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預定出發時間延遲了整整一個月後，奧莉維亞和伊戈提烏終於踏上了前往裡格蘇拉的旅途。
由於阿薩坦圖軍方的臨時介入，本屬於法斯利姆的那批軍火被強行調走，若不是有奧利維亞和伊戈提烏動用政府關係四處周旋，這批火器說不定要被拖到年底甚至明年。
伊戈提烏對此其實沒什麼所謂，不如說他發自內心覺得這樁生意如果能拖到取消也未見得是件壞事，卻無奈奧莉維亞急得像熱鍋螞蟻，一天到晚如蜜蜂般在倫巴爾竄來竄去，他雖然期待看法斯利姆笑話，但又捨不得看奧莉維亞辛苦，最後還是不情不願的出面搞定了這件事。
“為什麼不坐馬車啊？”
頂著晚冬的嚴寒出城，凜冽的寒風吹得伊戈提烏臉頰發疼，他偏頭看向騎馬跟在自己身邊的奧莉維亞，見她白皙的臉蛋和鼻尖都被凍得通紅，不由既心疼又生氣的說：“我專門為你準備了禦寒的馬車，你為什麼非要跟在外面吹風？”
“我是加里亞的幹部，是你這位阿卡南託少爺的手下，你這位老闆在外面頂風騎馬，我一個下屬在後面取暖坐車，你覺得商會的夥計們會怎麼看我？”
奧莉維亞睨他一眼，吸了吸凍僵的鼻子，帶著鼻音回答他：“我好不容易才在商會建立起現在的聲望，可不想為了一時的享受將幾年的努力付諸東流。”
伊戈提烏被她噎住，憋了半天才沒好氣的說：“我有時真的很討厭你這份好勝心。”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
奧莉維亞笑了笑，無所謂的說：“多虧了您這幾年的‘培養’，我已經足夠皮糙肉厚，早不是當初那位嬌貴的富家小姐了。”
伊戈提烏徹底被堵到啞口無言。
作為阿薩坦圖最大的商會，加里亞是極少數擁有自己固定商道的組織之一，為了保證人員與貨物的安全，商會在商道上設定了許多臨時落腳處，包括但不限於酒館、旅店、教會和村舍，所以加里亞的成員們在外出行商時很少會準備食物、水或者帳篷，基本都是全程用錢解決。
不過凡事都有兩面，只帶錢雖然既輕鬆又方便，但也更容易招來賊人，因此加里亞的商道也成了許多謀財之徒的最佳狩獵點，倫巴爾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收到有成員被打劫甚至殺害的訊息。
這也是為何法斯利姆只放心將這批軍火交給伊戈提烏護送的最重要原因。
“你口袋裡裝著什麼？”
中途臨時歇腳用餐的時候，伊戈提烏將用火烤熱並塗好黃油的麵包遞到奧莉維亞面前，衝著她腰間鼓鼓囊囊的口袋抬了抬下巴，挑眉問：“不嫌礙事嗎？”
“哦，沒什麼。”奧莉維亞接過麵包，平靜回答：“一把匕首，還有槍和子彈而已。”
伊戈提烏：“……”
你是完全沒指望我能保護好你是嗎？
“放心吧，這次參與護送的成員都配了槍，好幾位還是商會最好的劍術高手，保證安全。”
伊戈提烏長嘆一聲，無奈的說：“所以你不要碰這些東西，很危險。”
“伊戈提烏先生。”奧莉維亞抬眸看他，涼涼的問：“你什麼時候才能收起對女人的那份偏見呢？我之所以帶這些東西，是因為我可以熟練使用它們，而我也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我在兩年工作中最早明白的一件事，就是與其將安全感寄託在別人身上，還不如相信自己。”
伊戈提烏的眼眸瞬間黯淡下來：“我不是‘別人’。”
“你當然是。”奧莉維亞收回目光，咬了口麵包，淡淡道：“所以你也沒有一定要保護我的義務，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這次護送途中真遇到了生死一線的危險，我希望你可以優先保證自己的安全，而不是犧牲自己或者他人來保護我。”
“奧莉，你一定要說這種令我生氣的話嗎？”
伊戈提烏用力將刀扎進黃油塊裡，黑著臉生氣的說：“自從那位王子來了一趟倫巴爾，你就開始不斷和我劃清界限，你以為我沒發現麼？”
奧莉維亞瞳孔微震，沒能否認。
“我早就說過，我比你想象得還要了解你。”伊戈提烏將塗了一半的麵包丟回臨時撐起的小桌子上，掃興的說：“直到今天我才不得不承認，喜歡你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奧莉維亞抬頭：“那就放棄……”
