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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無形曾國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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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朝廷頒聖諭 侍郎赴衡州

導讀:姨娘生下團練,低三下四尋出路;巡撫署總督,湖南官場起變化。

湘勇訓練稍見眉目,一篇控憲狀子飛了進來。

督、撫交割之際,曾國藩的藍呢轎卻悄悄出了城關。

(正文)從楚勇大營歸來,曾國藩一改過去的舉棋不定、怨天尤人的態度,決定振作起來,從無望之中尋找出一條出路,把團練訓練成一支能打硬仗的勁旅。

他把自己關在簽押房裡,先動手草擬了一封《與各州縣書》

書曰:“啟者:國藩於六月奉使江西,七月廿五日在安徽太湖縣痛聞先慈大故,即日奔喪,買舟西上。行至武昌,始聞長沙被圍之信,拋棄行李,僅攜一僕,匍匐間行,於八月廿三抵家。即以九月十三權厝先慈於居室後山。方擬另尋葬地,稍盡孝恩。臘月十三奉到諭旨,命辦理團練鄉民,搜查土匪諸事務。即於廿一日馳赴省城與張中丞商辦一切。方今之務,莫急於剿辦土匪一節。會匪、邪教、盜賊、痞棍數者,在在多有。或嘯聚山谷,糾結黨羽,地方官明明知之而不敢嚴辦者,其故何哉?蓋搜其巢穴,有拒捕之患;畏其夥黨,有報復之懼;上憲勘轉,有文書之煩;解犯往來,有需索之費。以此數者,躊躇於心,是以隱忍不辦。幸其伏而未動,姑相安於無事而已。豈知一旦竊發,輒釀成巨案,劫獄戕官,即此伏而未動之土匪也。然後悔隱忍慈柔之過,不已晚哉?自粵匪滋事以來,各省莠民,滄懷不肖之心,狡焉思犯上而作亂,一次不懲,則膽大藐法;二次不懲,則聚眾橫行矣。聖主宵旰不安,嚴飭殲除匪黨。張中丞仰體聖意,日日以除莠安良為心。前月曾有一札嚴拿土匪,令州縣力能捕者自捕之;力不能者,專相送信至中丞署內,設法剿辦。但期無案不破,無犯不懲,一切勘轉之文,解犯之費,都行省去,寬以處分,假以便宜,此亦明府有為之會也。國藩奉命查辦匪徒,才識短淺,耳目難周。惟求明府努力同心,匡我不逮。或飭諭紳耆與之協拿,或專丁來省,請兵密剿,方略無常,惟期迅速!去一匪則一鄉清淨,剿一巢則千家安眠。匪惟國藩厚幸,實大有造於我桑梓之邦也!”

曾國藩稍一思忖,提筆又寫了《與省城紳士書》與《與湖南各州縣公正紳耆書》二文。

《與各州縣書》和《與湖南各州縣公正紳耆書》二文,刷印多份,當晚即加蓋了發審局紫花大印,交由專差遞往各州縣;《與省城紳士書》一文,則在第二天一早便出現在長沙城的大街小巷。

晚飯前,曾國藩又乘轎到巡撫衙門找張亮基商量,由張亮基出面,借調提標中軍千總諸殿元任省城團營教習;借調負責在湘陰查拿水匪的綠營千總楊載福和把總黃翼升,到發審局供職。張亮基都一一答應下來。

這時,省城四營湘勇都穿上了勇服,給軍官的馬匹也都全部分發給各營。此時的湘勇雖然大都使用大刀、長矛、砍斧、鐵棒等冷兵器,只有很少一部分勇丁使用抬槍、鳥槍,但訓練並不懈怠。

不多幾日,曾國藩在京師時的管家唐軒,也**來到省城。曾國藩命其到糧臺幫辦事務。

這期間,瀏陽周國瑜設立徵義堂,廣收會黨,人數過萬。即將起義時,事機洩露。因此時長沙稍安,張亮基於是遣楚勇三營剿捕之,請曾國藩調一營湘勇配合。征戰過程中,楚勇與湘勇從徵義堂繳獲近千杆洋槍,四門洋炮。事平之後,湘勇分得五百杆洋槍、兩門洋炮。江忠源此舉,對缺炮少槍的湘勇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曾國藩將這些新式武器平均分配給各營,內心卻對江忠源,憑添了無比的感激。

