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紅？還是她妹！這關係扯得有點遠了吧。”馬胖看一眼陳立川，露出譏諷的神色，“那種女人接近的目的只是為了錢。”
也不怪馬胖這副嘴臉，陳立川跟楊紅搞物件時，那女人就知道要錢，關鍵嘴上還說的特別好聽，哎呀，都是借你的，以後肯定會還。
我就呵呵了。
他媽的還不是騙錢跟別的男人跑了，說句難聽的，如果這事放在馬胖身上，肯定立馬殺到莞城，錢不錢的無所謂，主要不能讓楊紅舒坦了。
這些事，陳立川醉酒後只跟馬小超提起過，他是唯一知情人。
“啊？楊紅是誰來著？是不是立川的第一個物件？”光頭兩眼放光，嘴角微微上揚，推著馬小超的肩膀，立馬八卦地詢問，還和原來一個樣，就喜歡聽這些事。
這貨要是在村裡，鐵定是討人厭的主，哪家的大小事他都知曉，還要風言風語地逢人就說。
“對，就是那個！”張濤用力點頭，亦是不屑的語氣：“那楊紅算什麼玩意，也不撒潑尿照照自己，當時在縣城裡，名聲都臭了，就一賤貨。”
“到底啥情況！”
光頭連忙又問，楊軍也仰著個頭，一時間，包間裡竟然熱鬧起來。
似乎只有瘋狂的詆譭楊紅，才能出一口氣，這賤女人原來有多不識好歹，有多傻逼。
“行了，都把嘴閉上！”
突然，陳立川重重一拍桌子，讓歡鬧的氣氛瞬間凝固。
回憶如洪水猛獸，麻木太久，從而會變得漸漸溫柔，原來的事沒那麼重要了。
沒錯，之前陳立川不會盼著楊紅好，對她的形容亦是中傷與詆譭，似乎這是唯一宣洩憤怒情緒的方式，可現在沒那個必要了。
不過是青春的一場邂逅罷了，或是那件事已經不怎麼重要，以後也會因為某種原因而分手。
“楊紅到底怎麼了？”
陳立川又低聲問道。
“倒不是楊紅找你，是她妹妹楊倩，說是要還你什麼錢，具體什麼事我當時也沒問清楚，就在上簡單聊了幾句，那玩意好久沒登了，不過我存下楊倩的手機號了。”
張濤連忙拿出手機，查詢通訊錄。
“沒必要了。”
陳立川搖搖頭，讓張濤停下動作。
“那些錢告訴她們不用還了。”
陳立川淡淡一句，便拿起筷子繼續吃菜，哪有精力去浪費那些時間。
“行。”
張濤重重點頭，便放下手機，之後沒人再說楊紅的事，喝喝小酒，聊點開心的，還有下一場。
吃過餐，楊軍躲過一截，藉著即將要升職的油頭，光頭攬著張濤的肩膀，語重心長地教了不少東西，但最後一句才是關鍵。
“濤子，你得會來事，要有眼力勁，這麼好的機會，不得把握住！”
光頭挑挑眉，一副很為張濤著想的樣子。
“光經理，謝謝你了。”張濤感激地握住光頭的手，小夥子上道了呀。
這一幕，楊軍似曾相識。
馬小超和陳立川則在一旁笑著看兩人嘀咕，倒不是在乎錢的事，主要是感覺。
你沒錢，請朋友吃一頓簡單的路邊攤，這也是交情。
“去唱商k吧。”
張濤提議，陳立川點頭後，便開始找地方，不過在魔都，特別高階的，價格高到沒邊，已經對那種刺激無感了，主要還想再與兄弟們聚聚罷了。
就這麼走了，總覺得心裡缺點啥。
於是逼著張濤請客去稍微高階點的商k，環境乾淨就可以了。
陳立川雖然慢慢退居幕後，很少在媒體面前露面，但是在魔都，還是有點知名度的，為了避免被拍照，一直帶著鴨舌帽，其他事餘交由張濤他們去處理。
到了地方，陳立川先坐在沙發那裡一言不吭，給人一種非常深沉的感覺。
等張濤點了幾位陪唱的姑娘後，一長髮的姑娘陪在陳立川身邊，畢竟是高階場所，顏值都很高，說的話也很乖巧，都是老闆老闆地叫著。
“我給您倒酒。”
那位女陪唱小心翼翼地給陳立川倒酒，又端起自己的酒杯，討好地笑著。
如這種場，訂得都是高價位的紅酒，所以給到她們陪唱的提成也是很高的，見這種大人物，她們都十分小心，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惹得不開心，被換人就得不償失了。
“不用敬我，你自己喝。”
陳立川淡淡一句，靠在沙發上，聽著唱歌，一直在想著原來的事，張濤突然提一嘴，還是勾起了回憶。
莞城的夜市，那家燒烤店叫啥來著，味道真的特別好吃......