“不要。”
伊戈提烏將她沒能說出的話嗆回去，挑眉倔強的說：“喜歡誰是我的自由，就算你這位被喜歡的當事人也沒資格左右我的感情。”
奧莉維亞無語：“太自我中心了吧？”
“你不是也很自我的無視了我的真心麼？”伊戈提烏輕哼一聲：“單戀的我已經很可憐了，你還偏偏要一次次往我心口上撒鹽，所以我會一直喜歡你的，這是我的報復！”
奧莉維亞嘴角輕抽，咬牙咕噥：“幼稚鬼。”
伊戈提烏挑眉：“彼此彼此。”
短暫的修整後，商隊很快就恢復了行進速度，鬥嘴歸鬥嘴，吵架歸吵架，伊戈提烏雖然板著臉一副不想和奧莉維亞說話的表情，卻還是會時不時關注奧莉維亞的臉色，擔心她被凍到。
“眼睛不累嗎？”
奧莉維亞瞟他一眼，好笑的說：“有話就說。”
再多情的紳士也搞不定不解風情的女人，伊戈提烏在又一次的身心疲憊之後選擇放棄，投降一般問：“冷嗎？”
“有點吧。”奧莉維亞搓了搓臉蛋，“不過還能忍。”
“天黑前應該可以到旅社，晚上泡個熱水澡會好很多。”
伊戈提烏伸手正想幫她將圍巾攏得更緊一些，忽然聽到急促的馬蹄聲從隊伍前方傳來，他迅速收回手，眼中的溫柔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警惕和嚴肅。
離開倫巴爾才多久，那些惡徒這麼快就按捺不住了？
“會長！”
走在隊伍最前面開路的警衛長停在伊戈提烏面前，表情既嚴肅又緊張，他瞥了四周一眼，確定能聽到訊息的只有伊戈提烏和奧莉維亞，才壓低聲音彙報：“前方有一小隊衛兵，看起來像是其他國家的皇家護衛。”
“皇家護衛？”伊戈提烏挑眉：“哪裡的？”
警衛長搖頭：“不清楚，可能是威瑟坦貝爾？”
“去看看吧。”奧莉維亞雙眼微眯，壓低帽子拉起圍巾遮住臉，甕聲說：“我對威瑟坦貝爾的王室成員姑且還算熟悉。”
伊戈提烏點頭，牽著她的馬一起越過臨時停下的隊伍來到最前面，果然看到一隊高大威嚴的衛兵迎面而來，一輛華麗馬車被他們護在隊伍中間，裡面坐著的正是他們身份尊貴的主人。
“不是威瑟坦貝爾王族。”
奧莉維亞一眼就看出衛兵們身上的制服並不屬於威瑟坦貝爾，她輕輕扯了扯伊戈提烏的袖子，小聲同他說：“馬車紋徽上是黑翼獅鷲，是鐸西澤的羅德里格斯王族。”
“鐸西澤？”伊戈提烏皺眉：“我可沒聽說最近有鐸西澤的國事訪問。”
“連你都沒有收到風聲，就說明不是國事訪問。”奧莉維亞猜測：“可能是私事。”
“如果是私事，這架勢也未免太大張旗鼓了點。”伊戈提烏咂了下嘴，煩躁的說：“倒黴，我最煩和羅德里格斯這些陰謀家打交道。”
不同於在威瑟坦貝爾的如魚得水，加里亞在鐸西澤的發展幾乎弱到可以忽略不計，倒不是伊戈提烏不努力，而是那裡早被李西菲二世養出了遍地吸血鬼，投進去的錢全部如同石沉大海，激不起半點漣漪。事實上明年春天的姆尼西亞運河專案要不是有奧莉維亞牽頭，他壓根兒不會對鐸西澤的政府專案生出半點興趣，畢竟沒有哪位商人會蠢到一而再再而三的往無底洞裡砸錢。
奧莉維亞不知道，他是做著賠本的心理準備簽下名字的。
更不知道他這位金海波塞冬，其實從不吝嗇於給心上人花錢。
“我去打個招呼。”伊戈提烏偏頭同奧莉維亞說：“你先回去吧。”
“不用我陪你一起嗎？”奧莉維亞揶揄他：“你現在的臉色相當難看，完全不像是要去問好的人。”
“不用。”伊戈提烏皮笑肉不笑：“反正也賺不到他們鐸西澤的錢，隨便搪塞過去就行了。”
“這麼篤定？”奧莉維亞好笑的問：“萬一是某位公主或者王子怎麼辦？”
“李西菲二世只有女兒，哪來的王子？況且鐸西澤早就變天了。”
伊戈提烏嗤笑：“聽說現在的第一王位繼承人是位殺神，為了給冤死的母親報仇，也為了順利登上王位，不惜在首都大開殺戒，處決了不少政敵。依我看，這位王族八成是來尋求庇護的，不過以那位殺神的行事作風，這位將來能不能活著回去都是問題。”
奧莉維亞嘴角的笑容瞬間凝固。
畢竟那位殺神，正是她親手送回去的。
“大概這就是因果迴圈吧？”伊戈提烏感慨：“仇恨的土壤中終究只能結出仇恨的果，不知道在下一場終結來臨時，那位殺神又會落得怎樣的下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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