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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無形曾國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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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五十八章 制軍發牢騷 撫臺竟酩酊

導讀:莫參將居心叵測,嶽興阿聽信讒言。張制軍滿腹牢騷,崇署撫含毫命簡。

面對湖北水師的現狀,嶽興阿不思整頓,崇綸全無主張,都把希望寄託在總督衙門和朝廷的身上。張亮基令出不了轅門,話無人肯聽,整日忙亂卻一事無成;左宗棠平白無故受汙,有心回原籍,又怕小不忍亂了大謀。

(正文)得知左宗棠尚未吃午飯,張亮基不相信地追問一句:“季高,你說話可要有點譜兒,不能因為心裡不順,就什麼都說!!!嶽興阿可是真真切切地告訴我,你到了水師大帳,既不看船,也不去看炮,逼著大帳的人買酒買菜。因為辦遲了,你還把莫參將一頓好罵,又對給你上茶的軍兵動拳腳。”

左宗棠呼地站起身來,抬腿就往門外走。

張亮基急得大叫:“季高,你要到哪裡去?你給本部堂回來!”

左宗棠大聲道:“我現在就去找嶽興阿和莫參將去!我左宗棠清白一世,豈是他們想作踐就作踐的!我就算拼掉頭上的頂子,也要和他們理論一番!”

張亮基起身說道:“你先回來。你把話跟我講清楚,再去找他們也不為遲。”

候在簽押房門外的戈什哈這時迎上來,笑著對左宗棠說道:“您老請回屋坐著吧。制軍有話,卑職是不會放您老出去的。”

左宗棠眼含淚水重新走回簽押房,一屁股坐下,哽咽著說道:“想不到,我左季高也有遭人暗算的那一天!”

張亮基對門外高喊一聲:“來人!”

適才同左宗棠講話的戈什哈走進來施禮道:“制軍有話但請吩咐。”

張亮基道:“告訴飯堂,馬上收拾出兩葷兩素四個菜端過來。再預備一壺酒。要快!”

戈什哈下去後,張亮基請左宗棠更衣坐到炕上,說道:“季高,你從打跟了本部堂,還從來沒有哭過呢。看樣子,你這回到水師營,受得委屈可不小。”

左宗棠擦了把淚水道:“您老是不知道啊。下官到了水師大帳,一提去口子看船炮,莫參將就說,沒有嶽軍門的話,誰都休想踏進內港半步。見下官執意要去,他又讓下官稍等片刻,容他給嶽軍門打個稟報。哪知那莫參將一去就再未回頭。等下官一問哨兵才知道,他和嶽軍門正陪著您老在口內看船呢。下官就急往口內趕,走到半路迎見了您老。下官跟著您老的大轎一同進城,不料想又遭一名騎馬引路的武官一頓奚落。不是下官腦子快,轎子險些被他掀翻!您老說,下官在武昌還有容身之地嗎?左季高大小也是個六品文官哪,竟被這些狗屁不通的武夫耍弄!誰咽得下這口氣呀!”

張亮基聽左宗棠把話講完,沉思許久才長嘆一口氣道:“季高啊,我們這些漢官哪,有些氣不忍不行啊!你看得最清楚,本部堂從打進了武昌城,何曾伸過腰?聖人云:小不忍則亂大謀。又云: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難矣哉!朝廷著本部堂來署理湖廣總督,卻把青麟實授為湖北巡撫。江岷樵已經幫辦軍務,偏偏又加崇綸幫辦軍務銜!你不信可以查一查,我大清立國至今,提督什麼時候署理過藩司?嶽興阿現在就署理著藩司!朝廷為什麼要這麼做?一言以蔽之,信不過我們漢官!一個青麟監視兩湖還不夠,又加上一個崇綸!”

張亮基話此,端起茶碗喝了口茶。

左宗棠這時卻道:“下官一直在想,南昌此次受困,若非曾滌生伸手相援,湖南恐怕一兵一卒都派不出去!”

張亮基說道:“季高,你以為此次曾滌生調勇出省,真是去解江西之圍嗎?他是去救江岷樵啊!滌生的心思能瞞得了別人,卻是瞞不了本部堂的!”

左宗棠道:“去救江岷樵,不也是去解江西之危嗎?”