嘈雜的火車站，那裡好像還有一隻流浪狗，楊紅蹲著哀求了半天，想要收養，但最後還是沒同意她......
她租賃的那間小屋，在窗臺上擺滿了花。
一起爬山時，白皙胳膊上的三個煙疤觸目驚心，明明受了很大的傷害，但楊紅表現得小心翼翼，生怕陳立川看不起，在意她糟糕的過去。
只是......
她喜歡唱的那首歌叫什麼來著？陳立川很想在此刻唱一唱，但在其他聲音的干擾下，更加想不起來。
陳立川無力靠在沙發上，而那位女陪唱也不敢冒然再敬酒，坐在一旁自己喝著，偶爾去敬其他人一杯，但得到的也是冷漠回應。
“你們每個人都表演個才藝！”張濤提出要求，幾位陪唱連忙放下酒杯，聽話地應著。
前頭幾個姑娘都是清一色的唱歌，馬胖、張濤他們感到頗為無聊，連看的心情都沒，自顧自地聊天，最後到了陳立川身邊的這位，終於說出不一樣的表演方式。
“我給大家跳舞吧。”
頓時迎來其他幾位姑娘的喝彩，她們自己搞著氣氛，總不能讓冷場。
隨著音樂的想起，那位姑娘很快進入狀態，優雅的舞姿不難看出她是有功底的，陳立川掃了一眼，突然發現這個女人很面熟，原來肯定見過。
於是全程都在盯著那張臉，那種既熟悉，又想不起來是誰的疑惑感，煎熬著陳立川。
等到她跳完舞，又重新坐回去後，陳立川不忍詢問：“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您是？”
她望了過去，看到陳立川將帽子脫下後，瞳孔立馬放大，竟然是鼎鼎大名的陳立川，只是這樣的有錢人，怎麼會來這種檔次的地方。
雖然也是高檔，但人家可是富豪榜排名的大人物！
“真的是您？陳......陳立川！？”
她聲音陡然變高，好在有人唱青藏高原，這樣的聲音並不覺得突兀。
“呵呵呵......”陳立川笑著點頭，表現得非常溫和，“我們之前見過吧？你叫什麼來著。”
“我叫李楠，沒想到您還記得我，我原來和楊紅一塊跳舞的，咱們還去過夜市吃飯。”
李楠笑道，而言語間，早就沒了年幼時的那份囂張，非常通情達理。
“昂，對。”
陳立川這才恍然，漸漸想起李楠這個人。
然而相認之後的氛圍卻是尷尬，李楠也不好做出輕浮的動作，基於他是好友原來的物件，更不敢敬酒，身份懸殊太大了。
於是兩人就默默坐著，誰也不說話，聽著別人唱歌。
“年輕的時候我有點傻，對您說過不好聽的話，還希望您別介意。”
許久後，李楠還是自己喝了一杯，承認當時的錯誤。
“都過去多少年了，我早就忘了，對了......”陳立川遲疑了幾秒，還是脫口問了出來，或許只有這種不熟悉的關係，才是更好的傾訴物件。
“楊紅最近怎麼樣？”
“啊？”
李楠長大嘴巴，再用一種極其誇張的表情盯著陳立川，就好像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
“嗯？怎麼用這種表情看我？”
陳立川微微蹙眉。
“您不是......不是在開玩笑吧？”李楠使勁嚥了口吐沫。
“什麼意思？”
陳立川神色變得嚴肅。
“楊紅都死好多年了，您不知道嗎？”
......
