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年的夏天,高考剛剛結束,時光彷彿變得悠閒,沒有任何束縛。
夜裡溫柔的風掠過腳踝,縣城靠河的這條小路,搞物件的年輕人喜歡在這裡纏綿,總能遇到相擁的戀人。
秋水口巷子的一切,對於陳立川而言,一切既模糊,又熟悉,前一秒還沉淪在酒精的麻痺中,然下一秒,為什麼會出現這裡。
等一下,我手裡推的是什麼?賣雞蛋灌餅的車子!我在哪裡......陳立川突然意識到,他回到了魂牽夢縈,又一直遺忘的小縣城!
我怎麼回來了?難道......難道我又一次重生了?重生到賣雞蛋灌餅的時候!
那現在是什麼時候?當時的事......陳立川的嘴巴一張一合,難道真的,可以,再次回來?
那我的楊紅!
十八、九歲的少年,臉頰止不住地抽搐,又如瘋癲般吶喊起來:“啊!我回來了!啊哈哈哈哈!我又回來了......”
情緒又如何被控制,在盡情地宣洩!
突然,在正前方,看到一道多姿的身影,她燙得一頭捲髮,抹著鮮紅的口紅,緊身牛仔褲完美凸顯出她修長的腿型,白色襯衣式半袖,哪裡能看出是不到十九歲的女生。
很成熟,像是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她是精心打扮後的楊紅,與前些天網咖裡通宵出來後的樣子差別很大。
我記得這個夜晚......陳立川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鬆開雞蛋灌餅的車子,往楊紅身邊快步走去。
楊紅來的目的,是找陳立川表白的,以為他這種憨憨男生,勾勾手指頭就願意了吧,自己現在缺錢,正好可以從他這裡拿點。
反正......男的都一個樣。
“你......你怎麼哭了?”
楊紅不禁蹙眉,那句“想跟你處物件”的話,只好先嚥了下去。
“楊紅,我好想你!”
陳立川撲向楊紅,他的楊紅,緊緊把她抱入懷中,緊緊的,直到自己呼吸都變得壓抑!
“陳立川!你瘋了吧!”
楊紅愣了幾秒,才記起掙扎,用力推搡陳立川,可這男的抱得太緊,靠,這麼飢渴!
於是一抬手,一記耳光重重甩在陳立川臉上,“啪”的一聲,在清寂的臨街尤為響亮。
陳立川退後一步,可他卻笑了,忽然又想什麼,然後瘋了似得翻找自己的口袋,把一天賣雞蛋灌餅的錢都抓到手裡。
“楊紅,咱家不缺錢,你要多少錢,跟我說就好,多少......多少錢都不缺......”
前一秒還在笑的男生,下一刻,再次哽咽地哭了起來,將錢全部塞給楊紅。
跟神經病一樣。
“你......你到底怎麼了?”
楊紅真被嚇到了,胳膊微微發顫,所謂的濃妝豔抹,不過是一層保護色罷了,似乎她只能這樣,才能被接受。
“你嫁過來好不好,到我家來,我爸雖然不穩重,但他人很好,對兒媳婦特大方,我媽嘴雖然碎了點,可非常善良,會幫咱們帶孩子。”
這些話,陳立川太想說給楊紅聽了,他太想了,此時滔滔不絕,不由上前抓住她纖細的胳膊。
“你......沒受什麼刺激吧。”
可楊紅不怎麼害怕了,覺得眼前的男生,似乎和其他男的不一樣。
他的那些話,好溫柔,原來的物件,對自己,從來沒有說過那些。
“楊紅,我沒受刺激,我只是好喜歡你,我好愛你,真的,不騙你,特別特別愛。”
陳立川連站著的力氣都消失,他彎低腰、拖著膝蓋,情緒早已氾濫,一抽一抽地哭泣著。
楊紅愣住了,再也說不出責備的話,又下意識地抬手,輕輕撫摸在陳立川的臉頰。
“你先別哭哦,主要......你跟我都不熟。”
楊紅這傻丫頭,太容易被感動了,只是一些如浮草般,輕浮的話,她就開始感動,所以言語溫柔,吹蕩在陳立川的耳旁。
她已經在試著接受了。
“你......你是我最簡單的快樂,也讓我最徹底的哭泣,我要用什麼來說愛,只怕我會讓你更傷心。喜......喜歡你在乎的表情,尤其是吃醋的樣子,你說會愛我很久很久,那是最溫柔的事......”
涼風過後,只有男生的歌唱聲,陳立川哽咽著,唱出楊紅最喜歡的歌。
“這是寶寶你最喜歡的歌,我記得,我永遠記得,還有......”
陳立川猛地抓住楊紅的胳膊,將手背翻轉,在一聲尖叫後,她的瞳孔裡寫滿擔憂。
“這三個煙疤,不會成為別人嘲諷你的汙點,反而讓我更加心疼,寶寶,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
接下來的話,陳立川沒勇氣去說,因為他曾經,哪怕成為楊紅的男友,亦譏諷過煙疤的事。
你怎麼這麼賤?真是個賤人,配當我物件?滾......
陳立川吻在楊紅的手臂上,親吻在煙疤上,楊紅愣住了,可再也不想把胳膊抽出去,嘴唇的細膩觸感,似乎在撫平她的疤痕。
“寶寶,我帶你回家,我帶你走,帶你回家,不會再把你留在莞城!”
陳立川挽著楊紅如雞爪般纖細的手,大步往家走去,連雞蛋灌餅的車子都丟在那裡。
“啊?回家!?”
楊紅感到擔憂且害怕。
“對,咱們回家,這個縣城裡,不光只有痛苦的回憶,還有咱們的家!”
陳立川轉身笑著,目光中充滿愛,不再是渾渾噩噩的眼神。
“不合適!”
“真的不合適!”
“快放手,陳立川,我們慢慢來好不好。”
“我先答應跟你好!”
......
楊紅非常亢奮地掙扎著,陳立川卻死死攥著,捨不得鬆手。
可突然,楊紅安靜下來。
“立川,帶我回家,帶我走,我好想,好想跟你回家,莞城只有我一個人,真的好疼......”
楊紅很溫柔地說著這番話,可陳立川扭頭時,她早已滿臉淚珠。
不遠處,也就四、五十米的距離,家就在那裡,很快就能回去,陳立川非常用力,抓緊小手。
可是,楊紅的身影越來越模糊,陳立川向前狂奔,最終,她消失不見了,寂靜的夜裡,只有他一個人。
“楊紅,你去哪了?”
“我明明很用力抓著你的手了。”
“我們回家好不好。”
“你......你看,家就在眼前......”
陳立川癱軟地坐在地上,如同失去了全部的小孩,撕心裂肺地哭喊......
......
滴滴滴......
手機鈴聲響了,陳立川在床上醒來,在他一旁還躺著一個金髮碧眼的女人,可他都沒看一眼,換好衣服後匆匆離開。
剛才做什麼夢了,為什麼眼角有淚?奇怪,為什麼一點都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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