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電梯上的時繁星沒能聽到保潔阿姨的話。
她看著電梯門上自己的影子，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時間這個東西，真的太過無情。
才三年的時間，先生存在過的一切似乎都被抹去了，說來可笑，現在唯一可以跟她談論先生的人，居然是邢老。
電梯停下來，門開啟，她抬腳走了出去。
熟悉的榕江大酒店12樓號房間在走廊盡頭的最後一間，這條路曾經她走過好多次，一開始的恐懼，到後來的眷戀，如今……
先生，如果你真的還在人世的話，為什麼沒有來續租房間呢？
是你真的已經放棄了我嗎？
“你怎麼在這裡？”
漆黑的樓梯間裡突然傳來一個男生，時繁星猛地一驚，頓住了腳步。
“小周？你……先生來了？！”時繁星瞬間激動起來：“是先生來了對嗎？他在哪裡？1231號房間？還是哪裡？
小周的目光冰冷冷的：“沒有，先生已經死了。”
“他沒有死！”時繁星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直接撲上去抓住了小周的袖管，急切的問道：“他究竟在哪裡？你在這裡，說明他也在這裡，對不對？你帶我去找他，帶我去……”
“放開我！”小周猛地推開她，巨大的力道讓時繁星瞬間失去重心，好在身後不遠處就是牆壁，她重重撞在牆壁上，也不知是疼的還是心痛，眼淚慢慢決堤。
小周避開她的目光，沉聲道：“你快走吧，不要再來了。”
“為什麼？”
“時小姐，”小周氣的臉色鐵青：“為什麼？你居然還有臉問我嗎？先生為了你，幾乎是放棄了所有，可你呢？你接近他，你假意在他身邊，你騙得他團團轉，就在他落難的時候卻一走了之！他到底是上輩子欠了你多少，這輩子要被你折磨了一次又一次？”
時繁星訥訥的重複著：“一次又一次？是什麼意思？”
小周的臉色有些不自然，皺眉煩躁道：“反正，請你快點離開H市吧，先生給你的那些錢足夠你享受一輩子了。”
“可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小周爭辯道：“我來這裡懷念一下先生，不行嗎？”
時繁星閉了閉眼睛，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淌，她用手背胡亂擦去：“小周，我知道你恨我。但是當時事發突然，我必須儘快做出決定。我跟邢老透過電話，我知道先生或許沒有死。”
小周猛地抬頭，驚訝道：“邢老爺子？他告訴你的？！”
“他肯定是不願意說的，是我套話套出來的，”時繁星道：“我之前還有些懷疑，但是看到你的反應，我現在可以肯定，先生他的確沒死，邢老把他藏了起來，對不對？”
小周冷笑：“怎麼，你從邢老爺子那裡套出了話，又想來套我？我要是早知道先生一意孤行跟你在一起最後會落得那樣的下場，我當初就不該幫你們。邢老說得對，女人就是男人事業路上的絆腳石，而你這塊絆腳石格外大，不僅一次又一次毀了先生的事業，還害得他差點……”
又是“一次又一次”。
時繁星微微皺眉，她跟先生滿打滿算，在一起的時間也不過短短几個月。
何來所謂的“一次又一次”？
除非，他們在榕城大酒店相遇之前，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先生已經為了她失去過一次。
之後他們相識，相戀，最後不得不訣別，才能稱之為“又一次”。
“小周，算我求你，你今天不會是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裡的，說是到這裡來懷念他，有點太牽強了。我能想到你來這裡的唯一理由——是先生他也在這裡。”
小周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說道：“時小姐，如果你真的還對先生有那麼一絲絲的愧疚，請你不要再回來了。沒有你的日子裡，他過得很好，你的出現只會再一次把他推入深淵。”
“……過得很好？”
“對，非常好。”
“那就好，”時繁星笑的開心了些：“我只要知道他過得好就好，所以邢老是把我親手寫的那封信拿給他看了，對嗎？所以他才傷了心，即便沒死也不願意聯絡我。”
小周面露疑惑：“什麼信？”
“你不知道？”
小周否認：“……什麼信都不重要了，你只要知道先生確實不願意再聯絡你，也不願意跟你再有任何瓜葛了，這就足夠了。”
“他的手臂好些了嗎？還有，那場車禍他應該傷得很重吧，他流了好多血……”
“時小姐，你不要想從我口中再套出關於先生的任何訊息了，這一次就算是用盡全力，我也不會讓你見到先生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小周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快速乘坐電梯離開。
時繁星呆呆的站在原地，好一會兒功夫，才回過神來。
先生……真的沒死。
他真的還在人世！
時繁星捂著嘴，讓自己不要哭出聲來。
哭著哭著，卻又笑了起來。
他還在，真的還在。
真的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訊息了。
“媽媽？”
時繁星迴過身，小陽站在不遠處。
“媽媽，你怎麼在這裡呀？快進來呀！”
時繁星背過身，慌亂的抹掉眼淚，吸了吸鼻子走了出來，牽住兒子的手：“你是專門來接媽媽的嗎？”
“嗯，是爸爸讓我出來的，”小陽湊近她，笑嘻嘻道：“爸爸其實想自己來的，但是他害羞。”
時繁星心情好了一些，長長的深呼吸了一下，“小陽，之前我們走的很匆忙，你的好多鋼鐵俠的玩具都沒帶走，週末我們去取回來，好不好？”
小陽高興的蹦了起來：“真的嗎？”
“嗯，”時繁星微微笑：“那是爸爸買給你的，對嗎？”
“對！裡面有好多都是限量版的，根本買不到的！媽媽，我們什麼時候去？”
“週末吧，這兩天你再好好想想，都有什麼要帶回來的。”
小陽重重點頭：“有鋼鐵俠的書包，還有文具盒，還有手辦……哦對了，媽媽，我們的小狗還在嗎？”
那隻白色的薩摩耶。
是她二十歲的生日願望。
十年的光陰就這麼過去了，三年多之前她離開的太急，那隻小狗原本是想飛去大洋彼岸之後，再聯絡福媽，麻煩她幫忙照顧的。
可是當她在國外安頓下來，再聯絡福媽的時候，福媽卻說小狗已經不見了。
離開的時候，它還那麼小。
如果是自己從房間裡跑出去的，要麼是被好人心撿到帶回家照顧，要麼……恐怕……
想到這裡，她的心底漫過一絲鈍痛。
“媽媽，你怎麼啦？”
“媽媽沒事，”時繁星道：“三年多了，你都長高了好多，小狗肯定也長大了的，可能會認不出來了。”
小陽卻一點也不在意：“沒關係啊，爸爸說，它也是我們的家人，只要我們一家人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爸爸剛剛說的嗎？”
“不是，是之前說的，就是在我們準備去做飛機的前一天。”
時繁星的腳步頓住了：“爸爸還說什麼了嗎？”
“唔……”小陽想了想，道：“爸爸好像還說，等去了國外，就給我買更多的鋼鐵俠……”
那時候小陽才五歲，有些事情記不清楚也是正常的。
時繁星沒有太難過，她只是有些遺憾，那一晚她沒有多跟他說兩句話，她是個成年人，她一定會牢牢記住他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表情。
“小陽喜歡鋼鐵俠？爸爸明天就買給你。”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1231號房間。
封雲霆抱著圓月站在屋裡，門開著，話是對小陽說的，目光確實看向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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