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三三走後，包間裡短暫地安靜下來，幾人竟是誰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緩解尷尬的氛圍。
畢竟齊宏志和白翠雲在人前太過卑微，極其難以適應此刻的安靜，尤其像他們這種有臉面的人物，巨大的落差感，如處死般的痛楚。
“咱們先坐下吃飯吧，這麼一桌菜，千萬別浪費了。”還是陳立川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齊宏志只是點點頭，目光有所躲閃，剛才差點跪下，如果不是被陳立川抱著，將再無尊嚴可言。
白翠雲亦是難為情地擠出笑容，來緩解尷尬，畢竟跟陳立川家的相處，哪怕後來關係處得很好，但因為給老陳業務，還不少幫陳立川，對待他們的語氣，婦人從來都是上位者的姿態。
是有管教的語氣。
可現在......
倒是徐本江，聲音洪亮地開口，他有意代替齊宏志來說一些場面話。
“立川，有一段時間沒見你小子了，怎麼看起來瘦了，你以後得多吃點，這頓飯......呵呵呵，檔次非常高呀，感謝招待。”
徐本江先落座，隨後幾人依次坐下，老徐低著個頭，小腦袋瓜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齊司遙卻是毫無掩飾地看著陳立川，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她的目光，似乎一刻也沒有從陳立川身上離開過。
“齊叔、白姨，徐叔，動筷吃吧，不管怎麼樣，還是先吃飯，你們也累一天了。”
陳立川又強調道，避開齊司遙熱烈的目光。
徐本江率先拿起筷子，夾著吃起菜，想著緩解氣氛，不過確實也餓了。
但齊宏志和白翠雲依舊坐著不動，可老徐也不知道抑鬱個啥，同樣愣在那裡，關鍵他爸都開吃了。
“爸......”齊司遙擔心地看向父母，“趕緊吃飯吧，你們都一天沒吃了。”
“好......好吧，呵呵呵。”
白翠雲這才拿起筷子，但又轉而看向陳立川，稍有醞釀後，認真道:
“立川，今天的這事太謝謝你了，白姨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了，真的......”
突然，白翠雲變得動容，竟是眼眶紅潤，好像下一刻就會哭出來似的。
“白姨，千萬別這麼說，齊叔在我爸的生意上也挺照顧的，何況齊叔還幫過我不少，再說我跟思遙還是同學，千萬別這樣。”
陳立川急忙安撫，但心裡彆扭，他最受不了的，就是煽情的這一幕。
“立川，你真是個好孩子，白姨真是太感謝你了.......嗚嗚......”
白翠雲還是掉出了眼淚，然後挪著身子，拉住陳立川的手，其實婦人是有心機的，想拉近這層關係，他跟曹三三的關係很不簡單。
如果齊宏志還打算在這一行混下去，那絕對離不開陳立川的“庇護”。
“白姨，真......真沒事的。”
陳立川極度尷尬，想要抽出手，卻發現白翠雲拽得很緊，淚眼婆娑。
“立川......”
齊司遙叫了一聲，可陳立川扭頭看向她時，這姑娘也飽含熱淚，極受感動，本來就在感性的年紀，此刻的敏感情緒更是不能自已。
剛才，立川為了自己家的事低三下四，甚至別墅都不要了，怎麼能讓十九歲的女生不感動，好像已經欠他很多很多了。
“立川。”
齊宏志終於開口了，沉聲道:“那什麼九號別墅的事，是你跟曹董之間的利益交換吧？大概價格有多少，齊叔把這部分損失還給你。”
這位很在意陳立川的得失。
“這個的話......”
