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冰綠飄花，運氣還是有的。”
我聽到有人說冰綠飄花，緊張的心瞬間鬆了弦。
冰綠飄花是行話，形容翡翠的種水與底子。
翡翠粗分有三個種：玻璃種，冰種跟糯種。
玻璃種最值錢，冰種中等，糯種最差。
飄花就是指在翡翠的底子上，有較明顯的像雲彩似的不同於底子顏色的花。
“這翡翠怎麼賣？”
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人開口問價了。
有人叫出了他的身份：“喲，這不是郭老闆嗎？”
郭瑾年，我聽過他的名字，是世代翡翠的老闆，在昆城很有名。
我看了看我爸的骨灰盒子，說：“我想給我爸買塊墓地，最便宜的要一萬四，這塊翡翠我就要一萬四。”
郭瑾年略一思索，說：“這塊翡翠最多值一萬。但我喜歡有孝心的人，剩下的四千，是我買你的孝心。”
我鬆了口氣。
他身後的女人走出來，拿出兩疊現金給我。
這女人很高挑，身材也極好，穿著紫色的紗裙，眉梢眼角很是動人。
我看那兩疊錢，有兩萬，說：“多了。”
郭瑾年眉頭一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答道：“林晨。”
郭瑾年把錢抽出來，拍在我手上說：“我叫郭瑾年，這是我女兒郭潔。多出來的錢，我想請你吃頓飯，賞臉嗎？”
我說：“謝謝郭老闆。”
郭瑾年微笑著說：“地方。”
他說話很簡潔，惜字如金。
我說：“林友生大飯店。”
我抱著骨灰盒離開了賭石鋪，覺得很高興。
我跟我媽刷盤子刷了三個月了，這一萬四都沒湊齊，但是我來賭石，一刀下去，這筆費用就夠了。
到了飯店，我想到我媽應該也沒有吃飯，就說：“我能叫我媽一起來吃嗎？”
郭瑾年說：“可以，去吧。”
我立馬到後廚去找我媽。
來到後廚，我看我媽在刷盤子，整個後廚堆積了幾百個碟子，就她一個人在刷。
我媽叫戴淑嬌，五十出頭的年紀，但是看上去卻有種風燭殘年的感覺。
我心疼地走過去，說：“媽，我找到了新的兼職，在世代翡翠商城賣翡翠。今天我賣了一塊十幾萬的翡翠，老闆很高興，不僅請我們吃飯，還給我提成，爸墓地的錢已經解決了。”
我媽聽了很高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知道我騙她不好，但是我只能騙她。
突然，飯店的廚師陳洪亮走了進來，他端著一盤子丟在我媽面前，說：“客人沒怎麼動，餵豬可惜了，你們吃吧。”
盤子裡是幾隻對蝦，上面都是啤酒沫子和菸灰。
我說：“媽，別理他，走吧。”
我拉著我媽要走，陳洪亮瞥了我一眼，說：“這對蝦六十塊錢一隻，現在不吃，這輩子都別想吃了。”
我看了陳洪亮一眼，什麼都沒說，帶著我媽去了包廂。
我推開門，郭瑾年就站起來跟我媽握手，郭潔也站起來向我們笑了笑。
郭瑾年沒架子，也很隨和，這種人不管是出自真心還是刻意表演，都會讓人尊敬。
坐下後，郭瑾年說：“想吃點什麼？”
“對蝦，六十塊錢一隻的。”
陳洪亮說我吃不起對蝦，那我就得吃給他看看。
郭瑾年問我：“為什麼只點對蝦？”
我笑了笑，說：“這裡的大廚，拿了一盤都是菸灰的對蝦給我吃，說我這輩子都吃不起。我就想吃吃看，這蝦到底什麼味。”
郭潔聽了後看起來似乎有些生氣，郭瑾年卻只是平淡地笑了一下，說：“沒問題。”
我媽因為郭瑾年和郭潔在場，顯得有些坐立難安，還不等對蝦上來，就站起身提出要離去了。
我說要送她回去，卻被她按了下來，讓我好好陪著老闆，說完就趕緊走了出去。
我看著她走了，心裡挺無奈的。
我說：“對不起郭老闆，我怕我媽不來吃飯，也不想讓她知道我賭石贏錢了，所以就撒了個謊，說在你的公司上班。”
郭瑾年微笑了一下，他說：“沒事，我接受善意的謊言，但是不接受惡意的刁難。”
郭瑾年說完，點著一顆煙，然後在盤子裡面點了幾下，菸灰都掉進去了。
郭瑾年做完，就平淡地說：“服務員，把你們大廚給我叫來。”
我皺起了眉頭，不懂郭瑾年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郭瑾年說：“到裡面看著，我教你，怎麼反擊別人。”
我站起來，走到了旁邊的隔間坐下來，門半掩著，剛好可以看到包廂裡的場景。
我等了一會，看到老闆齊亮跟大廚陳洪亮一起走了進來。
郭瑾年把那盤都是菸灰的對蝦拿起來，丟在了陳洪亮的腳下，說：“請你吃了。”
陳洪亮臉色變得很難看，他說：“這裡面都是菸灰，這怎麼吃啊，郭老闆我給您換一盤。”
郭瑾年說：“不用，就請你吃這盤，你這種人這輩子也吃不起這種六十塊錢一隻的對蝦，請你吃，就感恩戴德吧。”
我笑了，郭瑾年是把陳洪亮羞辱我的話，全部都還給他了。
齊亮問道：“郭老闆，到底怎麼了？”
郭瑾年問：“這盤子對蝦都是菸灰，你就給我上來了？我就想讓你的大廚嚐嚐這蝦什麼味。他要是不吃，齊老闆，你就自己吃吧。”
齊亮立馬瞪著陳洪亮，說：“吃了，不吃就給我滾蛋。”
陳洪亮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但是他只能將盤子裡的對蝦給拿起來，一隻只地吃了。
齊亮尷尬地笑了一下，他說：“郭老闆，今天是我的錯，下次，我一定請客給您賠罪。”
“不用了。”
郭瑾年說完，帶著郭潔就走了，絲毫不給齊亮一點面子。
我也跟著下樓，到了樓下，我看到所有人都站在門口，恭送著郭瑾年。
我深深吸了口氣，下定決心：我要成為郭瑾年這樣的人，我要別人也這樣尊敬我。
這時，齊亮注意到我，皺著眉頭說：“林晨，你幹嘛呢？車洗了嗎？”
我把車鑰匙遞給齊亮，說：“齊叔，我想了想，還是不給你開車了，車鑰匙還給你。”
齊亮把車鑰匙拿回來，他指著我說：“讓你開車是看的起你，這輩子，你除了開我的寶馬，沒機會再開這種豪車了。”
我說：“齊叔叔，車還是你自己開吧，畢竟你是司機出生，做司機適合你。我不一樣，我是老闆的兒子出生，我覺得我還是適合做老闆。”
說完，我不顧他難看的臉色，徑直離去。
我林晨從今天起，就要去走自己的路，把我的人生活出個樣來。
走到停車場，我聽到了鳴笛聲。
郭潔開啟車門，她說：“上車，送你回去吧。”
賓利慕尚，四五百萬的車。
我剛上車，就看到齊亮跑了過來。他跑到車前，一臉堆笑，點頭哈腰，等著車裡的人開車窗打個招呼。
我緩緩降下了車窗，他的神情瞬間凝固了，滿臉的難以置信。
“怎，怎麼會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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