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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女與少年莊稼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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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有人道:“雲秀,你不知道剛縣太爺來了。”

膽子大點的道:“不,他才不是縣太爺,他就是個備貨。一來到這裡,格調就很高,叫我們給他端茶倒水,還對我們的繡工指手劃腳,呸,他懂些什麼?”

有個膽小的繡女問:“雲秀,你說不會是想……”

想什麼,她沒說出來,謝太爺已經離開了,正所謂一代江山一代王,現在這位莫大人已經改了謝太爺不少政策,搞得雞犬不寧,不知道是不是想染指繡堂。

張雲秀笑道:“行啦,先別擔心這些。”

她的話猶如一粒強心劑,眾人一改愁雲,繡藝小成的繡女們開始聊天,她們這幾天試賣了手帕,果然有八文錢一個。

那個繡藝較優的繡女說:“我這還是不敢賣貴。”

張雲秀也是這幾日才知道她是小果的孃親,她拉著小果來說小果也想學。

此時小果已辭了花店的活計,每日跑來跟學。

繡女們陸陸續續來了又回去,張雲秀很專注,一直繡到午時,衣服上花紋終於繡好的,她舒展下筋骨,將衣服摺疊好放在盒子裡,直接將它送到老太太家。

溫清哲今早千叮嚀萬囑咐跟她說,今日家裡殺豬,叫她早點回來。

她將衣服送到,收了餘銀一百兩,林老太太還欲留張雲秀吃飯,張雲秀只吃了些點心,聽老太太又旁敲側擊問了些張雲謹的事。

張雲秀只是笑著,若她能作主,張雲謹自然是聚家鄉姑娘更好。

只是戲劇那麼多都是唱才子上京趕考高中,被豪門相中。倒不是說豪門比家鄉好,而是出門在外誘惑多,誰知道張雲謹將來上京會不會對哪位閨秀一見鍾情。

豈不是兩邊擔誤。

林老太太也知道這點,沒多為難,聊了兩句,讓丫頭送張雲秀回去。

張雲秀怎麼也想不到她在路上會遇到梁嬌。

兩個曾經的姐妹,此刻相見,格外的尷尬。

梁嬌目光落在張雲秀身上,又往丫頭那邊看了看。

丫頭看張雲秀一眼,識趣往旁邊讓了讓。

梁嬌與張雲秀又在寒風中杵了良久,梁嬌才指著旁邊的石椅石凳,微笑道:“要不要坐下來聊聊一下?”

坐下寒暄兩句,梁嬌總是將話題往過去引,說了段往事後,看著張雲秀神情道:“我以前一直都吃醋,憑什麼澤哥哥他喜歡你,後來他將你拋棄了,我還覺得開心。”

“那時我還給他告白,被拒絕了,還說我不守禮德。”她臉上戴著苦笑:“我每次都去看你,一直都去看,漸漸的我們就發展成了閨中密友。”

張雲秀一直淡淡的聽著,沒發表意見,事不關己般。她一直都是如此,彷彿別人視而為珍寶之物,在她這裡就不重要。

梁嬌從來厭惡她如此作態,收回目光,心中冷笑一聲:“今年我看到你淪落到不挑不揀的相親,我還挺開心,等著看你的笑話……”

“誰知道像你這種蒼促而成的物件竟然還是要比我好,就連澤哥哥他這麼多年竟然都還沒有忘記你。”

“他一直沒有理我,直到後來我跟她說,我給她詳細跟他說你的訊息,他才給我回了信,還給我寄了錢,拜託我給你,說是支援你弟上學。”

“那些年,他一直悄悄的託我給你寄錢但我一分都沒有給你,然後利用這些錢在家裡面開了鋪。”

張雲秀淡道:“我知道,我不在乎這個。”

梁婷詫異,腦子一片空白,她與張雲秀相交這麼久,不能說沒有交情,但也不能說沒有隔閡,她們之間的隔閡不是這個,那是什麼?

張雲秀神情肅然道:“我只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梁嬌莫名有點緊張。

張雲秀道:“那流氓是你叫去的麼?”

梁嬌倏地站起來:“不是不是!”

張雲秀看著她沒說話。

梁嬌突然失去力氣似的坐在凳子上。

“一開始我確實有……有去慫恿他跟你提親。”

“跟他說你喜歡他這樣子的,只是假正經放不下架子。後來我跟你關係漸好,我也覺得那人確實是無賴,就想……後來最後一次我見他的時候,我就勸他不要再來找你了,不想他將你送我的手帕搶了去……”

張雲秀冷冷道:“那是你纏著要我給你的。”

張雲秀還將話說好聽了,其實不只是纏著,還是搶的,撒著嬌就不還給她,強行收下了。

“那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你這麼一朵白蓮插在一坨牛糞上格外刺激。”梁嬌臉上露出淒涼的笑意。

“我們還能……”

“何必呢?”