陳立川微微蹙眉，這才有機會送出手。
但也不可能說什麼只是曹三三承諾的事，肯定得讓對方記著自己的好，因為你的事造成了多大的損失，陳立川也不是爛好人，想想後，開口道:
“齊叔，你沒事就好，其他都是小事，剛才曹董不是交代了很多工作，你先把這些事理清楚，我這邊的話，不急的，等以後再說。”
“立川，齊叔這次虧欠你太多了，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齊叔肯定捨命去幫你。”
齊宏志把話說得很重，但完全是心裡話，且這時所溝通的語氣，根本沒把陳立川當做小輩。
“齊叔，這話說得有點生疏了，咱們兩家的關係用不著說這些，今天我媽還給我來電話，提了提齊叔。”
陳立川笑語道，可看似溫和的話，瞬間讓齊宏志等人眉頭緊鎖，表情木訥地愣在那裡。
尤其齊司遙的表情尤為明顯，用力抿著嘴唇，她都不好意思看陳立川了，將頭埋得很低，心底湧起愧疚感。
今天中午老陳打過電話，齊宏志可是直接就開罵，絲毫不給對方留臉面，其他人也聽得清清楚楚，想必這事陳立川已經知道。
不然陳立川也不會提。
可對於陳立川而言，一碼歸一碼，這事必須擺在明面上說，我怎麼幫你們，你們怎麼對我父母的，你們自己心裡盤算去。
徐本江倒是聰明，很快開始夾著吃飯，似乎在表明這事跟自己無關。
“呵呵呵......”白翠雲尷尬地笑了笑，連忙解釋，“老陳今也給你齊叔打點電話了，但當時在飛機場，我們還跟路人吵起來了，害得沒說幾句就掛了。”
婦人想把這事圓過去。
對於這個解釋，陳立川點點頭沒有多語，拿起筷子開始吃飯，氣氛隨之再次陷入沉寂。
齊司遙抬頭瞪著她爸，一副要吃人的樣子，責怪他當時為什麼要兇陳叔。
“咱們快吃吧。”
片刻後，陳立川才是恢復了笑容，向著眾人笑道，剛才故意擺了幾分臉色。
於是眾人也紛紛動筷，但是心裡可不輕鬆，有事了。
偶爾間，陳立川瞥一眼老徐，發現這妮子一直扭捏，細嚼慢嚥很淑女，好像一直沒吭氣，跟個透明人似的，跟原來豪邁的作風判若兩人。
“老徐，怎麼吃這麼慢，不像你風格呀，這菜可都不便宜，不發揮一手？”
陳立川湊到徐晚棠耳旁，賤兮兮地問道，他們兩人習慣互相調侃。
“你要死呀！”
老徐憤然給了陳立川一拳，然後拿著筷子大口吃飯，一下放開了。
看到這一幕，徐本江、齊宏志他們，心裡才放鬆幾分，不管如何，他們這層同學關係是真的，隨後越來越隨性地吃飯。
都已經非常餓了，前胸貼後背，何況這家店的飯菜很香，不過一會的功夫，菜就吃得差不多了，又向服務員要了幾碗面。
等主食的間隙，齊宏志終於問起陳立川，與曹三三的關係，這也是其他人所好奇的事，都特別想了解。
“立川，你跟曹董的關係看起來非常親密，怎麼處得這麼好，要不是有你在，齊叔肯定要家破人亡了。”齊宏志語氣低沉。
這時其他人都在直勾勾地盯著陳立川，尤其是徐晚棠和齊司遙，他們三個同歲，而且原來對陳立川的定位，就一愛裝逼的傻帽，完全沒把他當一回事。
可現在有了很大的落差感，跟人家甚至都沒法相提並論，不在一個檔次上。
“新世紀這裡的關係，是我幫曹董引薦的，有關豐谷影院入駐的事宜，已經基本達成，就是因為這事，跟他的關係走得近了些。”
陳立川淡淡解釋，話語說得是那般微不足道。
“立川，這些事溝通起來相當複雜，尤其你的社會地位，跟曹三三差得那麼多，但你依然能夠維護好這條人脈，甚至跟曹董稱兄道弟，足以證明你的社交能力。
齊叔非常看好你，自愧不如，十分期待你的未來，真的太了不起了。”
齊宏志重重道，給了陳立川極高的評價，也完完全全是他的心裡感慨，說句實話，讓他都有幾分崇拜了。
“齊叔，您過獎了，湊巧的事。”
陳立川謙虛道。
“立川，是你太謙虛了。”齊宏志笑道，隨即表情又變得認真，“我還有一件事想問問你的意見。”
“您說。”
“有關豐谷轉型的事宜，影院未來發展你有什麼看法？還有......為什麼曹三三願意把大江撈作為商場的特色門店來推薦？”
齊宏志迫切地想好了解這些事，太匪夷所思陳立川是怎麼辦到的。
