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安安手中的動作一頓,視線在那條簡訊上停留了幾秒,胸膛起伏,神色微恫。她關掉手機介面,又開啟。
面無表情地回了兩個字——
“沒空。”
今天化了個淡妝,然後下樓,自己開車去了畫室。剛進去,林可就察覺到她有些低沉的氣場。
雖然表情看起來和平時差不多,但是氣場這東西是藏不住的。
一整天,顏安安都把自己關在畫室裡,手機關機,誰都不理,像是在自己和自己較勁。
傍晚,江黛下班後親自過來找她。
林可指了指畫室的門,示意了一個眼神。江黛領會,走過去敲了敲,半晌,顏安安才從裡面出來。
江黛問她:“怎麼電話也不接?”
顏安安臉上沒什麼表情,看了一眼黑屏的手機,語氣尋常道:“可能是沒電關機了。”
江黛也沒有多疑,接過林可給她遞過來的水,氣喘吁吁地喝了一口。
“安安,晚上一起吃個飯唄?”
顏安安今天不想那麼早回家,她情緒有些剋制不住的低落,不想讓司珩看見。
放下手中的畫筆,應了聲:“好。”
江黛開車,她坐在副駕駛上,倚靠著車窗,望著外面一閃而過的景色。
她今天穿著一件米色的針織衫,裡面是一條寬鬆的格子長裙,看上去還是和當年讀大學的模樣差不多,沒什麼變化。
車子在一家西餐廳門口停下,江黛挽著她的手,臉上笑意明顯。
顏安安問她:“你最近漲工資了?還是和韓哲兩個人關係有進展了?”
江黛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別提了,都是淚。每天不是應酬就是出差,我快累死了。至於韓哲,再忙一陣,我估計我都要想不起來這個人了。”
難怪那麼多人失戀之後會投身於工作,不是沒有道理的,忙得昏天黑地每天回家只想倒頭就睡,哪還有心思想別的。
顏安安笑笑,見江黛小日子過得這麼充實,她也放心了不少。
兩人走進一家自助餐廳,走到門口,顏安安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今天怎麼來這裡了?”她問。
江黛沒心眼地笑道:“這不是太久沒來吃過了嗎,過來懷念一下,進去進去吧。”
這家自助餐廳是以前她們經常一起來的地方,準確來說,是她們兩個還有苑清三個人經常一起來。
第一次來的時候,還是苑清請客帶她們過來的。
顏安安抿了抿唇,右眼皮跳得尤其厲害。看著江黛特別有興致的模樣,還是跟著走了進去。
她們都喜歡靠窗的位置,所以往裡走的時候,顏安安也沒甚在意。直到在那個熟悉的位置看到熟悉的人時,她的臉色才突然泛白。
苑清站起身來,眉眼帶笑。
他穿著白色的針織毛衣和寬鬆的休閒褲,和當年的模樣相差無幾,永遠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藝術氣質。
“學長,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江黛拉著顏安安走了過去,笑著和苑清打了個招呼。顏安安全身僵硬。尤其是苑清的目光坦蕩地看向她的時候,她泛起一陣噁心。
她下意識地後退,江黛以為她哪裡不舒服,將人抓得更緊,而後在苑清面前坐下。
苑清溫和笑道:“提前過來給你們兩個佔好位子。”
“還是學長最好了。”江黛邀功道:“安安我給你帶來了,你如果惹她生氣了,就好好跟她道歉。”
江黛是聽苑清說他們兩個有點小誤會,這才答應幫忙把人約出來的。
苑清笑笑,對江黛說了聲:“謝謝。”
旋即表情染上一層淡淡憂傷,偏頭看向顏安安,輕聲道:“安安,對不起,你一直不接我電話,所以我才求江黛幫忙的,你不要怪她。”
聞言,顏安安沉默著,她當然知道江黛是無心的。
飯桌上,江黛見他們兩個並沒有怎麼和好,一直在緩和氣氛,苑清偶爾會說一些自己在國外的事情。
江黛好奇地問道:“學長,那你這次回來是打算開自己的個人畫展嗎?”
苑清點點頭,“嗯,我比較幸運,有人看上了我的畫作,願意資助。下個月就會正式展出了,到時候我親自把門票給你們送過來。”
江黛特別真誠地誇讚,“學長真厲害,我以前還期待著安安能和你一起開一個合作畫展了。”
江黛說完這話,他們兩個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顏安安。
顏安安淡淡道:“我吃飽了,走嗎?”
江黛看了一眼她面前的東西,“你都沒吃什麼,怎麼就飽了?”
“今天胃口不太好,吃不下。”
苑清擔心詢問她:“要陪你去醫院看看嗎?”
