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到了十月間。
東方既白。
顧明朝練完劍看著謝松照坐在湘妃竹下愁眉不展,拿了塊帕子擦汗坐他對面問:“事情解決完了你怎麼還愁?”
謝松照拽著竹枝晃悠:“完了?早著呢……這裡面有糊塗賬沒算清呢。”
“那……”
謝松照懶懶的做起來些:“大動干戈是不行了會被陛下認為我謝家把朝廷當成一家之言,再說了,經此一事正月十五影印開朝後皇上、太子就要爭奪戶部和兵部裡面被撤下的官職。後宮定是要再進一批新人了。”
顧明朝道:“今年春闈也是選人的好時候。”
謝松照扯下一片竹葉別在顧明朝耳邊,道:“這個時候就不僅僅只是陛下和太子選人的時候了……大家都會摻一手。”
顧明朝摘下耳邊的竹葉拿在手裡把玩,看著謝松照說:“侯爺連發捷報,凱旋之日近矣!”
謝松照突然看到他雲水藍的袍子上沾了點子泥,顧明朝拉住他要起身的架勢,伸手給他把泥點子捻了,道:“世子爺喜歡來湘妃竹下坐,卻又不喜人家的泥,這一天不知得換幾件袍子。”
謝松照從袖子裡掏出他的青竹扇,又去挑顧明朝的下巴,惡劣的笑道:“湘妃竹哪裡比得殿下風姿,我還是覺得殿下比較可心~”
顧明朝知道他是在逗他,但就是招架不住,起身紅著臉拿上劍落荒而逃,留謝松照噱噱不已。
午時的日頭曬得人骨頭都酥了,遠岫跟牆上守衛的歸鴻頷首打了個招呼穿堂而過,蹲在謝松照身邊附耳道:“世子,龜茲的使臣來求和了。陛下讓您明日率領鴻臚寺眾人前往談判。”
謝松照輕蔑的笑:“區區龜茲,不滅他們是抬舉,談和~嗤~”
遠岫從懷中拿出信呈給謝松照,低聲道:“侯爺來信,盯住來使,燕都有內應。”
謝松照睜開眼,讀著信心頭火起,復又笑道:“真有膽兒,前朝後宮,官邸坊間,都盯仔細了。爺倒要看看,誰有這膽。”
***
謝松照難得穿身棗紅的袍子,還是朝服,大週五品以上方可服緋,取意“只願封侯不顧死,棗紅十載忘歸期。”
剛剛打馬過街階上的人就使勁朝他揮手大喊:“松照!松照!”
謝松照翻身下馬站定,他忙湊上來:“咱們今天一定要好好殺殺他們的傲氣!”
謝松照無奈:“你又當街高喊當心竇大人家法伺候你。”
竇思源一揮袍袖,嘿嘿道:“每逢我差事辦得漂亮我爹就不能打我,我娘不許。”竇思源,鴻臚寺右卿,禮部尚書之子。
謝松照搖頭笑著跟他進了府衙。
朝食後談判正式開始。
雙方各行一禮入座,龜茲使臣烏達木先開口:“戰爭勞民傷財,我國國王願意與大周結秦/晉之好,罷兵以便兩國休養生息。我們還願意和大周建立互市。”
謝松照嗤笑:“輸了就知道戰爭勞民傷財了,之前趁人之危又有何話解釋?還秦/晉之好,是你蠻夷之女嫁來我大周,還是我大周貴女受黃沙雪侵之苦嫁到你龜茲?罷兵修養生息?我看是給你們這等卑劣小人的機會暗度陳倉!我大周互市由來已久,皆是財路,爾等覬覦不成反說互利互惠!這嘴臉何其醜陋!”
烏達木沒有想到這個貴公子這麼能說,一時間愣住了,下首的鄂玉都道:“你就是徵西候世子,鴻臚寺左卿謝松照!”
竇思源半起身道:“正是他!爾等用兵打不過老爹,舌戰辯不過兒子!還是滾回你龜茲多啃幾個窩窩頭再來罷!”
