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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世長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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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一卷 劍落紅塵 第十二章 人生的意義

人,在見識淺薄時,無論看到什麼新鮮事物,可能都會感到震驚。

而一旦隨著年歲增長或在一定時間裡歷經太多變故,那對於很多未曾見識過的事物,也都不會展露出任何驚訝的態度。

可是,即便心性沉靜如水,一旦見到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直擊自己三觀建立基礎的事物時,恐怕只有完全失去感情的人,才能毫無思緒波動。

侯長山不僅心性並非沉穩,甚至閱歷都算不得豐富,當他鼓起勇氣,進到石碑之內,陡然出現在他眼前的景象,令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平靜如往。

侯長山經過長時間的“墜落”,終於感覺實地的存在,他堪堪站定,五感也在逐漸恢復。

而他眼前的景象,隨著他視覺的恢復,如一幅畫卷,緩慢展開。

此方並非他腦海中所想那般,是什麼陰暗詭秘的地洞,反而是鸞鳥和鳴,山青水綠,甚至有莫名的白雲和暖陽。

這還不是最令侯長山驚訝的,如此景象,侯長山也在一些秘境中經歷過。

而最是駭人的,卻是遠處有一片瓦屋錯落排列的村落,在村落入口處,豎著一塊木牌,上面用古體字,端正地寫著“侯氏祖地”。

那是侯長山幼年時成長的地方,侯長山看著彼處,心中莫名想起,自己這幅模樣,就是走出祖地時的樣子,歷經數十年,即便境界飛漲,也未再有較大變化。

“難道我走出祖地的那一刻開始,我的人生就是虛妄,現在我終於清醒?”

侯長山甚至腦海中生出如此妄念。

侯長連忙感知體內的靈力程度,發現依舊是玄煙境界,這才略微放心。

那,眼前的侯氏祖地到底是什麼東西,侯長山心中仍舊是警鈴大作。

眼見在外圍繞了一大圈,什麼端倪都沒有發現,本著一直耗在這兒也沒什麼意義的侯長山,最後決定,只有進到這明顯有問題的祖地內部,估計才能徹底解開此處的秘密。

侯長山亦步亦趨,緩慢向立有木牌的祖地村口行去。

一路上,奇獸靈鸞在侯長山附近徘徊,似是表露友好,侯長山不解,他對這些靈獸毫無印象。

在他的記憶中,侯氏祖地就在一片再尋常不過的低矮山坳之中,從未有什麼靈獸現身,山野間,連尋常的野猴都難見到。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侯長山越往前走,心中越是腹誹道。

等到臨近村口時,侯長山停下腳步,他需要再做些心理準備,才敢踏入這片明顯就有問題的地方。

“裡面看起來連人都沒有,這也太滲人了……”

侯長山深吸數口氣,心中不斷吐槽。

終於,在給自己做了好幾遍心理建設後,侯長山還是繼續向前進發。

就這數十步的距離,侯長山彷彿走過數十年,每一步,侯長山都感覺自己的人生倒退一步。

每一步走過,侯長山的人生經歷便模糊一年,直至侯氏祖地的村口,侯長山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站在這裡。

侯長山撓了撓頭,似乎又有了幾分印象。

“我是……來祖地修行的?”

侯長山看著村口木牌,腦海中翻起父母和家中長輩對他的叮囑,原來他是受家族使命,來此處修行歷練,唯有獲得祖地長老的認可,才能重回家族,走向廣闊的修真世界。

只是,那股記憶總有一種遙遠的錯覺,是自己睡迷糊了嗎?

