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只覺得這一刻時間都停止了，一下子忘記了動作。
只是下一秒立刻被人一拽，然後沈書就發現沈奕站在自己前方。
少年腰背挺直，語氣不卑不亢，但是沈書卻能明顯感覺到他有點顫抖。
“大人，我姐弟二人多謝大人相救，特今日告別，無意打擾大人。”
沈奕供著手，頭微低，但是面上滿是真誠。
司空瑾的視線從沈書身上慢慢移到沈奕身上。
“你。。。認識我。”
司空瑾的聲音有些沙啞，語氣中更多的是沉悶。
至少與沈書記憶中的聲音不一樣。
猶記得那時那人也是冰冷冷，可卻不像如今這般了無生氣。
沈書狀似膽小，害怕的低著頭。
“大人之名，西城誰人不知，小子也算知道一點。”
司空瑾聽到這忽然自嘲了下。
“也對，一個殘廢，誰會不認識呢。”
沈書聽到這話心陡然一驚，忍不住抬起頭，只是下一秒又低了下來。
周圍忽然沉寂了下來。
沈奕一時間不知道司空瑾的打算。
只是據曾經的傳聞，心中還是有點害怕的。
畢竟首輔司空瑾曾經親手揭發了自己的家族，大義滅親，之後更是年紀輕輕便奪得高位，手上更是沾染了很多鮮血，有人說他是奸臣，殘害了無數忠良，尤其是當今還是東宮時期的事變，就是他一手策劃，只是沒想到當今竟然會逆風翻盤，可即使如此，他依然得以全身而退來到西城，成為不可動彈和忽視的存在，即使當今天子也拿他沒辦法。
呵呵。
司空瑾忽然低笑了一聲。
好似對於沈奕明明防備卻面上表現的又很是震驚，彷彿很是崇拜他的樣子感到新奇。
只是這笑卻讓他本就陰鬱的臉龐更加陰狠了。
“你叫什麼名字。”
“小子沈奕。”
沈奕聽到這個問話，立馬問道，只是看著司空瑾皺了皺眉，明顯對這答案不滿足的樣子。
一時間有點躊躇。
“奴家沈書。”
就在這時，沈書忽然尖著嗓子答道。
這個聲音矯揉造作，更是多了一絲讓人甜膩的感覺，沈奕只覺得頭皮都炸了。
沈奕在想是不是應該跪下來請求饒命。
果然，司空瑾的眉頭皺得更嚴重，就在沈奕忍不住腿軟，正準備跪下時就發現，司空瑾的眉頭又開始平整。
下一秒，就見司空瑾被人推著輪椅推離開了。
離開了。
沈奕覺得自己後背都是汗了。
不過想到什麼，小臉立刻一板。
轉過身，看著自家姐姐還在偷窺的眼神就是一頓勸說。
“阿姐，你。。。那首輔大人位高權重，而且又。。。。阿姐，你。。。”
沈奕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後直接心一沉說道。
“阿姐，首輔大人自來位高權重，而且身體又。。。心氣肯定頗高，以後肯定也是不會疼人的，找夫婿還是要找個能知冷暖的。”
沈書聽了半天也明白了，頗為好笑的看著沈奕。
司空瑾和她。
“放心了，小管家公，我就算再怎麼心比天高，也不敢肖想他啊，就是好奇，好奇。”
沈奕看著沈書的表情，想到這才放下心。
“好了好了，走吧，我們快收拾東西，明天就離開這裡，過我們的新生活。”
沈書說到這頗為豪氣沖天，眼睛中帶著期待。
“恩。”
沈奕也很開心。
京城永寧王府。
書房中，永寧王盛冀正在大筆揮灑著寫字。
一蹴而就後，放下筆。
對著下方等候的人說道。
“告訴他們，顏姝就是死也必須葬在永寧王府的墓室中，不可能入琅琊顏氏的祠堂。”
永寧王妃顏姝已經去世三月了，可至今依然是京城中的熱門話題，這不僅是因為她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她的牌位是有琅琊少族長顏子期親自執牌位送行。
那一天天上還飄著大雪，十四歲的少年郎就這樣端著他姑姑的牌位走在送葬隊伍的前列，整個人面無表情，十四歲的少年身形修長，沿襲了琅琊顏氏的好相貌，此刻頭上綁著白布，身穿素衣，面色滿是冷冽，整個人身形很是孤寂。