烏達木震驚:“爾等不是學富五車的貴公子?怎的如此粗鄙?有辱斯文!”
竇思源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蠻子,爺爺教你一句話,吃了敗仗來和談的就是孫子!還有辱斯文,爺爺沒趕你出燕都就是有大國風範,接濟爾等吃頓飽飯,不必到處奔波!”
鄂玉都一拍案几道:“大周欺人太甚!”
謝松照一臂支著頭,微微歪著望著龜茲來使笑道:“欺人太甚?我還沒有問你在我燕都安插間諜是何用意?!莫非是怕有來無回?”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鄂玉都憋紅了臉。
謝松照嗤笑:“這麼說間諜是你們龜茲的了?”
烏達木一時語塞,竇思源立馬起身斥責:“好啊!這就是龜茲王的和談之心!我看和談是假!藉機盜取機密是真!左卿,這和談還談什麼,談他媽?我們這就入宮稟告陛下,將他們全部驅逐出境!”
烏達木一時之失,令龜茲使臣士氣大跌。謝松照乘勝追擊道:“諸位遠來是客,我們定然斟酒相迎,但若來著是豺狼虎豹……那就別怪我們舉白刃而斬之!”
龜茲使臣士氣徹底土崩瓦解。
謝松照倒了盅茶遞給竇思源,兩人開始裝起儒雅貴公子。謝松照抿了口茶,溫聲道:“我們知道龜茲王的求和誠心,但難免有宵小之徒想渾水摸魚,這就得請烏達木大人多費心清理門戶了,免得丟了貴國臉面。”
竇思源跟他一唱一和:“正是,我軍雄師駐紮貴國王都之外也是為幫貴國震懾那些有不臣之心的亂臣賊子。割地賠款不過是老生常談,王女和親是我大周建國伊始就從未有過之事,畢竟,我大周丟不起這個人。”
烏達木:“我……”
謝松照繼續接道:“大軍開拔之資需要貴國承擔,包括回程。而今徵西候收復城池概不談論。”
鄂玉都大驚失色,手指顫抖指著謝松照:“那是我國邊城!”
竇思源拍翻茶盅,反駁道:“你國邊城?誰取的名字如此不入流!那是前朝失德時為爾等強佔的碎月城!今我主聖德布澤九州,將軍秣馬厲兵,收復碎月城是天命所歸!爾等匹夫也敢螳臂當車,不自量力爾?!”
謝松照起身拂袖:“爾等若是再胡攪蠻纏不識大體,是想試我謝松照刀利否?”
竇思源拿鼻孔看人,傲氣道:“直取黃龍不過是探囊取物,留爾等性命是我主仁德!今日便罷,且容爾等暫回館驛商議條陳。”
一眾大周使臣起身拂袖而去,留下臉色慘白好像下一息就會倒地不起的龜茲使臣。
竇思源拉著謝松照高興得手舞足蹈:“你看那群孫子!哈哈哈哈哈!走,今兒我請客,大夥吃個痛快!”
有人接著笑道:“竇公子請客,那必須是十三樓!”
竇思源回身應道:“正是!走!”
少年刀刃鋒芒利,長街風過尚不及。
顧明朝坐在茶樓裡聽著今日謝松照和竇思源的舌戰事蹟,心裡高興得緊,他想見到謝松照,告訴他,告訴他……什麼呢?說什麼好像不要緊,就是要見到這個人。
茶樓裡的人也興奮,好像舌戰龜茲使臣的是他們——
“松風水月以後就是燕都貴公子之首!”
“松風是謝左卿,那水月是誰啊?”
“唉!你這都不知道,竇右卿的表字是蒼月啊!”
“啊!對啊,是啊,竇蒼月承德六年的探花郎!”
“正是正是!”
“對啊,這位謝左卿也了得啊,承德六年的榜眼啊!”
“是啊是啊,年少有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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