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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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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天地為爐 幸與爾同煎熬 第八章 草蛇千里伏

允吾,昔日平凡小城,如今八方匯聚,暗流洶湧,自從馬豪校場許諾後,允吾就陷入了瘋狂,幾乎每天都可以看到有大批人流進出城門,這些人都是想著撞大運的人,就連允吾周邊多個城鎮也有人蜂湧進允吾打探訊息,而各種訊息也冒了出來,關於沈提山首級在何處,那是眾說紛紜,皆不足為信。

青山深處,幽暗山洞,燈火搖曳處映出兩個人影,一個佝僂,一個挺拔。

原來是一個老人和一個壯碩男子相對而坐,中間一個小方几,一盞豆燈在桌上搖曳,山洞簡單狹小,只有一張床一個几案,兩個蒲團,好似是一個苦修的地方。

年輕男子思考了許久,這才抬頭問道:“非要如此?”

他對面的老人身軀幹枯,手持一串潔白佛珠,披頭散髮,面容溝壑縱橫,眼睛卻銳利如刀,看著年輕男子答道:“必須如此,現在的處境就像懸在風中的稻芒,隨時都可能零落,只有如此才能留存火種,我們別無選擇。”

男子沉默半晌繼續問道:“你能不死嗎?”

老人笑了,開心的笑了,他說道:“不死不足信,只有我死了山芋才能給到他手中,我不死,這山芋還不得燙掉他一層皮?行了,我意已決,我這個將死老頭臨末了還能做一筆買賣,也算了無遺憾了,就照我說的做吧。”

男子聽到這裡,起身向外走去,走到山洞口背身說道:“要是他問起,我會據實回答。”

老人苦笑一下算是默許,男子頭也不回的離去。

男子走後,老人上了年歲,只是剪了剪燈燭的光景,就開始背靠石壁打盹了。

次日,允吾城內李記茶館。

甘奕一個坐在茶肆喝茶,甘梓甘野都因巡夜跑去睡覺了,而甘奕沒有什麼睡意就坐在了這茶館中喝茶。

大清早的,茶館裡沒幾個客人,就連店小二也倚在櫃檯上打盹,偌大的一個茶館也就四五人而已,其中最扎眼的就是佩刀的甘奕了,其餘幾桌都是平民百姓,幾桌人都在靜靜的品茶,不願打破清晨的靜謐。

此時門外傳來幾聲咳嗽,隨後出現一個佝僂的老人,披頭散髮,拄著柺杖顫微微的走進來,打盹的小二被咳嗽聲驚醒,趕緊迎上去招呼,小二攙著他坐到靠窗的桌椅上,隨後去準備老人要的茶水了。

老人坐下後,將柺杖靠在桌邊,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又咳嗽起來,坐在老人隔壁桌的甘奕不禁抬頭看了看,老人注意到了甘奕,和善笑道:“小夥子見諒啊,這身子骨是越來越不行了。”

甘奕也笑道:“不打緊,老爺子這年歲還能來茶館,一看年輕時就是個精幹人,今年可有七十了?”

“小兄弟說笑了,七十古來稀,我不敢奢望,今年雖說六十八了,可再撐兩年我自己都覺得懸嘍。”

提茶壺過來的店小二插嘴說道:“老爺子你就放心吧,兩年算什麼啊,我第一次見您時您就是這副模樣,誰知道這都幾年了您還是這個模樣,既沒老也沒年輕,我都懷疑您是個老神仙了!”

老人和甘奕不禁哈哈大笑,老人笑著說道:“那可就承你吉言,讓我這糟老頭子扛兩年,到時下去了也好跟老弟兄有的吹,氣氣他們也不錯啊。”

小二看老人挺開心,就想著再諂媚幾句多賣些吃食,剛要開口就被甘奕一刀鞘拍在屁股上,甘奕沒好氣的說道:“你這廝就別把對付我的招給老人使了,也虧你好意思。”

小二尷尬一笑,對老人道一聲叨擾,蔫蔫的走開了。

老人哈哈大笑,自已倒杯茶慢慢品嚐起來,甘奕也不再多言,低頭續茶。

老人突然低聲問道:“你是上邽甘奕吧?”

甘奕一驚,猛地抬頭打量這個佝僂老人,外貌並不奇特,只是臉上溝壑縱橫,眼睛卻透亮,給人一種特別的感覺。

甘奕反問道:“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老人並沒有回答甘奕的問題而是繼續問道:“你可知此時允吾為何八方雲動?”

甘奕把玩著手中的茶杯,盯著老人冷笑著說道:“不就是部將軍官職嘛,怎麼老爺子你也有興趣?”

老人拜拜手說道:“甘小弟就別取笑我這行將就木的人了,我不過就是道聽途說而已,還請小兄弟別誤會。”

甘奕緩和了臉色,問道:“那你為何向我提此事,只因為我佩了這把刀?”