此次“平亂”,楚、湘各勇共抓獲“徵義堂”會黨近千人,其中大小堂主過百。

這些人被押到發審局後,曾國藩先把一些隨從和盲目隨從者挑出來,窮者杖責,富者罰銀,由當地鄉紳具保領回,著地方官嚴加看管;凡大小堂主以及主動響應者,均鎖進站籠之中,放到車上,由勇丁押著遊街三天,然後一律梟首示眾。

發審局原有站籠五隻,曾國藩見站籠者太眾,又讓人連夜打造了二十隻。儘管如此,仍不夠用。

不久,太平軍遣人密至常寧、耒陽,封官許願,暗中發展黨眾,想利用太平軍攻打長沙時起事。有鄉民將訊息傳遞給縣衙。兩縣急報發審局。

常寧知縣稟稱:“查粵匪多人入境,竄鄉走裡,蠱惑生事,請派兵捕剿。”

永興知縣稟曰:“探得耒陽地方廠下大河灘等處,土匪聚眾滋事,請派官兵捕剿。”

曾國藩不敢遲疑半刻,當即給兩縣批飭回文,稱:“現經派委教諭劉長佑,守備李輔朝,生員王錱等管帶楚勇五百,湘勇三百,前往進剿。仰該縣協同兜捕,並探明賊首蹤跡,進兵途徑。一面遣人至耒陽清泉一帶,迎導大兵;一面飛稟省城。又給永興武舉陳步元,貢生劉茂廷,各札一道,即行飭差送往,令其出力堵截,以期迅速撲滅!”

批飭送走,曾國藩連夜遣恩賞教諭劉長佑、守備銜李輔朝、王錱統率湘、楚各營八百人飛馳趕往兩地剿之。因動作迅速,不僅將太平軍派到兩地的三十餘名天兵天將一舉抓獲,還把剛在當地發展的一名天將、九十二名天兵捕拿。

這些人被押到發審局後,曾國藩馬上升堂審理。

剛剛審理了七十幾人,曾國藩已然驚得目瞪口呆。因為曾國藩發現,在這九十二新入夥的天兵當中,竟然有六十幾名,是上次被鄉紳具保領回去,著地方官嚴加看管的人!這些人不僅不思悔改,竟然又跑到別縣參加了太平軍!顯然,這些人是鐵心與大清國做對頭了——如果此次再放過他們,他們只要有機會,肯定還要參加太平軍!

曾國藩先把已經招認的三十名天兵天將鎖進站籠裡,遊街後梟首;餘下的人全部關進大牢裡,想和按察使司衙門以及兩縣的父母官們商量後再決定如何發落。

但事關發審局的事務,湖南按院是不敢插手、進言的;而兩縣知縣奉命進省後,卻又堅決不同意對這些人處以極刑,理由是:用刑過猛,民心會更加不穩;尤其是非常時期,更要小心從事。

把兩縣知縣送走後,曾國藩半夜未得入眠。

曾國藩以“亂世宜用重典”答之。

這一日,曾國藩剛用過早飯,正在操場看操,楊載福與黃翼升卻急匆匆地來到操場,找到曾國藩,一拉衣袖道:“大人,發審局收到巡撫衙門一封急件,請大人回發審局一趟。”

曾國藩一愣,小聲問:“可曾拆封?”

楊載福道:“這是巡撫衙門的密字函,須大人親自拆封。”

曾國藩只好乘轎返回發審局簽押房,見案首果然擺放著一封密字公函。

曾國藩屏退左右,這才將公函剪開,卻原來是一封憲控狀子。

狀子來自衡州,由衡州九大布行和一些當地富戶聯名具結,控衡州幫辦團練大臣歸籍養病的原湖北水運道黃路遙,打著辦團練的旗號,逼鄉紳富豪捐銀,敢有異議者,輕者入獄,重者充軍的事;而衡州團練,至今仍不見有一絲模樣,既無火槍,亦未購進一門火炮。紳耆問:百姓捐攤的五十幾萬兩銀子都到哪裡去了?狀子最後,九大布行懇請湖南巡撫衙門派員核查;設若黃團練不指明團練費的去向,百姓絕不再捐拿一文銀子!