回憶裡的困獸終將被釋放，將人撕咬得體無完膚，一口口生吞。
如果安好，那也就算了，可死亡這種事發生在親近的人身邊，一時很難接受的，陳立川愣在那裡，關鍵李楠的說辭，都死好幾年了。
楊紅她都好幾年了？
陳立川愣在那裡，痴痴地瞪著李楠，都讓這姑娘感到後背發涼。
“楊紅死了？真的假的？”
陳立川依舊不敢相信。
“我騙您幹什麼。”李楠用力點頭，稍有停頓後，神色略顯痛苦，緩緩回憶起：“跨年夜的時候，沒挺過去，當時只有她妹陪著她......”
陳立川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李楠之後的話恍恍惚惚，宛如刺刀，瘋狂刺在他身體的各個部位。
遍體鱗傷！
“什麼叫物件到處借錢給她看病？楊紅當時怎麼跟你說的？還有，她什麼時候得的病！”
陳立川一把抓住李楠的胳膊，大聲咆哮，讓在唱的歌聲戛然而止！
那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怎......怎麼了？”
馬小超怯生生地詢問，猜測這陪唱惹陳立川不高興了？但以他對陳立川瞭解，怎麼可能會對這種人發如此大的脾氣。
“你們都出去，立刻，馬上！”
陳立川一聲大喝，面容猙獰，馬小超等人相互看看，幾人眼神示意，沒敢多留，招呼其他陪唱暫時先走出包間。
伴奏還在唱著，只剩下陳立川和李楠。
“05年夏天時候查出來的，當時老留鼻血，還伴隨著高燒，都以為是中暑，結果一查是不好的病！
不是您借了她幾萬塊錢嘛，楊紅當時親口說的，不然她早就治不起了，那時您正在創業階段，手裡也沒什麼錢，還是到處找同學籌借的。”
李楠連忙解釋，陳立川的樣子嚇到她了，那段時光記憶深刻，楊紅她......太可憐了。
“我借給她的錢？我借給她的？那是我借給她的錢？”陳立川一遍遍重複這句話，這個麻木的人，情緒已然失控，當時的記憶，點滴浮現。
可每一個畫面都要他的命！
怪不得，怪不得楊紅總是開口要錢，原來沒錢治病了，怪不得在爬山時會一直流鼻血，怪不得要租那間屋子，原來離得醫院近。
“我們當時也組織給楊紅捐過款，本來病情已經穩定住了，可惜還是出現了耐藥性，要昂貴的進口藥才可以，之後就沒再治了，治不起。”
李楠繼續詳細回憶，不過在她看來，作為前男友，陳立川能在05年能拿出五萬來給楊紅看病，已經仁至義盡了。
“不治了？”
陳立川不敢想象，楊紅當時是怎麼說出這句話的，活生生被痛死，她才花一樣的年紀啊！
“她怕拖累你。”
“我？”
陳立川指著自己，胳膊在控制不住地顫抖著。
“家裡人靠不上，都那個時候了，楊紅她媽還只會逼著找她要錢，她說，只有你是她的依靠，所以不想拖累你，還有楊倩。”
李楠的眼眶逐漸紅潤，聲音變得哽咽，“當時，我都不敢去看她，太......太瘦了，頭髮也掉光了，每天只能睡在床上，整個後背的皮都摩掉了。”
當時的畫面，似乎在陳立川眼前上映。
所以，在那個時候提分手，就是不願意拖累我嗎？楊紅她怎麼會如此敏感和自卑，我對她好嗎？只是給與一句關心的話，她就感動到不能自已。
“楊紅她太可憐了，可能原生家庭的原因吧，對她的一點好，就急著想要回報，之前她生病時我借過她錢，沒想到隔幾年以後，楊倩竟然來找我還錢。”
“楊倩找你還錢？”
陳立川又在重複，楊倩也在找自己還錢。
“我不想要的，可楊倩特別堅持，說這是她姐姐死前的遺願，無論如何都要完成，不想拖累大家。”李楠憂傷道。
拖累，這個詞壓得陳立川透不過氣，再也無法控制，他，竟然哭了，揪著頭髮，嚎啕得不能自已。
“您......”
李楠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輕輕拍著陳立川的後背。
“楊紅.......”陳立川抬起頭，滿臉淚珠，哽咽著：“她......她當時想讓我去莞城，我一直沒去，她為什麼不跟我說實話，跨年夜的時候，我還罵她了，啊......嗚嗚嗚......”
陳立川無助得像個孩子，過往將他一口一口生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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