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只聽見囚車車軲轆壓過青石板的聲音。
黎燦和江魚兒踮著腳朝街那頭看去，只見江樓被關在囚車裡，手腳帶著重重的鐐銬，一身白色囚服破破爛爛血跡斑斑沒一處好的，蓬頭垢面哪裡還看得出是那位清秀俊美的員外郎。
“呸！真給咱們男人丟臉，竟然謀殺自己夫人！”
不知是誰先出聲，立刻就讓安靜的人群爆發了。
“就是！狼心狗肺！”
“簡直就是人面獸心！看著是個讀書人，背地裡喪盡天良！”
“閨女兒，你可看好了，以後千萬別找這樣的臭男人!”
“江樓！你個賊禽獸！該殺！”
“該殺！”
“該殺！”
江魚兒紅著眼跟著大喊道，將袍子裡的雞蛋朝江樓大力扔了過去，正好扔在江樓腦袋上，雞蛋被砸得稀碎，蛋清蛋黃流了江樓滿臉。
“殺！”又有人喊道，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臭雞蛋菜葉子扔向江樓。
江魚兒渾水摸魚將土豆一併扔向江樓，得益於這些日子練彈弓練出的準頭，土豆一砸一個準。
江樓抬眼透過蓬亂的發看向土豆扔來的方向，隔得太遠，眼睛又被糊住，只覺得那小子身形看著有些眼熟。
囚車穿過人群到達刑場時，江樓已經身處在垃圾堆裡，他的身上臉上還有囚車上，沾滿了汙穢骯髒的東西，狼狽模樣難以用言語形容。
刑場前面的空地早已站滿了人，黎燦和江魚兒跟隨囚車到時已經沒有位置可站，擠在人堆裡跳著腳仍舊啥也看不見。
“大哥，大姐大，你倆看不見啊？”洪八垂頭看著面前的兩個小雞仔，面露同情。
黎燦對洪八的表情很是不爽，但是自己這一米五個頭的事實擺在眼前，狡辯無用，於是點了點頭。
“害，早說啊，我給你們找位置去。”
黎燦暗自吐槽:“你也沒問啊”
洪八說著朝人群外蹲在路邊的乞丐們使了個眼色。
那些乞丐見狀立刻起身朝人群走來，在人群中推推擠擠朝最前頭湧去。
圍觀的人們一見是乞丐，紛紛捂著鼻子一臉嫌棄的避開，生怕被乞丐們碰到自己。
很快人群中央就出現了一條小道，洪八拎著黎燦和江魚兒就走到了最前面，正對刑場，觀賞位置絕佳。
黎燦和江魚兒獨佔一個顯眼位置，接受圍觀百姓的目光洗禮。
江魚兒拉了拉黎燦，低聲道:“咱們倆這位置是不是太顯眼了？”
黎燦點頭。
“要不，咱們往後退退吧？小爺我臉皮薄”
江魚兒話還沒說完，一旁的洪八開口了:“大哥，大姐大，你們就安心站在這，有我洪八在，我看誰他孃的不長眼敢來。”
人群不約而同又往後退了退，三人更加顯眼了。
黎燦:
江魚兒:
“肅靜！肅靜！”有衙役中氣十足的吼道。
“今有吏部員外郎江樓，毒害先夫人張婉，又殺害現夫人徐春妮，憑證確鑿，罪無可恕！依息國律法，判斬立決！”
“好！判得好！”臺下一片叫好聲。
江樓癱跪在臺上，面如死灰。
此時距離午時三刻還有半刻鐘的時間，黎燦在洪八耳邊低語幾句，隨後洪八大步離開。
沒一會兒就見洪八端著一碗清水回來，遞給了黎燦。
“大姐大，你要水做什麼？”
“給江大人。”
洪八很是不解:“給他作甚？他就不配！”
黎燦笑笑沒說話，將水遞給了江魚兒:“小胖子，你去給你便宜爹送碗水喝，就當送他上路。”
“不去。”江魚兒拒絕得很乾脆。
“真不去？”黎燦盯著江魚兒，眼裡陽光細碎狡黠靈動。
江魚兒忽然就明白黎燦的意思了，接過黎燦手裡的碗走向刑場。
一旁守著的衙役攔住了江魚兒:“小子，一邊去，這不是你瞎跑的地方！”
江魚兒笑嘻嘻的走近衙役，親熱的叫了一聲:“差大哥，這江樓對我有一飯之恩，我想給他遞碗水喝，算是報了這恩情。”
“喲，你好小子還挺有情意，不過他現在是人人喊打的老鼠，我勸你還是別上去了。”衙役好心提醒江魚兒。
江魚兒面露難色，沉吟片刻後又說道:“他殺了人自該去向二位夫人賠命，我要是知恩不報跟他又有啥不一樣，您說是不是？”
衙役上下打量了江魚兒一會兒才說道:“我說了不算，得先問問大人的意思，你等等啊。”說完就朝監斬大人去了。
片刻後朝江魚兒招招手，示意他可以上臺。
江魚兒端著碗上了刑臺，人們看見這一幕都很是詫異，紛紛交頭接耳對著江魚兒指指點點。
“這誰家的孩子？怎麼不看好呢？”
“竟然給江樓送水喝？哪家缺心眼啊？”
“兔崽子，腦子有病不是？那可是心狠手辣的殺人犯！”
江魚兒充耳不聞，手裡的碗端得穩穩當當，半滴水都沒灑出來。
江樓看著眼前忽然多出的一碗水，順著那隻手看去，見是江魚兒頓時瞳孔一縮，有些不敢置信。
江魚兒蹲下身，小胖臉上面無表情:“爹，孩兒來送你一程，江府沒了，我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來，就這碗清水代酒吧。”
說完便喂江樓喝下了這一大碗水。
江樓沒想到臨死前是自己這個從未養育過的兒子來送自己，想到這些年江魚兒在府裡被徐春妮少吃短穿各種欺辱，自己卻一句話都沒問過，滿腔的愧疚湧上心頭，看著江魚兒的眼神裡難得有了一絲慈愛。
“我我對不住你，這些年爹被矇蔽了雙眼，沒有問過你半句，讓你受了不少苦……”
“我倒沒什麼，你最對不起的是我娘，你欠她的生生世世都還不清。”江魚兒低低說道，一字一句冷若寒冰。
江樓有些不敢看江魚兒，吶吶道:“那你何必來送這碗水，你不恨我嗎？”
“恨，當然恨的，不然你以為你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江魚兒眼裡露出一絲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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