就算還能是朋友,又還剩下些什麼。

張雲秀走了。

她能忍受梁嬌其他事情,偏偏就不能忍受梁嬌將她推入火坑這事。

張雲秀心事重重的慢慢走著,她有難過,有說不出的失落,眼淚慢慢模糊了她的雙眼,盈在眼眶。

轉個轉角就到家了,一陣寒風吹來,張雲秀覺得輕鬆了點,心情不再那麼沉重,她抬起頭來。

前方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似乎感察到什麼,那人回首。

門前的羊蹄樹隨風而動,粉紅花瓣落在男子身上,街道上兩人似花樹那般遙遙相對站立許久,直到花瓣隨風飄蕩到張雲秀身前。

放在以前她定會伸出手去接,此時卻僵硬著手腳,想不出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來找溫清哲的?不,若是找溫清哲,他聽不到院子裡熱鬧聲響麼,不會差人幫他敲門嗎。

而且,他應該在前門才對。

所以,他是特意來等她的。

難怪為何半路上遇到梁嬌,原來梁嬌是想在他跟她說些什麼時先說些什麼麼?

張雲秀心情不能平復,她眼眶一下子紅了,大過年的為什麼就讓她遇到這些破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不好麼,她都那麼努力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了。

張雲秀放低視線,看著自己要踩的路,不看路上風景,不看路邊有誰。這十年她一路是這麼走路的,卻依然避不開流言碎語。

走近了,張雲秀能嗅到宋澤回身上的酒氣,濃郁得醉人的酒氣。

張雲秀步伐凝滯片刻,她還從沒見宋澤回喝過酒,不過也是,那時宋澤回才十七歲,後來十年她哪裡認識他。

宋澤回往後退了兩步,站在旁邊道:“可以聊一下嗎?”

張雲秀抬頭看他,他似乎一宿未眠,面容有點憔悴,眼底下有深深的陰影,神情卻很堅定,似是定要跟她說什麼。

可是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

神差鬼使了張雲秀還是點了點頭,就算是給十年前的自己一個交待。

宋澤回說了很多,張雲秀看著在空中飄揚的落花,思緒隨之飄蕩。

宋澤回很好看的,不似溫清哲那般俊美逼人,他生得很雅儒,看著像個文質彬彬的文人。十年前他確實是文人,十七歲中了秀才,當時張雲謹還是個八歲小屁孩還沒成為汝安的神話,宋澤回一度還是張雲謹的神。

張雲謹一直說要像澤哥哥那樣。

不過大雨瓢潑的那天,張雲謹說他要比任何人都厲害,宋澤回什麼的都要踩在他腳下……

那是一段令人窒息的往事,那個名字,張雲謹只提過一次,成了他們姐弟倆的逆鱗,誰都沒再提起過。

張雲秀目光隨著粉色花瓣落在宋澤回身上,他頭髮肩膀都落了花,亦是無動於衷,還在說著些什麼。

他說話不似梁嬌那般激動,但是仍是深深的呼進了幾口氣。年過境遷,張雲秀第一次這麼近打量他,他的五官更顯挺拔,如今似乎攏了一層薄薄的寒霜,看著很俊削。

歲月的洗練,在他臉上留下猶如刀削般的痕跡,輪廓變得更加堅毅,立在風中猶如磐石,憑寒風吹而紋絲不動。

他變得更好看了,微微笑著,是一副迷人的溫煦模樣。

她目光再往上抬時,跌落入了一汪深潭裡,深潭之上覆蓋上茫茫霜霧,黑不見底。張雲秀呆呆看了片刻沒再往前探,收回目光時,猝不及防的在他眼中看到全是自己的模樣。

她看到他眼睛裡的自己仰著頭的樣子,好傻。

許是宋澤回也覺得好傻,他嘴角收不住笑意,眼睛裡盡是春色。

就這麼呆了許久,張雲秀忍了很久很久的眼淚不知不覺的流出來了。

………………

其中說什麼都不重要了,年少的記憶也不是那麼容易抹去。就是此刻這麼對視一笑,就什麼都釋然了。

她在心裡很輕很輕的喊了聲:“澤哥哥。”

宋澤回走出了好遠,回首衝她揮揮手,疲憊的臉上露出一個釋然的笑意,那是寒冬已盡。

她才看到那裡還站著個少年,好像叫做小昱,宋澤回一直帶著身邊的小跟班。

還站著那個小丫頭。之前她太傷心,都忘了小丫頭跟了她一路。

小昱見她看過來也衝她笑,衝她揮揮手,主僕倆消失在長街盡頭,小丫頭朝她揮揮手,跟在那主僕身後一塊兒走了。

張雲秀回頭尚未整理好情緒,她聽到自家後門吱呀一聲,她忍不住輕笑出來,好壞,有人在偷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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