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笑眉撥了撥手指，讓她繼續。
她只是在測藍心羽那幾句話的真實性。
“我以為，他就只是個小混混……我爸賭博，催債的上門，他會幫我們。有一次他們鬧得狠了，他幫我家還債……我一直以為，那是他在酒吧打工掙的錢，還在想他怎麼能存那麼多錢，好幾十萬呢……”
藍心羽說起往事，語速慢了下來，靜靜的看著面前的桌布。
她想抽菸，手指放到唇邊才想起來煙已經沒了，煩躁的一揮手，拿起咖啡抿了一口。
頓了頓，她繼續往下說。
“後來，我爸又欠債了，催債的找上門來……其實我知道，就是我爸說家裡有人還錢，他才那麼肆無忌憚的又出去賭。”
“那天宴哥不在，我媽沒錢，家裡被他們搜了個遍……他們就看上了我，說要抓我去抵債。我媽死都不肯，死死的拉著我……她被打傷了，流了很多很多血……”
藍心羽說到這裡，雙手握緊了，不時的摳手背，颳起了一道道血痕。
她忍不住了，又從包裡拿了香菸出來抽。
黎笑眉靜靜的看她，什麼都沒說，也沒催促。
服務員看到，再次過來制止，黎笑眉淡淡出聲:“我包場，如果有客人介意的，可以請他們離開，他們的費用，記我賬上。”
服務員抿了下嘴唇，過去幹活了。
黎笑眉往藍心羽的那杯咖啡裡面夾了幾塊方糖，藍心羽捧起來馬上喝了。
她緩了一會兒，沉了口氣道:“後來，我掙脫他們，跑到酒吧去找宴哥……宴哥回來時，那些人已經走了，但是我媽快不行了。她醫院都不肯去……只抓著宴哥的手，請他照顧我……”
藍心羽在說這段沉痛過去時，臉色蒼白，完全沒有了張揚。
黎笑眉不出聲，等她從情緒裡出來。
過了會兒，藍心羽臉上的血色漸漸恢復。她平靜的看著黎笑眉:“我媽走了之後沒多久，就有人來我家找宴哥。那時候我才知道，他原來是豪門少爺，是我一輩子都不可能企及的人物。”
“可是，那時候宴哥說，他會罩著我，不會讓我被人欺負，連我爸也不能。”
“我知道，他是看在我媽的面子上。他愧疚，那時沒有及時趕回來。”
黎笑眉聽她說完整段故事，只聽到了他們的相識，但談何說，戴觀宴不會愛上一個好人？
藍心羽這時瞥了她一眼，又恢復了傲慢不屑的神色，說道:“你還沒聽明白嗎？”
“宴哥重情義，我媽救了他，讓他住在我家，他就認為我家是好人。按說，我陪著他經歷了他人生裡最落魄的時候，是最容易培養出感情的。況且我長得也好看，完全符合小說橋段，生死相許，相依為命。”
她摸了摸頭髮，指尖在臉側輪廓劃過，以彰顯自己的魅力。
黎笑眉輕咳了一聲，無語的翻了下眼睛，端起牛奶抿了一口。
藍心羽掃了她一眼，沒趣的撇了下嘴唇，隨即臉色又落寞了。
“可是，我跟了他那麼久，他只是把我當成妹妹……我以為只是我們相處的時間還少，在他心裡的分量還不夠多，我對他還不夠好……”
“我看到他的衣服舊了，就給他買了件新的，花了我所有的積蓄。可是，他不要，還是穿著那件舊衣服……我偷偷的扔了，他衝我發了好大的脾氣……”
“我就知道，他的心裡裝著一個人。”
“當人還不如一件衣服的時候，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了吧？”
黎笑眉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
可藍心羽說的那些，她也經歷過。
她買了很好的睡衣給他，他還是願意穿著那件舊t恤，甚至不喜歡她碰那件衣服。
這意味著什麼？
當人不如衣服的時候，只說明瞭，這件衣服的原主人——不可取代。
想到此，黎笑眉心裡就一陣鈍痛，還想狠狠的嘲笑自己。
什麼捂不熱的石頭，只是先有人把這塊石頭焐熱了。
黎笑眉垂下眼睫，掩飾心裡的難過。
她喝了半杯奶，才抬起眼皮，拇指擦了擦唇上的水漬，故作輕鬆的笑著道:“啊，原來那件衣服不是你給的啊？”
她不願意被搶她丈夫的女人看輕，即便心裡生了傷痕，還是不肯讓人看到痛。
藍心羽瞧著黎笑眉，感覺被她笑話了去，生出一股氣來。她強調:“宴哥的心裡裝著別人……你是好人，他的心裝不下你。”
“哪怕你對他再好，他對你，頂多也就是感激，愧疚。”
“你會得到他因為感激愧疚而對你的回饋，但想得到他的心，是不可能了。”
藍心羽的語調越發涼薄，想看黎笑眉承受不住失望而痛哭。
黎笑眉只是抿著嘴唇，一點反應都沒有。
藍心羽只當她裝鎮定。
黎笑眉的心裡生了刺，哪怕戴觀宴對她再好，她也會自我懷疑，她得到的“好”是因為什麼。
對於愛而不得的女人來說，只要不是因為愛，任何的好都是虛偽的。
藍心羽的目的已經達成，就沒必要再待著。她戴上墨鏡，拿起手包揚長而去。
黎笑眉對著空落落的座位，心裡也空空的。
轉頭，看向窗外。
一片瓦藍的天，櫻花開了，到處是春天的氣息。
可她好像還停留在冬天裡，渾身都發冷。
她對戴觀宴再好，也只是一個願意付出，願意包容的好人？
包裡的手機響了又響，過了很久，服務員過來提醒，黎笑眉才回過神。她接起電話，那頭傳來武琰擔憂的聲音:“大小姐，要我來接嗎？”
黎笑眉喉嚨輕輕翻滾了下，回道:“不用，我現在就來公司。”
她自己打了一輛計程車。
上一位客人大概是在車上抽菸了，留下濃郁的劣質香菸的味道。
黎笑眉不適應，一直皺著眉。但這味道也刺激了她，將她從沉甸甸的情緒里拉了出來。
藍心羽說，她遇到戴觀宴的時候，他是個在小鎮酒吧打工的小混混？
可是，戴觀宴是戴家的六少，怎麼會離家跑去做個小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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