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說啊，到底怎麼了？”
梁九功不敢大聲問，又實在著急，都帶著有些撕裂的氣音了。
周書成垂下腦袋，搖了搖，“明妃娘娘倒是不曾玉體不適，只是這腹中皇嗣……”
梁九功不敢聽下去了。
他就說！
當初明妃娘娘那樣大的動作去救太子殿下，怎麼就能恢復的這樣好！
他就說！
該來的總會來！
梁九功也把腦袋垂下去了，一陣冷風突然吹過，刮過他的脖子。
他都不敢想象萬歲爺暴怒的樣子。
周書成憋笑憋的辛苦，依舊垂著腦袋。
兩個垂著腦袋的人立在乾清宮大殿門口，冬天裡，寒風瑟瑟，吹得身上衣袍也隨風而起；乾清宮莊嚴肅穆，沒什麼光鮮的背景襯著……可憐的很呀。
周書成看夠了梁九功笑話，剛把頭抬起來，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店門便“吱呀”一聲從裡面推開。
幾位大人跟兩人打了個招呼便走遠了。
梁九功本來是站在原地的，可是這個周書成非拉著他一起進殿，“還得有勞梁公公為微臣通報一聲啊。”
梁九功奮力掙扎間，就聽到康熙叫他。
“梁九功！”
周書成繼續使力拽他，“萬歲爺叫你呢！”
梁九功咬牙，鼓了鼓腮幫子，一聲“在”字憋在嗓子眼兒裡，只聽康熙繼續道:“你去把周書成給朕叫來！”
梁九功終於掙脫開，“周太醫正在門口候著呢！”
梁九功把帽子正了正，做出了副很是恭敬的姿勢:“大人進去吧，萬歲爺要見你呢。我在外邊兒啊，等著您。”
等著給你收屍。
周書成不理會他的陰陽怪氣，理了理剛剛和梁九功拉扯間有些亂的衣裳，好意提醒他:“不跟我進去是吧？那就別怪兄弟我吃獨食兒！”
說著，挺直了腰桿兒，昂首挺胸進了門。
康熙見周書成進來了，放下手裡的奏摺，擺了擺手讓他起來。
“朕今早起來，覺得明妃的肚子似乎是大了不少？朕問了貼身伺候的宮女，說明妃不曾暴食，也鮮有懶怠不走動的時候，你是剛從景仁宮請了脈過來？”
聽了這一連串的話， 周書成悄悄在心裡給自己點了個贊:多虧我醫術精湛啊，今早兒診出了雙胎的脈象，這要是還得萬歲爺提醒，我怕是要被換掉！
周書成聰明著呢，雖然因為萬歲爺過於緊張而顯得這差事不好當，但是明妃真的是個太合格的孕婦了！
謹遵醫囑不說，因為萬歲爺寵著，心情從來都是愉悅的，要想母子平安，真的不是一件，特別特別難的事兒。
周書成轉息之間便回了神，趕緊溜鬚拍馬:“萬歲爺敏銳！微臣今日過來，就是要跟您稟報此事。”
“微臣今早兒為明妃娘娘請脈時，已然發現與平日脈象有絲絲豪豪的不同，詢問了明妃娘娘之後，更加確定心中猜想，方才經您一說，該是確定無疑了。”
周書成跪了下去，道:“微臣恭喜萬歲爺，明妃娘娘腹中乃是雙胎！”
他原本壓著聲音，只在後面幾個字的時候稍稍提高了些音調。
康熙猛然站了起來，“雙胎？”
也沒等周書成回話，便開始走動了起來，手上握著拳，語氣帶著點兒收斂的高興:“你可確定？”
“微臣敢拿頭上烏紗保證，明妃娘娘腹中確實是雙生胎，再過上一月，便會更加明顯了。”
周書成在想說出“項上人頭”時轉了個彎，開玩笑，他要是真弄錯了，肯定就要丟官然後家裡蹲了，可是這人頭得保住啊。
人體奧妙，就像之前他得出明妃娘娘不易有孕的結果，誰知道能說被打臉就打臉了？
康熙連說了兩聲好，又笑了兩聲，也沒有注意到周書成言語裡玩的文字遊戲，開玩笑，他要是真弄錯了，什麼頭上烏紗，那戴著烏紗帽的頭朕也給他砍了！
康熙來回踱步，覺得歡喜，手上拳頭鬆了鬆又合上，走到周書成面前，問:“女子生產艱險，一個孩子就危險萬分，這兩個豈不是……”
康熙看著周書成的眼睛，話沒說完。
就像做保證一樣，周書成沒有躲避眼神，眼中堅定:“回萬歲爺，明妃娘娘有孕之時，身體已是長成，故在生產上要比身量未足的女子，能有上幾分保障。何況，”他 笑了笑，接著說:“明妃娘娘聽話……從不多思，您也顧念著，您放心就是！”
周書成毫不留情的拉踩了一下皇后。
他就是討厭多思多想的孕婦，怎麼滴吧！
康熙自然也聽出來了，但沒多說，想了想才道:“你剛剛是說，女子懷有身孕的年齡，大上一些會於女子身體有益？”
周書成早就對女子十三四歲就懷孕生子這件事極為不滿了，說起來便滔滔不絕，提到從前一些朝代頒佈的女子到了十四五歲不嫁就要交罰款的政策時，簡直義憤填膺了，“萬歲爺，從前未入關時，為了人口繁衍，女子十三四歲生產，也算是，能理解吧，但是如今我大清國泰民安，微臣覺得，此等歪風邪氣也該改一改了！”
“微臣的夫人，微臣雖是早早就把人娶回家了，但可是直到二十歲時才有了第一胎。”
康熙眯了眯眼，周書成這話就差說他們滿人入關前，是個遊牧民族，為了保證繁衍，人口不斷，淨幹些不合理的事兒了，再敢說點恐怕這“未曾開化，與禽獸無異”都能冒出來了。
歷朝歷代從來都是早婚早育的，又不止他們滿人一家。
“從前倒是不知你膽子這樣大。”
周書成這會子可是一點沒給自己留餘地，跪倒身體，聲音很大，“微臣心疼夫人，可憐天下女子！萬歲爺您，是明君！心疼天下百姓！”
康熙走到了床邊，揹著手，左手食指和拇指輕輕摩挲著。
過了好長時間似的，他說:“朕也心疼明妃。”
“你起來吧。”
梁九功沒跟著周書成在康熙眼前現，但也在外間候著，聽到景素並無不妥，且懷有雙生胎時，已經想好要差人趁著周書成這個犢子走夜路時拿麻袋套上狠狠踹上幾腳，以洩心頭之恨，但是聽到後來……
梁九功不是沒有見識的人，他有一種預感，如果真能把這事成了，周書成，恐怕要名垂青史了。
周書成又回了些關於有孕女子如何保養的問題，才退下，走的時候搖頭晃腦，好不得意。
到了門口，跟梁九功說:“我可能要名垂青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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