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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山村

    沿著土裡往山上走,一輛解放牌大卡車從後邊超過來停下,駕駛室視窗還探出半個身子:“老四,又買些破爛?”

    問話的是許四海的中學同學丁大勇,也是他的死黨!

    丁大勇的爸爸是公社副主任,給他搞了個磚窯廠駕駛員的好位置,風不吹雨不打的還能吃皇糧,讓很多同學羨慕不已。

    “都幾點了,還沒下班啊?”許四海也緊走兩步上去打招呼。

    丁大勇說要給許家老三所在的工地送磚頭,說是要新造個小學校,晚上還要加班,隨後報聲歉開車走了,許四海繼續抱著香幾往山上走。

    許四海家在半山腰一條名為酸棗峪山溝溝裡,海拔大概有三四百米,夏天不熱冬天酷寒。沿著山溝往上盤旋了有約半個多小,許四海算是走到村裡。

    往下看,山下暮色中的公社依稀可見。

    路過村東頭一排長長的倉庫,牆壁上用白石灰寫有“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的標語。

    不過有些年頭了,標語已經開始斑駁。

    牆外大榆樹下就是村民集合幹活的地方,每天早上大家都坐在樹下的青石板上,等著生產隊長指派任務。

    再往西就是村子,所有茅屋全都沿著山溝一字排開,剛好是飯點,村裡到處炊煙裊裊。村子的最西邊一顆大核桃樹下,那就是許四海的家。

    推開院子的籬笆門,許四海高喊一聲:“我回來了!”

    年近五十;帶著圍裙的的老媽邵小梅立即從廚房走出,看到兒子懷裡裡突兀的香幾,就知道兒子年前的賺頭全都化成這些老物件。

    隨即便嘮叨起來,說許四海是傻孩子,賺點錢不容易,幹嘛不買塊布做一身好衣裳,就是割塊肉吃了也比買這些破玩意強的多。

    許四海自從去年初冬收古董以來,家裡除了老三支援,其他全都強烈反對。然苦口婆心的說了,許四海依然屢教不改,家裡也只好聽之任之。

    許家姐弟四個,老大許高達,去年年前剛剛成婚,老二是姐姐許雙雙;中專畢業後當兵去了,現在在天山省的一處保密軍營,具體幹啥還不能說。

    老三許山峰;在昌平縣建築公司當零時工,這也是因為許家是軍屬特意照顧的,已經好幾年了,砌牆的手藝相當不錯。

    就是經常住在工地上,基本一星期回來一次。

    老四就是許四海。四人名字中或明或暗都含有排行在內。

    忍受著被嘮叨幾句,許四海去了西屋自己的房間,把今天的收穫一一展示在炕上,心裡滿意極了。

    這都是成果啊,獎將來隨便拿出一件,那都是可以令人震驚的好東西。

    窗戶外還傳來老媽的聲音:“吃飯了。”

    “好嘞。”

    許四海把小件藏品房進炕櫃,隨後進了廚房看到飯桌前只有老爸許文華一人。

    老頭才五十多點,在後世這個歲數還不算老,不過在這年頭他看上去挺蒼老的。

    老媽在把蒸籠裡的棒子麵窩頭往大碗裡撿。

    許四海看了下:“咦;老大兩口子那去了?”

    老爸說會老大媳婦家有點事,兩口子幫忙去了。

    吃飯,晚飯是小米粥棒子麵窩頭,菜是熬白菜粉條。

    對於飯菜許四海只求吃飽,好壞他一點都不在乎。一頓飯,拳頭大的棒子麵窩頭許四海吃了五個,還喝了兩碗小米粥。

    吃飽喝足,許四方剛想走,老媽發話了,要他明天晚上早點回來,有人請壓床吃喜酒。

    壓床是漢族結婚傳統之一。

    就是在新人結婚的前一天晚上,邀請一位比新郎年紀略小;充滿青春氣息的陽剛少男去新床上睡一晚,以期來年也生個大胖小子。

    也有邀請四五歲的小男孩的,要是小孩子夜裡尿床了,那更是大吉大利的好事。

    這份差事許四方已經是附近的專業戶,十里八鄉但凡有結婚成親的都來請他壓床,看重的就是他這張令大媽們疼愛的小白臉!

    而家裡主事的,也就是這些大媽們。

    “哪家啊?”

    “山下趙各莊,你表姑家隔壁的萬阿姨家。”

    許老四心說這到不錯,還能蹭頓好飯打打牙祭。

    穿過寬敞的院子,許四方走到自己的房間,其實他和老三現在住的房子是他大伯家的。

    許家老一輩兩兄弟的三間正房並排在一起,形成一個六間聯排,而廚房就只能在大院子左右各一間。

    許大伯老兩口只生了一個閨女,又走得早,這處房子按老規矩就落到許文華的手上。

    “吧嗒”許四海伸手拽了下門口的拉線開關,掛在房樑上的白熾燈泡亮了起來,屋裡顯得有些昏黃。

    許四海還看到牆壁上,炕櫃子上貼了好些作業本畫的塗鴉,畫的是山裡的野樹,還有生產隊的牛羊,很有點連環畫的味道。

    這都是從小人書上學來的,也是許老四三年初中的“豐功偉績。”

    現在的晚上既沒電視,更沒有電腦可以消遣,漫漫長夜許四海只能用畫連環畫來消磨時間。他取了才紙筆,想要仿造徐悲鴻的作品畫一匹馬。

    閉著眼在回憶記憶中徐悲鴻的馬,他又覺得屋裡挺冷的,遂起身出門燒炕,這回老爸的三個牌搭子進了院子。

    為首一個是山下的貨郎馬天賜,此人是許文華的發小,另外兩個則是同村的鄰居大爺。

    現時空麻將還沒放開,打牌只能是撲克。

    鄉下地方晚上實在是無聊,賭錢的風氣在老營公社一直暗中流行,鄉下地方這些事管的松,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民不報;官不管,沒人去管這等閒事。

    “三位叔又來打牌啊?”

    村裡還是流行老輩的規矩,許四海是小輩,看到長輩進家少不得要打聲招呼。

    許四海還和馬天賜開玩笑,要他今兒晚上可不要輸的當褲子。

    馬天賜這人癮大牌臭,是個十足的長敗將軍,但是誰也不能在他面前提這個,不然他會急,非要爭持的面紅耳赤的,少不得還要與說他的人約戰一場。

    每每這時,大家都臉上帶笑,周圍一片歡快的氣氛。

    “小子你可別瞎說,今兒晚上你馬叔一定會大殺四方,把輸掉的本錢撈回來!”

    “。。。。。。”

    “。。。。。。”

    “。。。。。。”

    許四海一看形勢不對,這是要和自己對上了,趕緊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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