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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女與少年莊稼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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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柱香時間前,張雲謹剛拒了陳婆就來衝張雲秀唸叨:“都不介紹點靠譜的,還鄉里最好的媒婆!”

最後見自家姐姐還在不慌不忙的琢磨繡花,當下不滿:“姐,你都一點不急的嗎?”

張雲秀:“急不急又有什麼用?”

她搖搖頭,看天色不早,起身到廚房外牆壁拿了個菜籃子到後院去摘菜。

就這摘菜的功夫,她回來就聽到張雲謹喜得龍飛鳳舞的跟她說:“姐,我終於把你嫁出去了!”

她愣了一下,什麼啊,這麼快就談妥了?

弟弟那高興的勁兒,就像燙手的山芋終於甩出去了。

其實來跟她家說親的人,沒一百也有幾十。

就不知張雲謹出於什麼考量,全部拒了。

如今忽然就同意了,實在令人詫異。

那也正是因為張雲謹如此嚴謹,聽到已經相好物件的時候,她心裡面隱約有點開心。

她還沒開口問,張雲謹就道:“你佔了個大便宜。”

她偏了偏頭。

張雲謹拍手道:“姐夫比我還小兩個月!”

她登時猶如被驚雷一劈,目瞪口呆。她在家就將弟弟當兒子養,如今嫁了也要養兒子般養夫君麼。

張雲謹一看她神情,就知道她想什麼,也不解釋,笑笑道:“一個月後就要過門啦!”

天雷滾滾,外焦裡嫩。張雲秀就沒見過這麼急的婚事。

張雲謹心情很好,還在自故自道:“溫家那個二郎我見過,他家三郎就在鎮上讀書,挺好的一個人,他大哥也很疼他媳婦。”

“阿姐,放心啦,咱們倆吃飯的口味一樣,看人的眼光一定也一樣,我談上的婚事包你滿意。”

張雲秀頓時覺得恐怖,這哪裡跟哪裡啊?

他說了一通,就是沒說自己當時對人家大哥大嫂的盛氣凌人與要求一大堆。

她打斷他:“就……你跟人家聊完都沒請人家進來喝杯茶?”

一世英明的張雲謹一愣,他懵然道:“忘了……”

兩姐弟相對無言沉默良久,張雲謹遲疑道:“要不我現在再把人喊回來?”

張雲秀無語,現在人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她弟弟讀書讀得多了,頗似個書呆子,平常看著清風霽月的,在外人面前冷冷清清,事實上不太懂得禮尚往來。

兩人又沉默了好一會兒,張雲謹道:“姐,希望你嫁到他們家,不會因這個而受冷落了。”

有媒婆在,他們萬事無憂,陳婆忙前忙後,找人幫忙批了生辰八字,寫了婚書,還與他們說男方會將金銀首飾備上。

還有十天就要大婚時,男方果然將金銀首飾送來了。張雲秀趁人離開後開啟看看,每一件都打造得很好看。

鳳釵金光閃閃的,張雲秀忍不住插發上試試,上面還綴點步搖,一步一晃動,好看極了。

手上戴著翠紅玉鐲,襯得她手腕雪白瑩潤。

猩紅瓔珞耳墜也襯得耳朵瑩潤秀美。

大婚那日,張雲秀雞啼而起,洗漱過後,草草吃了點,梳裝打妝,穿上紅綠相配的鈿釵禮衣,蓋上蓋頭。

新郎這邊吃過早朝就出門來迎新娘子,她要在過午之前給來吃喜酒的都派過紅包喜糖。

新郎來後要敬茶吃飯,時辰實在是趕,新郎坐下沒吃兩口就要起身。

婚禮雖然沒有十里紅妝,但也有八抬大轎。

張雲謹不願她嫁過去吃苦,嫁妝豐厚,家裡能拿得出的都給她做了嫁妝,還變賣了田地。

張雲秀當時都氣到了,鄉里人哪有動不動就變賣田地的。

張雲謹淡道:“那些田一直被叔伯佔著,不收回來他們還以為是他們的,賣了好,乾淨利落。你出嫁了,家裡房子歸我,田地歸你,賣了錢給你當嫁妝。”

說話間,迎親的轎子已經到了,她也不好再問張雲謹,錢都給了自己,那上京趕考的錢兩該怎麼辦?

張雲謹將她背上花轎,背得一步一晃,旁人要來幫,他擺了擺手,上氣不接下氣:“我就算是爬著也要揹出去!”