顏安安頭都沒抬,“不用,回去休息會就好。”
三人從自助餐廳離開,江黛見他們兩個狀態不對,想給他們留點單獨相處的機會,眉眼彎彎的,眯著眼睛道:“主管剛剛讓我回公司加班,你就讓苑清學長送你回去吧。”
說完人就溜了。
苑清和顏安安兩個人站在門口,顏安安看著離開的車尾,白皙的臉上籠上一層淡淡的冷漠。
夜色降臨,身旁偶爾傳來歡聲笑語。
苑清首先打破了沉默,“安安,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謝謝,不用。”
語氣冷漠而又疏離。
苑清嘴角勾起一絲無奈的笑意,苦笑道:“安安,我們真的不能回到以前了嗎?”
曾經,苑清也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
顏安安終於回過頭來,這是見面以來,她一次正眼看他。
眼裡帶著一絲凌厲的審視,苑清原本是很坦蕩的,卻被她這逼人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虛。
“如果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敢說出真相嗎?”
顏安安冷笑,直視著苑清。
當年在一次國際美術大賽中,苑清為了奪冠,剽竊了她的創意。彼時,苑清在學校名氣已經不小,而顏安安不過是一個入學不久的新生。
連評委都認定了是她抄襲,顏安安一個人站在審訊室裡。被主辦方層層審問,她也始終一個字都沒說。
直到見到苑清,她問他。
“為什麼要這麼做?”
苑清看著她的眼睛說,“安安,我比你更需要這個機會。”
沒有絲毫的悔意,反而說得無比理直氣壯。
當時顏安安也是跟現在一樣的笑容,她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是冷淡道:“好,我給你這個機會。”
到比賽結束,她一個字都沒說,既沒承認也沒否認,主辦方當成她是預設,直接給她定了罪。
後來顏潛知道了這件事,想了很多辦法,求了很多人,這才把事情給壓了下去。
苑清自然而然地拿了大賽冠軍,又回來找她,向她道歉。
顏安安再沒有搭理過他,自己默默辦理了退學手續。
當初,是苑清事無鉅細地幫她,她才順利地考進了這所讓世界各地美術學子仰望的美術學府,她高興了很久很久。
離開的時候,她也沒有絲毫留戀。
兩個人都從回憶裡脫離出來,四目相對,苑清臉上閃過一絲愧疚,沒有悔意。
他目光深沉,轉眼又風輕雲淡地笑道:“安安,你大概是從小到大幸運慣了,所以不明白這世上有一類人,你隨便勾勾手就能得到的東西,而他們要拼盡全力。”
“那個美術大賽是國際認可的權威大賽,能夠獲獎,基本就算是在這個圈子有了立足之地。我費盡了心思準備的東西,而你只是把它當成一個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比賽,還順利地進了決賽,甚至大有機會奪冠。”
“你有家世有背景,根本不缺這一個機會。而對我來說,這個機會彌足珍貴。”
苑清當時快要畢業了,錯過這屆,以後也許就再沒有機會了。所以即使到了現在,在他看來,他也不覺得自己有錯。
顏安安聽他說完,秀眉緊蹙。
她過去不能理解的東西,現在也不能。
她冷淡道:“說完了?”
苑清不甘心地抓住她的手:“安安,現在的我有能力照顧你了,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
看著苑清的臉,顏安安內心一陣乾嘔。
苑清鬆開了她,神色尷尬。
他試探地小聲問道:“安安,你喜歡過我的,是不是?”
這個問題江黛曾經也問過她,她當時不確定,覺得苑清在她心裡和別人是不一樣的。直到認識司珩之後,她才明白。
原來那不是喜歡,充其量不過是感動而已。苑清曾經幫過她很多東西,卻從來不會袒露自己的心意,處處試探,而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進一步的發展。
喜歡是不顧一切想要奔赴的決心和勇氣,是情不自禁地為對方做出一些犯傻的事情。
這種感覺,她知道,只出現在司珩的身上過。
她抬起頭來,目光堅定,“過去沒有,今後更加不會。”
苑清平靜的臉上終於泛起一絲波瀾,他語氣急促:“安安,不可能,我知道你喜歡我的。我這麼努力,就是為了能給你幸福。”
顏安安嘴角勾起一絲不屑,原來有些人,連喜歡都可以這麼算計。
不遠處開來一輛SUV,車上下來一個高挑的人影,顏安安所有煩悶不安的情緒,在看到司珩的身影時,全都消失不見。
嘴角漸漸咧開一個輕鬆的笑容來。
苑清有一點是沒有說錯的,她很幸運,不過幸運的從來不是她的家世背景和天賦,而是她能遇到司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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