但注意到陳立川微微蹙眉，齊宏志又急忙補充道:“立川，你要是覺得不妥，不說也沒事，齊叔只是好奇，我們之間的關係請你放心，我永遠跟你站一邊。”
當下，齊宏志連忙表明位置。
“齊叔，沒什麼不能說的，只是想了想該怎麼闡述。”陳立川笑了笑，隨之緩緩道:
“未來十多年，肯定是房地產業的紅利期，城市化依舊是熱潮，但同樣也是影視行業的紅利期，兩者息息相關，但走影院商場，它的可持續收益遠遠在傳統業務之上。
當然了，利益的對比不能拿此含糊概括，可是對於豐谷而言，如果不轉型，它的侷限性太大，且競爭激烈，別說全國性企業，走出晉源都很困難。
可是如果轉型，那豐谷就有無限可能，影院的品牌力更容易發展，當前取得唯二兩家影線資格的，只有萬大和豐谷，且在入駐方面，豐谷已經走在了前面。”
說著，陳立川敲了敲桌子，嘴角微微上揚，淡出的笑容極為自信。
這一刻，明亮的燈光照在陳立川的身上，他的襯衣潔白，只是袖子處有幾處汙道，顯得格格不入，這一些，都落在齊司遙輕柔的目光中。
像光一樣溫暖又璀璨。
可是她的眼睛，裡面藏滿了溫柔，原來一直煩自己的男生，現在好有距離感。
當然，老徐也是一樣，只是她故意撇起嘴，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你是不是在吹牛......徐晚棠心裡暗暗反駁。
“在如此舒適的環境，他敢跳出舒適圈，足以證明曹董的野心很大，甚至不惜簽訂對賭協議，肯定會帶著豐谷放手一搏。
齊叔，未來會變成什麼樣，難道真是萬大一家獨大？這誰也說不準，但至少豐谷有了向上更多的機會，所以一定要改變思路，重新定位。”
陳立川的這番話，更是在提醒齊宏志，以後的路要怎麼走，一定得堅定地跟著曹三三。
“我明白了！”
齊宏志重重點頭，而一旁白翠雲的神色更是異樣。
“立川，你的語言表達能力和思維邏輯能力很強，說得我都熱血澎湃了。”
徐本江笑著加入話題，他當然希望可以繼續跟著齊宏志，或是新的大腿陳立川，從中分一杯羹，幸好跟老陳關係處得好呀。
不過這時，主食也到了，陳立川的電話又恰巧響了起來，徐本江沒有等到回應。
陳立川看一眼來電顯示，是馬胖打來的，便直接接起，沒有迴避。
“川哥，你那邊什麼情況，吃這麼久？談得怎麼樣了，我已經到新世紀這塊了。”
馬胖急切地問道，今晚的飯局他不方便在，充當的是司機的角色。
“曹董已經走了，你直接到包間吧，正好遇見司遙和老徐了。”
陳立川笑道。
“他們怎麼到魔都了？行，我馬上上去。”馬胖聲音喜悅，扣斷電話以後，拔腿就往樓上跑去。
不超十分鐘，樓道外響起囂張的聲音，馬胖用力推開門，閃亮登場。
“為啥來魔都不給我打電話！”
馬小超張開雙臂，動作浮誇，聲音更是洪亮，然後身子就僵硬在那裡。
怎麼齊宏志和從來不會笑的白翠雲也在，頓時，馬小超後悔來這裡了，此時此刻他的內心非常煎熬。
臥槽，我怎麼把如此不穩重的一面暴露出來了，艹艹艹，陳立川毀我呀，齊總會怎麼看？這事傳到陳叔耳朵裡，他又會怎麼想？
“哈哈哈，咱們小超很有活力呀。”
齊宏志笑道，幾個大人的嘴角都帶著笑意。
“嘿嘿嘿......”齊司遙眯眼笑著，“小超，明天我們一起去逛逛。”
“那我們走吧。”
陳立川先走到馬胖那裡，拍了拍他那張肥胖的臉，“別傻愣著了，剛才有點小帥的。”
“真的？”
馬胖跟在陳立川一旁，兩人一起走出包間。
“假的。”
“嗚嗚嗚......”
“一會去足療按摩吧，累了。”
“好，嘻嘻嘻......”
......
一行人很快到了車庫，但齊宏志說什麼也不讓陳立川送，太晚了，不好意思再麻煩他。
於是在眾人的目送著，馬小超和陳立川開著那輛二手面包車，駛離這裡。
“還記得他被夾手的時候，一轉眼，就變成......”白翠雲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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