上了花轎,一路顛簸,晃得張雲秀七葷八素,加上頭上戴著沉沉裝容,又蓋著頭蓋,沉得不行,晃著晃著她就昏昏欲睡,不知過了多久,轎子穩穩當當的落地了。

外邊一陣喧鬧,急速的腳步聲,有人非常大聲的說話,她聽到有人高聲喊道:“新郎官,落轎了,快來將新娘子抱回去啊!”

沒多久,轎簾掀開,張雲秀有些緊張拘謹。

從紅頭蓋下方可見,一隻手從綢紅簾子探入,伸手要扶她下驕子。

那手白淨修長,看著不像是個長年耕種的人。

那隻手握住她臂彎時她才反應過來,不自然地想要掙扎,那手也是一頓,鬆了一下。

她想起媒婆的話,下轎時她將來的夫君會將她抱下轎。

想來這人是她的夫君了。

她忍不住又看了眼那隻手,那麼好看,不由得想他以前是做什麼的。

這麼一頓遲鈍,後面的婆娘們就開始推促了:“快抱,將新娘子抱下來,害什麼臊呢?”

見她不動了,溫清哲一隻手伸來環她腰,另一隻手俯身去勾她腿腳,一使勁,毫不費勁地將人攬入懷中。

一時之間,她的重量盡數壓在那個見都沒見過一面,還比她小了六歲的小夫君身上。

兩個完全陌生的人,肢體貼合,只隔了薄薄的兩層新衣。

張雲秀擔心小夫君會抱不動自己,他的手比張雲謹那雙武文弄墨的手還要好看,年紀又比張雲謹還小。

就在她擔心之際,溫清哲站直了。

一下子她感覺撥高了許多,心裡面慌的很,下意識的攬著抱自己的那個人的頸脖。

張雲秀明顯感覺抱著自己的人僵了一下,因為靠得近,胸膛貼到一塊了。

她觸到了他胸膛裡有力的心跳,不適地動了動身子。

然而,並沒能離開分毫,反而越貼越近了。

這時頭頂傳來一個暗沉的聲音:“別動。”

他的聲音低沉,甚至很好聽,恍若情人耳語,一下子激起了她年少時對美少年的憧憬,耳朵先紅了。縮在他懷裡,半點不敢動。

溫清哲收緊臂彎,將她牢牢束在懷裡,緩了片刻才道:“有臺階,小心摔了。”

靠的太近,她似乎聽到了他嚥唾沫的聲音,他的聲音也變得更加粗糲。

她臉上飛紅,再也不動一下。

來到天井有日頭,新娘子不能被陽光曬到,這時有個婆子喊:“來個高點的漢子撐傘啊。”

“我來我來。”一道年輕活力的聲音從人群中擠來,聽著是個少年,他剛撐起了傘,張雲秀就被某個銳物戳了下頭,她輕呼一聲,立刻聽到頭頂上有低沉的聲音道:“撐高點,別戳到她。”

那少年吐舌:“撐好高了,二哥,你真高。”

看來這個少年就是那個溫三郎,溫清洛。

熱鬧之中,張雲秀聽到這對兄弟在對話:“二嫂這新娘服真好看,咦,跟二哥你的還是一套哦。”

“別亂摸!”

兄弟倆一來二往的拌嘴,溫清哲似乎放鬆了點。

張雲秀細細聽著,也聽到一些旁的聲音,有婦人道:“新郎官新衣服上這些刺繡針可以啊,雍容華貴,好像世家公子那般,襯得他真是一表人才。”

“真後悔沒將我女兒嫁給他。”

“現在後悔遲啦!”

張雲秀在想,他長的很好看嗎?他的手很好看,他的人應該也長的不錯吧?

她憧憬著,眼前不自覺的看到滿天紛飛的花樹下,一個挺撥的身影,他轉過身來,她心跳撲通撲通的不斷加速。

這麼多年,她以為自己已經忘記心跳的感覺,原來她還沒有老去。

溫清哲抱她走了一路,她估摸著溫家挺大的,溫清哲時不時的下臺階,上臺階,跨門檻,上上下下,抱她卻是抱得安穩,有時還定定地站著,似乎是每跨一道門檻就要到媒婆用桂枝柏葉灑水,村裡的姑娘則是沿途撒花。