茫茫大雪中，仿若只有那手上捧著的牌位才與他相容。
所有的人就這樣看著那個少年這樣走過。
一時間眾人不知該憐憫那個短命的琅琊王妃還是羨慕她，雖然沒有子嗣，可是卻有侄子願意為她披麻戴孝。
喪事結束後，琅琊顏氏的人沒有離開，可是直接在京城別院住了下來。
眾人只以為他們是捨不得永寧王妃。
可是隻有永寧王知道，他們的打算竟然是帶著永寧王妃的棺稕回到琅琊。
這怎麼可能，自古就沒有入了玉碟的王妃還能回到孃家一說。
永寧王妃去世三個月，眾人明顯感覺自從喪事後，王爺整個人情緒變得更加難以捉摸了。
此刻盛冀面無表情，看不清神色，卻讓人更加害怕。
“王爺，這是定伯候爺讓我交給你的信，說您看了後會答應的。”
盛冀表情未變，但是依然能感覺到不耐煩之意。
直接將屬下遞上來的信接過，開啟一看。
面色瞬間劇變。
下一秒彷彿狂風怒雨般。
“顏承先在哪裡。”
盛冀幾乎一字一句的說道。
“在別院裡。”
屬下幾乎立刻說道。
別院是琅琊顏氏在京城的住所，而此刻，別院裡很是安靜。
偌大的別院中，所有的人都沒有笑意，動作間還有一絲悲涼，別院的佈置很是素色，沒有一絲喜意。
書房裡。
一個面色蒼白的男子此刻正在翻看著小札。
英俊非凡的面龐此刻很是柔和。
小札上的字跡很是清秀鐫刻，彷彿還有著那人的氣息。
男子忍不住伸手撫摸著那些字跡。
砰。
忽然書房門被一陣巨力給撞開。
男子頭也不回。
“王爺，侯爺正在書房，你別。。。”
“武伯，你下去吧，這有我就可以了。”
武伯年紀四十多歲，此刻臉上很是焦急，尤其是永寧王氣勢沖沖的走了進來，一時間攔都攔不住。
顏承先抬起頭，對著武伯輕輕頷首。
武伯這才躬身退下。
盛冀見此只是微微一笑，笑容中有著說不出的諷刺。
“怎麼，他們難道還以為我會對你做什麼嗎，大舅哥。”
“王爺何必如此陰陽怪氣，既不誠心這個稱呼也不必了。”
也不再進行不必要的寒暄，直接舉起手中的書信問道。
“顏承先，你信中說的是什麼意思，書影，書影在哪。”
顏承先忍不住看向盛冀。
此刻他臉上的焦急和擔心是那麼顯而易見，一時間顏承先只覺得諷刺。
“盛冀，我以為你應該是一個鐵石心腸之人，既然你還在乎書影，為何要如此對阿殊。”
顏承先不解。
“為何。”
盛冀只覺得無法理解。
“你竟然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在我落難棄我而去的女子我該怎麼對她，能給她一個王妃的名分已是我最大的寬容了，還想要什麼。”
原來如此。
顏承先閉上了眼睛。
只覺得依稀回到了三年前，陛下賜婚。
當初他也是擔憂的看著眼前的少女。
只是那個少女卻思索了幾番後，堅定的對著他說。
“哥哥，阿殊不悔。”
不悔嗎，可是我後悔了，阿殊。
“既如此，我帶著她回到琅琊，你又為何不願意。”
“自然是皇家還沒有婦人葬入孃家的，事關皇家榮譽，自是不可能答應。”
盛冀慢條斯理的回答，還整理下自己的袖子。
顏承先只是笑了下。
“盛冀，說出你的要求吧，你從不是會在乎這些之人。”
盛冀看著他，二人視線對視幾秒後，盛冀笑了。
“我可以讓顏姝入你琅琊宗祠，但是你必須將書影還給我。”
“你。。。你說什麼。”
“只要你將書影還給我，那麼顏姝我就讓你帶走。”
“你竟然不知道。。。。”
盛冀嘴角露出了諷刺。
“我該知道什麼。”
顏承先看著盛冀，手顫抖了下。
“你是想讓書影入你皇室墓穴是嗎。”
“當然，既然你們琅琊顏氏嫌她身份低微，配不上你們，那麼就由我來給她身份。”
聽著這話，顏承先一時間彷彿卸掉了所有力氣，忽然看著盛冀，語氣平和且溫柔的說道。
“顏書影，這個名字是她告訴你的嗎。”
“是，顏書影，就連名字都只是顏姝的影子，可偏偏我就要將顏姝成為書影的影子。”
盛冀先是冷笑，繼而語氣中充滿了決絕和孤注一擲，在這一刻顏承先看到了他眼中對於顏書影的瘋狂和執著。
