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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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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乾淨的女人

    馬小山上前取下釘在女鬼身上的符紙,摺疊整齊,放入懷中。

    又閉著眼睛,嘀嘀咕咕唸了些咒語,霎時間,只見這青銅竟忽的射出一縷白光,餘秀蓮就在銅鏡的照耀下一點點冒煙變白。

    餘秀蓮眼見自己命不久矣,只顧著拼死一搏。

    忽的那女人從喉嚨中湧出一口黏痰噴射在我的臉上,一股子濃烈的腥臭味死死扒在了我的臉上。

    我被那痰液嗆了一個跟頭,向後猛退三步,倉促間,竟將的八寶銅鏡重重的摔到地上。

    “不好!”

    我只聽那馬小山一聲驚呼。

    我急忙抓起腰間的紅肚兜把臉面抹乾淨。待睜眼時,義莊大堂內只剩下了我和馬小山,餘秀蓮已然不見了蹤影。

    “那女人跑了?”

    我錯愕道:“媽了個巴子,真他媽喪門。”

    馬小山無奈的嘆了口氣,走到我身邊,彎腰拾起地上的八寶玲瓏鏡。

    忽地,馬小山語氣凝重地對我道:“你要有麻煩了,這餘秀蓮還會再來找你的。”

    “找我?”

    我頓時只覺得渾身毛骨悚然。

    “我不過是個扛屍的,與這餘秀蓮之前從不相識。遠日無冤,近日無仇,這娘們幹嘛非要害我!”

    “因為你欠她的!”

    馬小山篤定道。

    “放屁,老子何時欠了她?”

    馬小山雙眼暇蹙,意味深長的望著我。

    “你抬屍心不誠,毛手毛腳將那餘秀蓮的腦袋磕了個大洞,毀了餘氏的屍身。你還敢說你不欠她?”

    又捻鬚長嘆:“世事講究輪迴,有因便有果,有欠須有還。”

    我被那馬小山說的全身汗毛豎起。

    什麼輪迴因果我倒不懂,我只掂量著,自己一無本事保命,二無錢財傍身。可拿什麼才能去還那餘氏。難不成也要拿我的腦子去填補她。

    想到此處,我連忙翻身倚在那赤紅色棺材前,裡面已經空空如也。

    我對著空棺材,想和那餘秀蓮的魂兒討個商量。

    軟語曰:“餘家娘子,我今兒當真不是有意損壞你的屍身。趕明兒我多給您燒些紙錢,元寶。在扎個您模樣的童女,用上好的紙料,給您鑄個新身。”

    我胡亂許著願。馬小山聞言,開懷一笑,解了自己腰間的酒葫蘆,酣飲幾口。

    “那餘氏的鬼魂方才被我所傷,現在已不知逃到哪兒去。你同空氣商量個什麼?”

    我道:“不同空氣商量又能如何?難不成我要乾坐在這裡等死!”

    馬小山故弄玄虛。“這眼前我知道的,只有一人可以救你性命!”

    “那個人是誰?”我連忙起身,眸子幾也閃出了光。彷彿抓住了最後一顆救命稻草。

    那馬小山半躺在地上,翹著二郎腿。手指在空中揮舞畫了一個圓,忽的雙手握拳,只餘出一個大拇,猛的指向了自己。

    “我。”

    “如此時刻,你還拿我取笑。”我心中七上八下,便隨意脫口而出。

    忽地,我想起了方才馬小山那一身的本事。定身符,八卦鏡。的確是有真功夫的。

    我急忙起身,半蹲在馬小山身側。“老馬,你當真有辦法能救我性命?”

    馬小山雙目緊閉,胸有成竹道。

    “我本閒雲山野客,無心再入塵網中。”

    我聽不懂馬小山說的話,什麼閒雲,什麼塵網。我自幼沒有讀過書,連大字都不認識一個。最讓我頭疼的便是這些文縐縐的東西。

    我問馬小山。

    “那我該咋辦哩?就坐在這義莊裡守著?”

    馬小山只是依舊抱著酒葫蘆搖頭晃腦。

    “命裡有時終須有,該到來時還自來。”

    眼瞅著天已漸涼,義莊的外面顯現出一片淡淡的霧霾藍。

    我自從到義莊扛屍這些時日,從沒有覺得過懼怕。

    不過是人的屍體,一沒有氣息,二不出聲響。哪裡會有什麼可怕?