曾國藩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咸豐初,太平軍起事,朝廷號召各地鄉紳辦團練。曾國藩最擔心的就是這辦團費用的來源和管理。因為是鄉民自辦,費用自然要鄉民自籌;鄉民自籌的銀子,官府自然無權干涉。官府自有官府的事情,官府要為經制之師徵款。近兩年來,鄉民和官府的壓力都很大。

曾國藩最擔心的便是:鄉民的銀子畢竟有限,而團練又要隨著戰局的發展而發展。這樣無期無限地發展下去,百姓如何承受得了呢?

曾國藩袖起這份憲控狀子,乘轎直奔巡撫衙門來找張亮基。蕭孚泗急忙帶了人跟上。

到了巡撫衙門簽押房,張亮基正和左宗棠在炕上小聲地計議著什麼。

一見曾國藩進來,兩個人慌忙下炕施禮問安。

曾國藩被鬧得措手不及,因為張亮基和左宗棠從沒有這般客氣過。

三個人重新落座,戈什哈剛捧了茶進來,外面忽然一片聲地喊:“聖旨到,聖旨到!”

張亮基急忙跳下炕,一拉曾國藩道:“滌生,快隨我去大廳接旨!”

曾國藩掙了掙道:“您別胡亂說笑話。巡撫衙門的聖旨,我曾滌生接什麼?”

左宗棠小聲道:“滌生,張中丞讓您去,就有讓您去的道理!您快去吧。”

曾國藩這才猶猶豫豫地隨張亮基來到大堂之上,跪下聽旨。

傳旨官望了張亮基和曾國藩一眼,慢慢地展開聖旨讀道:“奉上諭:湖廣總督徐廣縉累遭敗績,實負朕心,著即日起革職,押赴京師問罪。湖廣總督著張亮基暫行署理。望該署督接旨日起,會同提督琦善,作速收復武昌,不負朕望。徐廣縉抵達湖南後,由張亮基派員押送。前已革湖南巡撫駱秉章著開除一切處分,實授湖南巡撫。欽此。”

張亮基口稱“領旨謝恩”,雙手接過聖旨,慢慢地站起來。

曾國藩也只好口稱“聖安”,也準備爬起來。

傳旨官卻慢慢地開啟另一道聖旨,說道:“丁憂侍郎、湖南幫辦團練大臣曾國藩接旨——”

曾國藩只好重新跪好,恭聽聖諭。

傳旨官開啟聖旨讀道:“前禮部右侍郎曾國藩,丁憂期間幫辦團練,甚為得力。朕心實慰。著賞曾國藩兵部侍郎銜,續繼幫同辦理湖南團練。欽此。

曾國藩一邊接聖旨心下一邊想:“看樣子,適才張亮基和左宗棠正在議論的,就是這事。想是京師已有人提前寄了信來。”

送走傳旨官,張亮基攜著曾國藩的手重新來到簽押房。

左宗棠先向張亮基賀喜,又向曾國藩祝賀起復。曾國藩默言。

張亮基道:“滌生,朝廷破格起復您,您如何這般模樣?”

曾國藩道:“大清官制,丁憂三年才能起復,這是國家的法令,人人均須遵守。如今朝廷,偏偏在我丁憂期間賞這兵部侍郎,別人將怎樣看?在籍侍郎,幫同辦理團練足矣!如何偏要把個,有名無實的官身,強加到我的身上?這是誰的主意?國家一日在,綱紀就一日不得廢!自古皆然。”

張亮基拿出一封通道:“這是我咋兒收到的京師來信。邵懿辰已轉補軍機章京,他見到聖旨連夜寫了這封信來。懿辰說,這一切都是肅順和文慶的舉薦。現在的湖廣總督,雖然不同於以前的湖廣總督,但畢竟有個名分在。滌生,您來這裡有事嗎?”

曾國藩把邵懿辰的信往外推了推,這才從袖中掏出那封憲控來,道:“滌生此來,就是要商量這件事的。張制軍哪,依您看——”

張亮基打斷曾國藩的話道:“滌生啊,我還要給皇上上謝恩折。凡是團練的事,您以後去找駱籲門商量——季高啊,你先著人打個稿子吧!”

