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裹挾落葉捲進院子之中。
簡千辭將兩個孩子送回府中後便乘著馬車前往賀家。
她被管家領著走入賀家的院子，不過幾步就見賀老夫人拄著柺杖前來。
“賀老夫人快坐。”簡千辭攙著賀老夫人的胳膊，一同落座於院中的石凳上。
賀老夫人略帶溝壑的面容揚起笑意，“今日您可是去了長公主府參加了賞菊宴？”
“是。”簡千辭點頭應道，“這一次前來找您，也是想問一問關於長公主當年與駙馬之事。”
“哎……”
說到這個，賀老夫人重重地嘆了一聲，隨後渾濁的雙目望向遠處，彷彿是在回憶著什麼往事那般。
“其實，當年的長公主與駙馬乃是兩情相悅，長公主頗得先帝喜歡，自然不必前去那些個貧瘠之地和親，也便順其自然的與駙馬成婚。”
“駙馬待長公主前幾年倒是極好，可，自打駙馬的孃親上來京城後一切就都變了，她幾年都未見長公主腹中有所出，於是便攛掇著駙馬娶了妾室。”
“長公主驕傲了半輩子，又怎麼可能會忍得了此事，於是便與駙馬和離，沒想到合理之時卻發現腹中有了孩兒，長公主不願叫孩兒沒了父親，於是便打算隱忍。”
“可沒成想，駙馬娶回來的妾室頗有手段，一邊哄著駙馬的孃親，一邊又使了手段讓駙馬誤會長公主有其他相好之人。”
“五年前的那一夜啊……”
賀老夫人渾濁的雙目在此時驟然染上了一層悲慼。
“駙馬因此誤會長公主，駙馬的孃親又在一旁煽風點火，長公主一怒之下動了胎氣，結果……那孩兒竟是生生流了！那一夜長公主甚至跳了河，至此也徹底敗了身子。”
簡千辭聽得眉頭緊皺。
原來，如此善良的長公主居然遭遇過如此割心剜肉之事。
她無法想象，一直抱以期待，甚至當成唯一救贖的孩子沒了之時長公主心中的絕望。
賀老夫人伸手抹去眼角垂落的一滴淚珠，“長公主是個可憐人，但也是個好人。所以王妃不必擔心，長公主是可交之人。”
簡千辭一愣。
賀老夫人就像是在教育小輩那般與她說話，倒是叫她心裡不由多了些許感動。
“嗯，賀老夫人放心。”簡千辭點了點頭，隨後眼中便是帶了笑意，“我知道的，長公主的確是個善良之人。”
說罷，簡千辭又想到了另外一人，“那南陽縣主為人如何？”
賀老夫人略帶溝壑的面容霎時一僵。
她自然猜得出簡千辭有心想為南陽縣主治療。
簡千辭也不著急，只是靜靜等待著賀老夫人的回答。
直至半晌後，賀老夫人幽幽的嘆息了一聲。
“你若是想要與南陽縣主交好，頭一件事情必然是要提防南陽縣主的家人，畢竟她不能生育之事可就是家裡人傳出來的。”
一家子的狼才虎豹，南陽縣主能活到如今也是不易之事。
簡千辭瞭然的點了點頭，“我心中已有了決斷，多謝老夫人，改日我再帶著孩子前來看您。”
“還請楚王妃等等。”不等簡千辭站起身，就見由遠及近走來了一道倩影。
賀老夫人拄著柺杖起身，“楚王妃見笑了，這是我的侄媳，楊蓉。”
“見過楚王妃。”楊蓉朝著簡千辭微微一蹲身，“還請楚王妃為臣婦瞧一瞧，臣婦這幾日總覺得身子有些不爽，但不知是因何緣故，心中總有些不安。”
順手的事情簡千辭並不打算拒絕，“請您將手腕平放在石桌上。”
“好。”楊蓉順著簡千辭的話坐到石凳上，隨後便是將手腕平放在石桌上。
簡千辭攏起雙指，片刻後便站起身，笑著朝賀老夫人道，“恭喜老夫人，您侄媳婦這是有喜了。”
“真的？？”楊蓉頓時驚喜的站起身，雙手虛扶著腹部的位置卻有些不敢觸碰，眼眶都忍不住紅了一下，“我，我真是有喜了……”
賀老夫人略帶溝壑的面容也染了笑意，她輕拍簡千辭的手背問道，“王妃，老婦斗膽問一句，她懷裡這一胎是男還是女？”
簡千辭一聽這話，心裡便不由有些不適。
她素來知道，古時的人最是保守，男尊女卑的地位一時難以更改。
所以，她只得壓下心中的不適，隨後便是開口勸道，“老夫人其實生男生女都不要緊，畢竟都是自己的孩子不是嗎？”
賀老夫人一聽就知道簡千辭誤會了。
她連忙開口解釋，“楚王妃莫要誤會，老婦並非是重男輕女，只是武將家，一個男孩平安長大不容易，而我這侄媳婦已有兩個男孩，我們恰好就想要個女娃兒呢！”
這話叫簡千辭鬆了口氣，連忙朝著賀老夫人與楊蓉低聲道歉，“倒是我想的太多了些。”
“楚王妃不必如此，這本就無礙。”賀老夫人搖頭輕笑。
隨後簡千辭又與賀老夫人聊了片刻。
聊著聊著，賀老夫人便是忍不住提到了當初戰場之事。
“我賀家如今還有子孫，在邊境打仗的時候，物資被層層貪汙，送到的很少。”
“即便吃不到精面，粗麵也能湊合，但是那些人竟然連藥材都敢貪汙！幸好，如今已是沒了仗要打，否則，我們賀家女眷的嫁妝，只怕是連半點都不剩了。”
簡千辭聽得臉色驟然繃緊。
原來，賀家女眷卷的嫁妝居然全部都補貼于軍中。
心中的敬意油然而起，簡千辭站起身朝著賀老夫人彎下身軀，聲音染上一股敬佩，“如若不是賀家為國征戰，也便沒有江山如此安平之日。”
她此時也總算明白，為何有時候賀老夫人連康武帝的面子都敢不給。
因為他們賀家歷代為國捐軀，就連家中的女眷也不能像其他夫人與小姐那般享盡富貴，反而還要因為夫家征戰沙場而獻出所有嫁妝。
沉思片刻後，簡千辭又道，
“日後若是有事，老夫人儘管來楚王府中尋我，只要人還有一口氣，我必然傾盡全力將其救活。”
“真的？！”賀老夫人略帶溝壑的面容瞬間一震，隨後重重的握著簡千辭的手，聲音顫顫道，“老婦，代替所有賀家之人多謝楚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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