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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懼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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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遠行

    這一天,本該和以往過去的七千多天一樣。

    前些日子的一場雨,將本就低的溫度再次按下去了一截。機場瀰漫起來的晨霧,被燈光照射出一團團灰白色的光暈。

    天還沒有亮透,冷灰色的天空上,看不到星光,也看不見曦光。

    秦文玉一身黑色的休閒衣褲,拖著行李箱,站在機場外,與周遭黑色的環境幾乎融為了一體。

    “呼……你真是瘋了,”張路縮著脖子,呵氣成霜,“我以為你說要去日本是在開玩笑,你竟然來真的!”

    秦文玉看著他——自己唯一的朋友和死黨,張路。

    他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著灰色的羽絨服,剃了個板寸,不像自己,頭髮又長又亂,顯得陰鬱。

    張路積極向上,喜歡運動,熱愛生活,除了成績不好什麼都好。

    “你沒必要跟來。”秦文玉往張路身後看了一眼。

    “呵,你會日語嗎?”張路瞟了他一眼,頗為驕傲地問。

    “會。”

    秦文玉平靜地回道。

    張路愣了愣,他知道自己這個朋友的性格,這個人從不開玩笑,只要他說了,一般就是真的。

    不過這小子是從哪裡學會的日語,不會和我一樣吧?

    張路暗自嘀咕著。

    “小路!”

    身後傳來的呼喚讓張小路一個激靈,“誒!”

    張路笑嘻嘻地回過身,一個比他矮半頭的白衣女孩正站在公路對面灰白的燈光下,他穿過公路拉著女孩說了一會兒話,兩人過來時,他對秦文玉說道:“別誤會,我可不是擔心你,玲玲想看雪,我們兩打算去北海道看雪來著。”

    秦文玉對李玲略一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這個女孩是張路的女朋友,也是他的同學。

    “誒,你去哪兒?”

    張路見秦文玉拖著箱子要走,連忙出聲問道。

    “洗手間。”

    秦文玉回頭看了他一眼:“還有,這趟飛機是去東京的。”

    張路脖子一挺:“先去東京看埃菲爾鐵塔,再去北海道看雪,不行嗎?”

    秦文玉頭都不回地走了。

    李玲拉了拉張路的袖子,低聲說:“小路,埃菲爾鐵塔在巴黎,東京的是天空樹……”

    “都一樣嘛,你懂我意思就行。”

    一邊說著,張路一邊拖著行李,進了機場。

    李玲往秦文玉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跟上了張路,小聲問到:“小路,其實我一直想問……你們是怎麼交上朋友的?秦同學……的個性,那麼奇怪。”

    張路一隻手攬著李玲的肩,興致勃勃地說:“你也覺得他奇怪吧?有一次我問他,如果我掉進河裡快淹死了,而他又不會游泳,那要怎麼來救我。你猜他怎麼回答的?”

    “怎麼回答的?”李玲疑惑地看著他。

    “他說……他會利用周邊所有可以用的東西進行救援,如果都不管用,他會看著我淹死,用來告誡自己不會游泳的人別在水邊瞎玩……有意思吧!”張路越說越起勁。

    “他沒有說下水來救你嗎?”李玲問道。

    “我也這樣問了!”張路往已經看不見人影的秦文玉方向瞧了一眼,“可他說,不會游泳的人下水救人,兩個人一起死的機率無限接近百分之百,我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個道理。”

    “可是……朋友間為了維繫友情,就算是事實,也不用說得這樣**吧……”李玲越發地不理解,“秦同學剛入校的時候很受歡迎,但漸漸的,大家發現他很奇怪,他……太過於理性了……”

    “有嗎?”

    張路嘀咕著。

    “還有……你為什麼會問秦同學這種問題?這種問題不應該是我問你的嗎?”

    李玲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啊?”

    ……

    今天很冷,雖然有下了雨的緣故,但此時此刻,秦文玉感覺格外的冷。

    他洗了一把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細碎的頭髮,灰黑色的瞳孔,高挺的鼻樑,下垂的嘴角,搭上蒼白的膚色,構成了一張略顯陰沉的臉。

    他就這樣看著鏡子,鏡子裡的他也這樣看著秦文玉。

    “先生,不要注視太久鏡子裡的自己。”

    一個奇怪的聲音打破了洗手間的寂靜。

    秦文玉沒有回頭,他透過鏡子看到了自己身後的那個男人。

    這個人四十歲左右,身上裹著黑色羽絨服,雙肩揹著一個大大的灰色揹包,從眉眼到鬢角都能看出一股濃濃的疲態。

    “老人說,鏡子裡的人,會奪走人的靈魂,看得越久,對鏡子中的自己就會感到越陌生,甚至……恐懼。”

    他操著一口奇怪的中文,對秦文玉說著。

    “這是完形崩潰與恐怖谷效應的雙重作用。”秦文玉轉過身,說道,“長時間看著一個漢字,它會變得陌生,長時間看著鏡子裡的臉也一樣。”

    “一個類人,陌生,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是觸發恐怖谷效應的最佳選擇。”

    中年人一怔,搖了搖頭:“真希望……一切都能用科學解釋……”

    他離開了洗手間。

    這是個日本人。

    秦文玉注視著他的背影,忽然察覺到一件事。

    難怪……今天感覺格外的冷。

    自從到了機場,周遭映入眼裡的色彩,竟然全都只有黑,白,灰三種。

    衣服,行李箱,地板,隔間……就連機場內的燈光,都像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色。

    晦暗,低沉,壓抑,像是默片裡的世界。

    是巧合嗎?

    秦文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黑色休閒服,還有褲子。

    他拉著行李箱離開了洗手間,飛機快要起飛了。

    和張路想的不一樣,去日本,並不是臨時起意。

    他的父親,秦也,那個把自己的人生過得一團糟的男人,已經半年沒有往國內寄明信片了。

    換句話說,秦也失蹤了。

    而且,這樣的失蹤,似乎早在那個不負責任之人的意料之內。

    “如果超過半年,都沒有收到從日本寄回來的明信片,就立刻去日本。”

    秦也是這樣說的。

    當秦文玉追問為什麼的時候,秦也結束通話了電話。

    這是父子二人的最後一次通話。

    秦文玉拖著行李箱,來到候機廳時,正好看到張路拉著李玲,在登機口對自己揮手。

    二人的身後,是剛才那個四十歲左右的日本男人。

    他正緩慢地朝著飛機的方向走去,黑色的玻璃上映出了他慘白的臉。

    他走得很慢,厚實的羽絨服好像不能給他帶來溫暖——他在細微地顫抖。

    難道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前方等著他?

    也許……是恐高吧。

    秦文玉收回視線,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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