曾國藩一聽這話,只好站起身,邊告辭邊道:“制軍如何事繁,滌生就先告辭了——對了,我準備親去衡州府一趟——”

張亮基道:“您現在是兵部侍郎銜,又是團練大臣,想怎麼辦,辦就是了。”

曾國藩道:“制軍既如此說,滌生就當仁不讓了——滌生去衡州府,想請巡撫衙門的王命旗牌一用!”

張亮基想了想道:“滌生啊,您看這樣好不好。您明日先去衡州,王命的事呢,容我和駱撫臺言語一聲。您如果當真需要呢,就打發人趕回來。如何?”

曾國藩道:“如此甚好!滌生代發審局謝過制軍!”

駱秉章是廣東花縣人,比曾國藩大八歲。原名俊,以字行,改字籲門,號儒齋。道光進士,選庶吉士。散館授編修,擢侍講學士。道光三十年,由貴州布政使升署湖南巡撫。旋遭革職,留營前效力。

回到發審局,曾國藩被朝廷賞加兵部侍郎銜的訊息已傳開。羅澤南、王錱、塔齊布、諸殿元等一班人正在大堂等著給曾國藩賀喜。發審局大小委員的臉上也都溢滿了笑容。

曾國藩一進大堂,眾人急忙見禮、賀喜。曾國藩一一作答。

王荊七這時已將二品官服、頂戴捧了出來,口裡說道:“稟大人,一會兒全湖南的文武官員都要來發審局給大人請安。大人請更了衣,也好與他們相見。”

塔齊布也道:“我等在大堂恭候,請大人到內室更衣。”

曾國藩更衣的時候,忽然把蕭孚泗傳進內室道:“你帶人把本部堂的花轎呢,換成藍轎呢吧。本部堂明日出城辦差時好乘。”

蕭孚泗興高采烈道:“稟大人,聽荊七說,我們幾個還在巡撫衙門的時候,羅相公已著人,將大人的轎布換成了綠呢了。”

曾國藩道:“換成藍呢。”

蕭孚泗站著沒動,辯道:“大人哪,八抬綠呢大轎多威風啊!孚泗跟著也神氣呀!”

曾國藩一眯眼道:“孚泗,本部堂怎麼吩咐,你便怎麼去辦。本部堂丁憂期間賞加侍郎銜已是越制了,你還嫌不夠招搖嗎?丁憂期間,本部堂只乘藍呢轎,決不乘綠呢轎!辦去吧。”

蕭孚泗不敢再講話,撅著嘴出去了。

曾國藩便衣畢,重新坐進大堂與各位禮過。不久,湖南巡撫駱秉章帶著布、按以下官員,都坐了轎子來為曾國藩請安。

這些人剛坐下不一刻,湖南提督鮑起豹,又帶著提標中軍、撫標中軍等上百名武官來拜會。發審局又是一陣忙碌。

曾國藩讓羅澤南等人陪著眾人聊天,單把鮑起豹、布政使徐有壬二人請到簽押房落座。

差官敬茶畢,曾國藩開言說道:“鮑軍門,湖南的安危全系軍門一身。望軍門好好練兵,不要辜負了聖上的期望。”

鮑起豹揚起頭道:“這何須大人吩咐?沒有本提保護,大人現在還能坐在長沙辦團練嗎?對了大人,有一事本提須向大人言明,那塔齊布是我提標中軍的勇將,是一刻也離不開的。本提今日來,一則是向大人請安道乏,一則是把塔齊布領回去。”

曾國藩笑道:“塔齊布是本部堂商借的教習,豈能長留不放?請軍門放心,一俟團營操練見起色,本部堂即將智亭送歸提標。望軍門再寬限些時日,本部堂謝過軍門了!”

鮑起豹道:“但願曾大人不失信才好。徐方伯,您老作證。”

徐有壬道:“曾大人、鮑軍門,本司只管錢穀,是不管軍營和團練事務的。這個幹證啊,本司做不來。”

徐有壬說完,端起茶碗只顧品茶,嘖嘖有聲。

鮑起豹站起身道:“曾大人,您老若如其他的事,本提就告辭了。”

曾國藩慢慢地說道:“鮑軍門走好,本部堂就不送了!”

徐有壬也站起身道:“司裡也就不擾大人的煩了。司裡也告辭。”拱拱手,邁著方步走了出去。

送走湖南文武各官,曾國藩連夜起草“謝賞兵部侍郎銜”一折,交由巡撫衙門拜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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