雄,就值得尊敬的。

自從與小簡合夥以來,李雯就開始適應了新的生活,而且經常找到某種幸福感。只是,她在內心中,還是希望,冬哥能夠找到自己的幸福。

必須幫助這個燕子,就算還冬哥一個人情。當年,自己父親去世,在最困難的時候,冬哥幫過自己,此時,不能就這樣不講情義。要知道,李雯的性格是個女漢子,情義二字,在她心目中,很重。

她聽完4號的話說,馬上拿起電話:“簡哥,馬上回來。不管你在做什麼,做沒做完,跟我馬上回來,最快的速度。”

那邊彷彿還在問什麼,李雯已經不耐煩了。對電話吼到:“冬哥的事,你管不管?”

說完啪地結束通話了電話,對4號說到:“你等一會。簡哥估計十幾分鍾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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