老人神秘一笑道:“就因為你是甘奕!”

甘奕被老人說的有些糊塗,可老人已經起身向門外走去,經過甘奕桌旁時說道:“跟我來。”

說完就走到門口,出了茶館。

甘奕趕緊丟下一把碎銀抓起佩刀,走出茶館來到街巷上,他遠遠的吊在老人後面隨其走過一條條街巷,最後老人拐進了一個偏僻的死衚衕,在衚衕最深處的一出屋舍前停了下來,回頭等著甘奕慢慢靠近。

甘奕戒備著一步步走到了老人身邊,老人也不搭話,轉身推開大門和甘奕並排走了進去。

最後兩人分別落座於一個小屋的几案左右。

甘奕端坐在椅上,右手緊按在刀把上,他自信只要老人一動,就可以刀出鞘招呼在老人身上。

老人示意他放鬆放鬆,自顧自撥亮了些桌上的油燈,道:“你不必如此緊張,雖說這年頭不太平,可要是有人死在我這屋中,還是位佩刀的,那我小老頭還不得被官府活剝了?”

甘奕鬆了鬆手,冷冷道:“你可不是什麼糟老頭。”

老人一愣,隨後眼睛中爆出光芒,露出與老頭不符的堅毅氣質,說道:“你猜的不錯,我就是堅悠!”

甘奕聽到這個名字驚愕萬分,他不確定的問道:“可是羌人前任族長堅悠?!”

老人滿意的點點頭。

“難得小輩中還有人知道我這個糟老頭的名字。”

甘奕一時無語,這哪是什麼糟老頭啊,這可是當年敢帶兵攻刺史府的猛人啊,涼州現在當權將領誰不知道堅悠的大名,誰沒在其手下吃過虧,當年他統帥的羌人就連官府也忌憚三分,年年還得打著安撫的旗號為其送錢送糧,馬豪這批人就是被此人摔打出來的精兵強將。

不過這都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後來他的不肖兒子見其越老彌堅,就動了邪念,趁其大醉時五花大綁扔入一個山洞中軟禁起來。

而他的兒子不過平庸之材,統領羌族後,實力大大下降,這才有了四十年較為安寧的日子。

此人四十年來了無音信,如今卻突然坐在了自己的對面,甘奕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甘奕懷疑道:“您老人家不是被你自己的兒子軟禁了嗎,現如今怎麼到這允吾城了,難道是你脫困而出了?”

老人冷笑道:“這世界上哪個老子對兒子不瞭解?我那逆子沒什麼本事,可心腸夠狠,我和你們這些官家人打交道那麼多年我也累了,既然他想當這個家那我就讓他當,我正好也樂得清閒,可如今羌族式微,他也就坐到頭了,該換人了。”

甘奕點點頭,終於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說吧,你我素昧平生,我也不想聽你扯你的家事,你到底是為何引我到這個地方?”

堅悠慢悠悠的說道:“助你坐上部將軍位子。”

甘奕心中一驚,臉上倒是並無波瀾,繼續問道:“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同你狼狽為奸?”

堅悠正色道:“因為你別無選擇,如果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的話。”

甘奕聞聽此言,嚯的起身,一把揪住堅悠的脖領厲聲道:“說,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

堅悠不動聲色的一掌拂去甘奕的手,看著暴怒的甘奕道:“你別費勁了,你要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只能是你做了部將軍,到時自然會有人告訴你一切,現在你只能聽我的,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甘奕按住刀柄拔刀半寸,笑道:“真的別無他法嗎,我自小無父無母,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的,你覺得我很在乎所謂的身世嗎?”

甘悠不緊不慢的說道:“說實話,我確實是在賭,可我認為我會賭贏,因為我和你一樣不知爹不知娘,如果有人讓我這樣選我肯定會答應,我總得討個說法,不為其他就為自己,我覺得你也會這樣做。”

甘奕緩緩將半寸刀鋒入鞘,頹然坐下無力的道:“你贏了,說吧我該怎麼做。”

甘悠明顯輕鬆許多,小啜一口茶說道:“簡單,誰得沈提山首級誰做部將軍,而沈提山首級就在這裡,馬豪做事不會打折扣,到時你需要給他獻上首級即可,至於刺史府任命文書自有馬豪操勞,你只需等著文書下達上任即可。”

甘奕冷笑道:“你以為馬將軍是傻子嗎,允吾多少人在搜尋沈將軍首級都沒有訊息,我一個小小的騎卒就有好命得到天上的餡餅?我自己都不信你讓馬將軍怎麼信?”

