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郢和雙X二隊的教練有矛盾，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教練和輔助選手PH7關係極好，而PH7屬於看全天下都看不順眼的那種人，尤其看不慣自己的AD。兩個人最喜歡乾的事，就是在訓練賽完了之後給吳郢表演一段混合雙打，和說相聲似的，一人逼逼他一句。
一開始吳郢還煩的要命，到了最後，都沒脾氣了。乾脆抱著看猴戲的態度觀賞這兩人跳腳，久而久之，還挺有意思。
被煩的緊了，就像剛剛那樣頂撞兩句。發現教練其實欺軟怕硬之後，吳郢頓悟，他們都是給雙X老闆打工的人，誰也不比誰高貴。
尊重是一個雙向的關係。
但平時為了隊內關係，他都是能忍則忍。隊內關係的表面和諧也是維持成績的重要一環。因為這種人丟掉自己的成績，不值。
他很好奇商昀州到底直播了什麼，讓教練氣成那樣，快要指著鼻子罵他倆“狼狽為奸”了。
於是吳郢點進了洛林發給他的那個“為愛噴人”的連結。
還沒加載出內容，先看到了評論。
“@商昀州的圈外女友在？出來看正宮。”
“@商昀州的圈外女友節奏b滾出來道歉[太開心]”
這個“圈外女友”貌似就是一開始帶他節奏的那位。
正翻著評論，影片載入好了。
然後吳郢親眼看到，那個自稱輸錯了賬號的人，先是在排位介面停了兩三分鐘，沒有立刻開遊戲，而是和彈幕互動了一會。
別人可能沒有注意到，但吳郢很清楚地看到了，好友那一欄裡，在自己的狀態從“組隊中”變為“佇列中”的那一瞬間，商昀州同時點下了“尋找對局”的按鈕。
早晨的人並不多，只要和好友稍微保持開遊戲的同步性，就有很大的機率能和好友排在一起。商昀州運氣不好之處就在於，他排是排到了，補位去了中單，沒拿到自己的輔助位。
——這哪裡是撞車了，根本就是居心不良地在狙擊自己！
然而更讓吳郢震驚的還在後面。
—他沒有不尊重前輩，我們是朋友。
—既然澄清過，之後就別帶節奏了。
—要不然，你們就和剛剛那位輔助弟弟一個下場。
字面上是挺嚴肅的，語氣裡卻帶著笑意。轉會期直播不讓開攝像頭，直播間裡一片漆黑，也不知道商昀州到底幹了什麼，笑成這樣。
——所以他開直播，是為了澄清那個“不尊重前輩”的謠言？
那多半是隊伍裡授意的了。
可這種發個微博就能解決的問題，何必這麼大動干戈。
還非要來一手直播對罵，搞的全天下都知道他和別隊輔助在路人局裡幹起來了。
吳郢頭疼，有一種反而是自己作了惡人的感覺。
可他忘了。
他打遊戲一直都是這麼自閉。在他還菜的感人、只能在鑽石局上上下下的時候，開小號陪他雙排的那個人，就已經習慣了幫自閉AD回噴那些問候家人的隊友。
然而教練並沒有打算輕易放過他。吃完飯，回了網咖之後，吳郢剛掛上語音，教練的電話又一次打來了。
吳郢接起來：“喂？”
教練在那邊大吼大叫：“現在就回基地！”
吳郢差點沒被他吵聾，把手機挪遠了點：“現在回？”
“現在！馬上回來！別讓我再說第二次！”
大概是剛才被掛了電話，教練覺得很沒面子，於是這次搶在吳郢之前，先把電話結束通話了。
吳郢：“……”
商昀州順著麥聽到了。他問：“你要回基地？”
“可能有事。排不了了。”吳郢把手機丟開，準備切斷語音。
“等等，”商昀州忽然說，“升降級賽結束了，你有什麼打算嗎？”
“沒打算。”
“還想留在雙X打比賽？”
吳郢莫名其妙：“不然呢？”
“……沒有考慮過去別的地方？”
吳郢靜了靜，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去哪裡？”
他當然不能來去自如，因為他不是世界冠軍，沒有鮮亮美好的過往。更不能像他人一樣，開著千萬年薪也會被無數戰隊爭奪。
這就是電子競技。
成績為王。
——否則他怎麼還會留在雙X二隊，和那樣的教練、隊友待在一起？
他又不是犯賤，天生喜歡負重比賽。
“我還有一年的合同在身上，哪裡都去不了。”吳郢說，“在打出成績之前想這些沒用。”
“你……”商昀州頓了頓，“你之前簽了兩年的合同？”
“是。”
商昀州沒忍住，語氣裡帶了點責備的意思：“合同一次籤一年就夠了，你怎麼籤那麼長時間？”
吳郢用手託著額頭，沉默地坐了一會。
半晌，他說：“你現在告訴我，不覺得有點晚嗎？”
說完吳郢就後悔了。
他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這麼大火氣，被噎了一下，只得岔開話題：“我不是這個意思……兩年又有什麼，夏季賽再打上來就行。”
商昀州那邊靜了一會。然後他說：“你剛上場的時候，拿了兩次MVP，可後來一個月的時間你都沒有比賽。”
吳郢脫口而出：“你還看我比賽？”
商昀州反問：“你不看IK的比賽？”
吳郢：“……”
他想說這不一樣，IK的比賽人人都看，他也只是普通大眾的一員。
但普通人絕對不會一場不落地看一個次級隊伍的比賽。
——當初不正是他商昀州，拼死拼活不讓自己來打職業的嗎？
現在又說自己的比賽他場場都看？
商昀州繼續說：“那一個月裡怎麼了？是不是你的手……”
吳郢有些莫名其妙：“你為什麼總提我的手。我的手沒事，和這個沒關係。”
商昀州還在繼續：“想進聯賽其實很簡單，不一定非要透過打升降級賽的方式。”
吳郢沒太聽懂他在說什麼。他用指尖點著桌面，慢慢地說：“我寧願在二隊打首發，也不去一隊看飲水機。”
“……雙X籤你的時候沒有承諾給你首發？”
吳郢的指尖頓住了。
半晌，他說：“雙X一隊的首發AD是Voo，那是世界第一ADC。我還沒那個資格讓他給我替補。”
商昀州：“不是……”
吳郢打斷了他：“我現在不想談這件事。”
他牴觸談論自己的成績。
尤其問他的這個人還是商昀州。
那個親手把他從升降級賽上打下去的人。
“……算了。”商昀州隔著麥讀出了吳郢語氣的僵硬，“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先回基地吧。打了一天，該休息了。”
吳郢隨口應了一聲，把滑鼠挪到切斷語音連結的地方，猶豫片刻，又說：“你們隊……夏季賽加油，我不想再打你們一次了。”
飛快地說完這句話，吳郢立刻結束通話了遊戲語音。他把外設一股腦地裝進包裡，從桌上抓起手機。
螢幕居然還停留在IKSi1ence的直播間介面。吳郢退出影片，熄滅螢幕，有點慌亂地把手機揣回了包裡，彷彿它是塊燙手的烙鐵。
吳郢進訓練室的時候，其他四名隊員都在裡面。
可沒有一個人正在練習。
四個人齊齊整整地坐在座位上，望著他，神情古怪。
吳郢把包放回自己的座位上，忍不住問了一句：“幹什麼？”
沒人說話。氣氛異常僵硬。
“喲，回來了啊，大明星AD。”輔助選手PH7率先開了口，臉上掛著一抹謔色，“還以為你跑路了，沒臉回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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