侯長山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頭,他從小就是家裡最勤奮的孩子,他身上肩負著振興他這一脈的重任,可沒時間胡思亂想。

修煉,修到足以碾壓所有人的境界,那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

懷揣如此信念,侯長山踏入這片侯氏祖地之中。

從外面看去,本是隻有仙獸出入而一人也無的村莊,在侯長山進入之後,陡然變成人來人往,充滿生活氣息的凡人山村。

而那些原本四處進出的靈獸靈鳥,也收斂周身的靈光,變成普通的鳥獸,不過依舊圍繞侯長山四周。

其後,祖地最年長的大長老,領他去到祠堂之中,認真聆聽祖宗告誡後,侯長山正式開始了,在祖地之中的修行。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侯長山做過祖地中每一位居民的工作,他也迎來送往,接待和送走了無數家族中前來歷練的少年。

可以為什麼他還不能出祖地呢,是因為他想要出去的願望太強烈嗎,可以有些人進來之後以死相逼,最終也送出了啊。

是因為他不想出去嗎,可有些就想在祖地裡混吃等死的族人,最後也被送出去了啊。

是他修為不夠嗎,他在這裡修行,境界一日千里,這祖地之中,僅有幾人的水平在他之上。

是因為他樂於如此嗎,不是,他問過大長老好多次,但是大長老總是告訴他,還沒到時候,所以他信了,所以他留下來了。

“到底為什麼呢?”

侯長山在又送走一名族內的天才少年後,又開始問自己這句話,不過依舊沒有答案。

只是今天的情況有些不同,侯長山剛在村口回頭,便看見祖地房屋間中衝出一位衣著樸素的中年婦女。

那婦女跌撞著來到侯長山面前,幾乎是哭著說道:“大長老……大長老他不行了,長山你快去看看啊……”

侯長山心間猛地漏了一拍,隨後攙起婦女,頭也不回得朝祖地深處的祠堂跑去。

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何不往大長老的家裡去,他仿若心有靈犀,就是知道大長老此刻就在祠堂之中。

越過祠堂內外擁擠的人群,侯長山面色蒼白地跪在大長老的床榻之前。

大長老此時形容枯槁,但看向侯長山的眼神依舊慈愛。

“長山,你是我侯氏一族的驕傲,你之前,沒有人的修煉速度如你這般快速,你之後,又有多少年才能出一個比肩你的人才,但是長山,修真界中比你強,天分比你好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如果你出去,你定然要面對無數挑戰,你真的願意離開嗎?”

“對啊,我真的願意離開嗎?”

侯長山聞言,怔怔無語。

他從來都是自信的,他知道他在侯氏一族中,是此代乃至之前所有世代中,天分最佳之人。

生而煉氣,六歲築基,九歲凝結內丹,十六歲於祖地中破丹成嬰,至此容貌再不受年齡影響。

但是這樣的他就理應去為家族闖蕩,為家族奉獻一切,最後登臨無雙的境界,將家族帶上從未有過的高度嗎?

侯長山甚至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的人生就好像一條車軌,未來的每一站,都已經被前人規劃好,他需要做的,只是竭盡自己全力,將名為“侯氏”的這輛車,給帶往每一個站臺。

他應該這樣……嗎?

大長老的話,令他此前的所有理所應當都變成了猶豫。

“長山,如果讓你留在這裡,接替我的職責,你願意嗎……還是說,你依舊想要走出祖地,為侯氏開疆拓土?”

侯長山無言,原來自己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侯長山的腦海中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其實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嗎?”

侯長山在心中如此反問自己。

“爹孃從小就教育我,家主從來都說我需要走出祖地,叔公他們都讓他們的孩子以我為榜樣……大長老……大長老說,我應該選自己的本心……”

侯長山的嘴唇哆哆嗦嗦,牙齒不自覺在打顫,他有應該做的事和想要做的事,為什麼就是決定不下來,答案應該很明瞭才對。

“為什麼就是說不出口!”

侯長山的心在怒吼。

他從來都不想面對那個爾虞我詐、優勝劣汰的修真世界,他修行快又如何,他領悟道法快又如何,他天生就該登臨仙凡域之巔又如何。

關鍵是侯長山根本就不想獲得這些,他喜歡山野之間的清爽,喜歡鳥獸環繞的雀躍,喜歡做悠閒的家翁,喜歡竭自己所能養活自己,然後分出餘力教導其他人,那便足以。

沒錯,他喜歡那種迎來送往的舒心感,喜歡在祖地之中度過的每一個日升日落,他願意接替大長老的職位與職責,可是,家族願意嗎……

答案應該是顯而易見的,侯長山也是應該認命的。

然而就在侯長山欲開口回答之時,大長老再次發問道:“長山,你真的想要出去嗎?”