甘悠並未擔心,繼續說道:“你放心好了,你家馬將軍我和他打了多少年交道了,他才不怕你是誰的人,他之所以下這個看似無稽之令,不過是間接向我討要沈提山首級,想給他兄弟收個全屍罷了,只要有人交上首級,就必定跟我羌族有瓜葛,既然如此,那我不如就將這個天大的功勞讓給他器重之人,噁心噁心他倒也不錯。”

甘奕狠狠的盯著甘悠道:“看來你是認定我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可我醜話說在前頭,你要讓我做對馬將軍等人不利的事或是讓我給你們通風報信,那就別怪我這口刀不認人了。”

甘悠哈哈大笑道:“馬豪帶出來的兵跟他一個德行,都是些榆木腦袋。”

隨後正色道:我甘悠不會下作如斯,我羌族男兒從來都是向死而生,絕不畏戰,正因為如此,我始終擔心羌族會凋零在戰火中,我老了,老了就開始瞻前顧後了,要為族人留條後路了,如果羌族將來有生死存亡的時候,我要你留下我羌族男兒的火種,為我羌族留一線生機!”

甘奕感到有些好笑,道:“羌人如今雖說比不了過往,可也不至於瀕臨滅族,你說這些未免有些杞人憂天啊,更何況你覺得能輪到我一個小卒子來救你的族人嗎?”

堅悠並沒有因為甘奕的嘲諷動怒,搖了搖頭說道:“雖說現在的朝廷大廈將傾,可也是百足之蟲,羌族猖獗這些年,朝廷撥付銀子不知多少了,國庫多一半入了涼州,朝廷差不多要有所動作了,朝廷出手到時就勝負難料了,還是如今早做打算的好,至於你,小卒子自然無用,可你一旦做到部將軍就有大用了。”

甘奕一驚,不禁多看老人幾眼,想不到老人目光如此長遠,語氣中不禁帶了幾分敬重。

“老人家遠見,在下佩服,可您就不怕空口無憑我到時變卦嗎?”

老人不以為然,說道:“我這一輩子還未看錯過人,既然選擇你就說明我有把握,至於原因你早晚會明白的。”

甘奕見他如此說,也就不再多問,轉而問起沈將軍首級,老人告知在暗室冰窖就不再多言。

老人給甘奕交待一番,就下了逐客令,再加上確已天色漸晚,甘奕只得將檢視沈將軍首級擱置,推門離去……

第二日,七月十八,宜出行。

據馬豪親筆呈送刺史府文書寫道:

帳下騎卒甘奕,於酒肆偶聽老者失言,知其為羌賊堅悠,後尾隨入室,縛得賊堅,於暗室冰窖覓得沈提山之首級。

至此,允吾全城震動,甘奕一夜揚名。

馬豪信守諾言親自撰書一封,歷數其月夜馳援敦煌、破賊斬旗、孤身縛賊首之功向刺史府舉薦甘奕為部將軍,馬豪將此書交由沈月呈送刺史府,堅悠也一併押往刺史府聽候裁決。

馬豪將允吾原虎勒部交於甘奕暫行將軍職。

這個結果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想不到最後餡餅竟然落在了一個騎卒手中。

虎勒舊部多是蠢蠢欲動之人,不乏鼓動士卒鬧事之人,其中就包括曾被馬將軍嚴懲的華雲白殷之流,而馬豪自從將軍務交由甘奕後就不再過問。

軍中一時躁動,暫代將軍職的甘奕再三求教馬豪無果後,以鐵血手腕抓捕除華雲白殷外的煽動之人,以擾亂軍心為名斬立決,由此甘奕鎮住宵小之輩,掌控虎勒部。

據聞秦賁擔心甘奕鎮不住軍中騷動,曾主動請求馬豪去為甘奕護衛,馬豪未允,稱甘奕雖為騎卒卻有天大的膽,區區宵小不足掛齒。

後來應驗,秦賁啞口無言。

整整一月後,朝廷的任命文書透過刺史府轉到了允吾,甘奕正式受命為虎勒部將軍,進武冠。

也是這一天,朝廷判處賊首堅悠斬立決,屍體掛於隴城城頭大曝三日,首級掛於轅門旗杆,三日後落地被蹲守已久的野狗撕咬精光,一代梟雄自此落下悲慘帷幕。

經過一個月的休整,允吾元氣恢復大半,軍心穩定。

馬豪主持完甘奕就任之事後,就準備動身回卓尼,甘奕苦求不得,只得同意。

馬豪臨走前和甘奕有過一番密語,外人不得而知,自此甘奕一躍成為涼州史上最年輕的部將軍,一步登天。

分別之際,馬豪見其士卒銳減,將甘梓甘野兩隊騎卒一併送與甘奕,更是留下沈月助其重建,自此兄弟三人依舊並肩征戰不在話下。

堅悠被野狗分屍徹底激怒羌人,硝煙再起,涼州動盪不安,朝廷斥責涼州府衙上下辦事不力,但念在新功初立不予懲戒。

祝良受氣後下令陌澤五部全力出擊,格殺勿論。

自此開始了涼州大地綿延不絕的漢羌之戰,涼州大地開始流血漂櫓,生靈塗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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