張亮基正要說話,戈什哈這時走進來稟報:“稟制軍大人,崇撫臺來了,說是要同您老商議船炮的事。”

左宗棠一聽這話,倏地跳下地來,邊更衣邊道:“下官可得去用飯了,您老和崇撫臺談事情吧。”

左宗棠大步走出簽押房。

張亮基對戈什哈說道:“請崇撫臺來簽押房講話。”

不一刻,崇綸大步流星地走進了簽押房。

禮畢,更衣升炕,有戈什哈擺新茶上來。

崇綸苦著臉說道:“水師的情況您老都看到了,能使用的船隻已經很少了。司裡思來想去,實在想不出辦法了。”

張亮基笑道:“您老弟應該改改口了。老弟現在是一省巡撫,不能再稱司裡了。”

崇綸笑道:“司裡這個署理,和您老這個署理又有所不同。您老是馬上就要實授的,可司裡這個署理,說不定明兒就得回本任。司裡從內港回城後,又和嶽興阿商議了許久,他也毫無辦法可想。大人,這件事,好像就得靠湖南了。湖北三次受粵匪襲擾,掠走了水師營無數的船炮。而湖南,粵匪雖也幾次攻打,卻一次也未得手,船炮更未損失一隻。”

張亮基皺眉說道:“湖南的情形,本部堂比老弟清楚。那裡水師可用的船炮,也不很多。湖南又與這裡有所不同,口子多,內匪多。本省剿匪,全靠大船往來運送兵勇。這次安排船炮的事,湖南肯定要出一些,我們這裡也要出一些。無論如何,總要湊齊四五十隻,方資上頭統一呼叫。”

崇綸兩手一攤皺眉說道:“制軍容稟,現在湖北藩庫,只有幾萬兩銀子可供使用。買船、修船,哪項少了百萬兩銀子能濟事?就算現在把船弄到了手,安炮的款項,庫裡都無處挪呀。要安的炮合不合用?不合用又得去買!制軍哪,您說青撫臺早不病晚不病,為什麼偏偏趕在這個時候病啊!他老可真會挑時候啊!”

張亮基沉思了一下道:“崇撫臺,您回去後和嶽軍門商議一下,實在不行,就僱一些民船吧。”

“僱民船?”崇綸吃驚地瞪大眼睛:“民船能合用嗎?民船上又無炮具,如何能剿賊?”

張亮基道:“把民船安上炮,不就成戰船了?本部堂親眼目睹過粵匪的戰船,很多都是用民船改造的。本部堂想,粵匪能把民船改造成戰船,我們也能。”

崇綸低頭想了想,只好起身道:“好像也只能按制軍說的辦了,司裡這就回去和嶽軍門商議。至於改船的款子,恐怕還要制軍想辦法。藩庫連下月各標的餉銀尚無著落,哪有這筆銀子啊!”

張亮基起身說道:“粵匪勢大,囂張日甚,各路官軍連吃敗仗,這粵匪竟然越剿越多!本部堂除了把實情奏明上頭,恐怕也想不出其它的辦法。本部堂今兒跟老弟說句實話,老弟就不要指望朝廷了,還是各省想各省的辦法吧。”

張亮基這句話,本是在不經意間說出口的,哪知卻被崇綸牢牢地記在了心裡。

回到巡撫衙門的當天,崇綸就含毫命簡,給朝廷上了一個摺子,把張亮基的話,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摺子拜發,湖廣總督的官防,開始在崇綸的眼前晃來晃去。

依崇綸的想法,這篇摺子遞進京師,就算扳不倒張亮基,張亮基的聖恩也會從此大打折扣。

崇綸當晚喝得酩酊大醉,把“本部堂”三個字,反反覆覆說了半夜。

一府的人嚇慌了手腳,以為老爺招了什麼邪氣。後來請了個郎中進府,給崇綸連灌了兩碗醒酒湯,崇綸這才睡去。

郎中出府的時候,東方已經露出魚肚白了。

這一晚,左宗棠也喝得不省人事。

左宗棠是有氣無處撒,走又走不得,自己作踐自己。

這一晚,湖南巡撫駱秉章也沒睡好覺。

這一天的晚飯後,他正坐在書房裡喝茶,打外面突然送進來一封加急公函。

駱秉章起始並沒有太在意。從打湘勇援贛各營出省後,公函就沒有斷過。有的加急由驛站遞交,有的則直接派快馬送進巡撫衙門。無非是催糧要餉罷了。

又喝了兩碗茶,出透了汗,駱秉章這才將公函拆開,卻原來是湖廣總督衙門轉抄的一道聖諭,聖諭的後面便是張亮基轉飭湖南撫、提,限期安排船炮,交由總督衙門統一調動的茲文。

大清官制,總督有節制巡撫之權。但在實際當中,又因督、撫都可以單銜奏事,所以又是平行的。往來文書均不用“故牒”,採用的都是“茲文”。“故牒”為上司下達下級的下行公文,“茲文”則屬平行公文。

閱完聖諭,又把張亮基的茲文反覆看了看,駱秉章的頭一下子大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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