侯長山的話被堵在喉嚨裡,他的意識在天旋地轉,他也在反問自己。

他望向人群,是早已熟悉親切的族老叔姨,看向天空,是陪伴他成長來往的各式鳥獸,低頭,則是他用腳親自丈量過尺寸的青石地磚。

“我……為什麼要走呢?”

侯長山在心底發問。

“我……確實不想離開這裡。”

侯長山嘴裡輕聲說道。

“我,願意接替大長老您,留守侯氏祖地!”

最後,侯長山的話語,伴隨心中信念的堅定,變得擲地有聲,再無猶豫。

在如此回答之中,大長老衰弱的眼神中,射出最後一縷精光,大呼“好好好!”,之後,便在笑聲中,走完屬於他的精彩一生。

悲痛,自然是有的,但對於侯長山而言,他的心中卻是輕鬆異常,他看著大長老的遺容,是有千言萬語也難說盡的感激與憾別。

後日裡,族內找侯長山麻煩的自然不少,但是大長老的地位是特別的,更關鍵是,大長老的遺願,是在每一位祖地族老的見證下確立的,這是本家家主也無法干預的事。

最後,侯家家主,在一片悵然中,感嘆侯氏仍未到興盛之時,落寞離去。

而侯長山,則是順利接任大長老之位,此後其盡心管理祖地,為每一位前來試煉的族中少年,提供應有的協助。

這般數百年逝去,侯長山送走無數祖地的老人,又有當初離開的天才少年,迴歸祖地成為新的族老。

對侯長山而言,因為祖地的靈力不足以支撐他修為的繼續提升,所以他的生命也即將走到盡頭。

他想過,當初若是離開祖地,會是怎樣一番境遇,他甚至有時候,會在自己腦海中莫名生出一些人名,幻想自己與他們相會併發生各種故事。

不過,一切都沒有後悔藥可以吃,而且他這一生,已經足夠快樂了。

“就這般離去,也不錯……”

年邁的侯長山如此想道。

可就在他欲閉上雙眼,安靜等待死亡到來的那一刻,一道人聲,如平地驚雷,霎時驚得他猛然睜眼:“侯長山!快醒過來!這是幻境!你再不恢復意識,那就真的死了!”

那一瞬間,侯長山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回,什麼繼任大長老,什麼為家族培育新人,那都是他曾想過而沒有做的事情。

真正的他應該早就走出祖地,如今正在勞魘真人的古墓之中!

“醒來!”

又是一聲大喊,侯長山奮力張開緊閉的雙眼,眼前還是祖地的房屋,但是一切開始顯得虛幻。

侯長山拖著枯槁的身形,一步一步,朝祖地之外走去。

他記起了來時的路,他要走回去,走到來時的地方去,他要醒過來。

可是,侯長山似乎是真的老了,每走一步,似乎都是在耗盡人生的最後一口氣。

但是侯長山從沒有一刻想這般堅定,他爬也要爬出去,他死也要死在這條路上。

“既然已經知道什麼是真實,那就不要被虛妄所拖累,即便幻想是美好的,但是生活,生活必須是活著過下去!”

侯長山不知從哪裡記起這句話,他跌倒在地,便手腳並用往前爬行,手指磨破,便用胳膊和膝蓋,蹭著泥地往前挪動。

直到精疲力竭,直到最後一口氣也喘不進去,直到在來時的最後一道坎……侯長山低下了僵硬的頭,他沒有辦法再往前走,哪怕一寸……

恰在此時,虛空中伸出一隻手,粗壯且有力,揪著他的衣領,奮起一拽,如溺水的人被拖出水面一般。

侯長山,重獲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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