“難怪當日賜婚聖旨上寫的是書影的名字，我還以為。。。”
“以為，你還真以為我會娶那個背叛我的女人，從頭至尾，我要娶的人從頭至尾都是書影，至於顏姝不過是替身罷了，哈哈，都是琅琊族長之女，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嫡女，另一個只能成為影子，而如今我偏偏要將這一切扭轉，讓那琅琊顏氏最尊貴的嫡長女只能成為書影的替身。”
盛冀說道最後是痛快的，自從書影死後，他覺得自己就瘋了，邊關三年，他唯一撐下去的動力就是書影。
是那句她會等她回來，可是結果呢，書影死了，可是偏偏他竟連祭拜的地方都找不到，他幾乎將琅琊顏氏掘地三尺，卻找不到一絲她的蹤跡，他們就這樣抹去了她痕跡，他再也找不到她了他再也找不到書影了。
“盛冀，我真替你悲哀。”
“悲哀，顏承先，我如今是永寧王，而你琅琊顏氏早就日落江河，而書影該有的我也會替她拿到，悲哀。”
盛冀只覺得可笑。
他怎麼會悲哀呢，為了這一天他準備了多久，無數個日夜，他只能病態的握著那塊玉佩才能讓自己覺得他還活著。
“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想過或許顏書影從來就沒存在過。”
“哈哈，你們琅琊顏氏還真是自傲，到了如今，你們還想讓書影做顏姝的影子，而我偏偏不如願。”
“琅琊顏氏從無納妾一說，而我父親與母親更是鶼鰈情深，中間再容不下第二人，請問你的書影從何而來。而我父親更是自母親去世後便獨自一人將我兄妹二人撫養長大。”
盛冀明顯覺不對勁，但是還是直接反駁道。
“或許是你母親去世後。。。”
“我母親實在阿殊八歲那年去世的，你的書影年紀多大你真不知道嗎。”
“那又怎麼樣，誰知道你父親不是。。。”
“我父親你也見過，你覺得他是那樣的人嗎，若是他真的坐下了什麼，那麼他真的會不管書影嗎。”
說到這顏承先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荒唐，何其荒唐。
盛冀說到這也無法去偏薄什麼，畢竟顏明公的名聲可是響譽天下的。
盛冀忍不住後退一步，心中的恐慌越來越重。
“阿姝滿月便被先帝直接賜婚，她的未來早就註定，不容得她有一絲的偏離，而我和父親對此只是希望她閨中的生活能夠歡快些，可是偏偏顏姝的名譽卻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汙點，所以便有了顏書影的存在。”
顏承先緊緊的直視著盛冀，打破他心中最後的妄想。
“你胡說什麼。”
盛冀臉色急劇變化，心中的恐慌不斷蔓延。
“所以她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顏書影，顏姝的影子，只存在與一段時間的人。”
“不，你騙我，書影怎麼可能是顏姝，她們一點都不像。”
盛冀說到這彷彿說服了自己一般直接走向顏承先。
“你難道從來沒有疑惑過為何書影在的地方顏姝從來沒有存在過嗎，真的是因為病重嗎。”
“呵呵，顏承先，你這編故事的能力還真強啊，可惜了我一句都不信。”
盛冀說著直接轉身，腳步間很是匆匆，有一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三年前，陛下完婚旨意到來的時候，我問她，你確定不會後悔嗎，顏姝說她不悔，因為她相信晴天。”
這一句話彷彿一個霹靂般劈向盛冀。
讓他整個人都很恍惚，差一點直接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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