    我以前甚至覺得,死人要比活人好的多。

    人死了,就剩下一身骯髒的皮肉,早早晚晚會**成白骨。與貓,與狗,與蟾蜍,與老鼠都無異。

    可是活人呢!

    活人面門上長著嘴,他可以用一柄一柄的軟刀子惡語中傷你。活人長著手腳,他可以揮舞起拳頭對你施暴。活人長著心,心如蛇蠍。有的人心,簡直比洪水猛獸更加駭人。

    但是現在,我卻連自己唯一覺得安生的地方,都變得無比畏懼。

    曾經蕭條,空曠的義莊。卻如今,莫名其妙的籠上了一股灰黑的迷霧。

    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鬼哩!

    明明已經死去的人,竟然會突然之間猙獰著面孔,齜著獠牙,吃紅色的血肉。用那烏黑乾枯,雞爪子似的雙手,死命的鉗制住你的脖頸。

    ……

    在村子裡,所有村民都不待見我。

    自幼,同齡的孩子,便一起拿馬糞蛋兒丟我。譏笑著圍坐一團,喚我作“野種”。

    村民們每次見到我和我娘,都會三兩個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交頭接耳。

    他們叫我娘窯姐兒,叫我窯姐下的崽子。

    至於我爹!

    呵,他因為家裡窮,討不到老婆,勉強娶了我娘那個不乾淨的女人。

    孃的過往,是爹心頭上最重的傷疤。

    娘長得漂亮,最俊的就是她的那張臉。

    年輕時候的娘,肌膚都是奶白色的,尖尖的下巴,笑起來是一口的虎牙,臉蛋兒上還帶著兩個梨渦。

    爹孃剛成親的時候,村裡的男人們都齊齊的趴在我家窗戶上,偷看我娘。

    他們一個個的,用**裸的眼神端詳著我孃的臉。

    男人們都說。

    “俊的就像廟裡的玉菩薩,怪不得城裡的老爺們會喜歡。”

    “聽說,消遣一晚上要幾塊錢嘞!”

    村裡的女人們,便紛紛唾棄我娘。

    她們轉著眼珠子,擰著鼻子,撇著嘴巴。惡狠狠的兇娘。

    “不乾不淨,只怕身上都是髒病。”

    “這樣的女人就該一頭撞死。”

    “狐狸精,喪門星。勾引爺們兒的潘金蓮。”

    那些女人們會朝著我家的門坎上吐口水,全村的男女老少都避著我娘,就像奪避瘟疫。

    於是,爹恨急了孃的那張臉。

    恨她生的太過靈秀,以至於讓娘髒了身子。

    不知道從哪天起,爹越看我娘,便越覺得怒火中燒。

    他喝了點兒酒,藉著酒勁兒,握起了拳頭。

    一個身高八尺的農家漢子,卯足了自己全身的力氣,一拳又一拳,狠狠打在了自己女人的臉上。

    自那以後,娘便再也沒有過過一天消停的日子。

    孃的嘴角永遠都泛著淤青,她的眼白裡滿是充血的紅點。她的身上,一直都是新傷疊著舊傷。

    日子久了,娘被打得麻木了,便也感覺不出疼來。

    娘那俊俏的臉蛋兒也不見了,被烏黑紫青的傷勢永遠掩蓋了起來。

    終於,村子裡安靜了一段時間。

    像娘這樣一個身染汙穢的女子,她過的不安穩,別人便樂的安穩。

    可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我卻在一個不合時宜的日子,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娘過門九個半月,我出生。

    村裡人都說,女人產子,十月懷胎。娘才過門九個半月啊!我不可能是施家的種,我是野種,是雜種。我是一切汙穢的,骯髒的,難見天日的產物。

    奶奶負責接生的我,她用一雙顫巍巍的,滿是老繭的粗手抱著渾身鮮血,稚嫩浮腫的我。

    她的眼神裡沒有半分添丁的喜悅,取而代之的是對娘彌天的怨恨。

    爺爺坐在自家的門檻兒上,嘴裡不停的嘬著一個枯木頭的菸袋鍋子。他的神色凝重,滿面愁雲。

    伴隨著我清脆悅耳的哇哇啼哭,爹蹲在院子裡,抱著頭一遍又一遍的嘆氣。

    終於,爺爺發了話。他那疲憊,滿是褶皺的眼皮子裡,猝然射出了一道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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