她蓋著蓋頭,只聽到外面婆婦說話神神叨叨的,隨侍在旁的眾人手忙腳亂,做起事來卻又有序不亂。

好不容易到了最後一道門檻,就是進房門了。

房間裡一股濃濃喜香撲鼻而來,有陽光曬過新被子的氣息,有紅燭灼燒的氣息,有火油燃燒的氣息,還有一股松枝清香味兒,只有大喜的婚房才有的味道。

她垂頭從蓋頭下襬看到房間的角落擺著一杯油燈,小小的醬油碟子,盛了大半杯火油,一根紅繩浸在其中,正燃著火光,映得室內昏黃。

人群進來時,火苗撲閃撲閃的,就是不滅,還挺可愛。

溫清哲還將她抱著,他的手臂微微動了一下。她心想他應該是累了,保持這個姿勢這麼久,連她都覺得累,更何況是一直抱人的他。

好不容易進了婚房,房裡的婆婦們還在忙個不停,張雲秀靜靜一聽,原來她們在找童男童女。

新鋪好的婚床,要找童男童女睡過,撒上花白紅棗爆米花才能將新娘子放下去。

“那兩個小仔子不知道跑哪去了。”陳紅梅急得滿頭大汗。

溫清川正好有對龍鳳胎兒女,若是他們倆睡過婚床,寓意會更好。

張雲秀聽著她們急烘烘的還在找人,莫名的感覺好笑,她心想力氣小點的可怎麼討老婆?

她弟就揹她上轎的功夫,歇了三次。

溫清哲確實已到極限,他忙了一天了,這麼抱著新娘子,看著房裡一屋子人,毫無章法地瞎忙活,莫名生出一股子燥熱,微蹙眉頭不耐地動了動,他欲放鬆下痠麻的手腳,就這時聽到懷裡妻子的輕笑。

他抿了抿嘴角,不知道為何,那股子燥熱被壓了下去。很輕柔清脆的笑聲,與忙碌的眾人顯得格格不同,似炎夏的一絲涼風。

他甚至懷疑,他懷中的妻子真的已經二十三了嗎,抱著那麼輕,軟軟的,聞著也很香。

他將臉龐貼近了點,嗅到紅蓋頭上淡淡的花草香,也不知道用什麼燻出來的,聞了一會兒,他就覺得有點口乾舌燥。

覺察到他的動作,張雲秀窩在他懷裡更不敢動。

這溫清哲的侄子侄女終於完成了使命,媒婆喊他將新娘放在床上,他反而有點不捨得將新娘子放下了。

這裡的習俗是新人入門就在新房裡坐著,等到晚上新郎入新房共眠時才掀蓋頭。是以新娘子都挺受罪的,一般是早上匆忙地吃點朝食,就一直餓到晚上。

有些新娘也不敢吃,生怕亂了妝容。

張雲秀也沒吃,她坐到入夜,外面掌起了紅燈籠,人潮漸漸散去,響起乒乒乓乓的清洗聲,也沒個人給她端碗吃的來,餓得她肚子一直直咕嚕叫。

張雲秀癟著嘴,委屈地摸摸肚子,都餓癟了。

這時終於聽到一道漸近的腳步聲,剛到房門卻又被攔了。

有人道:“新郎官回來啦,別急著洞房啊,來來來,陪兄弟喝幾杯。”

剛回來的溫清哲就被架走了。

溫清哲遲疑地看看新房房門,臨走問旁邊聊天的婆媳們:“她吃過沒?”

“放心啦,餓不著你媳婦!”

房中張雲秀聽聞此話更委屈了。

不久外面天井傳來杯盞相碰的喝彩聲,時不時有人卷著舌頭說:“走一個。”

“二郎,敬你一杯。”

“不準不飲,不飲就是看不起我!”

“二郎,你老表都不敬一杯?”等語,她的夫君想必還在陪酒。

張雲秀以前也聽說過,新郎大喜之時大多會喝得酩酊大醉,村中的酒漢好不容易蹭到免費的酒水,免費的酒友,還不逮住新郎狂灌。

便何況他們懷著邪惡的心意。

張雲秀不知道這些,她靜靜細聽,都沒能在那一堆聲音裡聽到她夫君那說不上熟悉的聲音。

不知怎地,張雲秀有點擔心他。

張雲謹高中舉人那天,不知在哪喝了一天,也吐了一晚,睡了兩天才緩回勁兒,看著像是閻王殿前走了一遭似地。

聽陳婆說溫清哲平時是個不粘酒的。這得遭多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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