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芷雲可恥的遲疑了。
她看著白傾顏手中黑乎乎的沾著碳灰的藥罐，空中瀰漫著一股子中藥的苦味，陷入了沉思。
自己身上的紅斑已經越爛越嚴重，原先只是裸露在外面的面板上有，現在已經佈滿全身，睡覺都不方便，膿瘡很容易破裂，又痛又癢，簡直把人折磨的精神衰弱。
料想白傾顏也不敢大搖大擺地過來害人，要是這一盅藥喝下去，病就好了呢？
白傾顏看出她表情中的鬆動，故意往外走：“不願意試就算了，我很民主的，不會強人所難。”
末了還頗為可惜的嘆了口氣，“這可是十幾位御醫守著火爐子熬了一上午才熬出來的，原本想著你是殿下的親表妹，才讓你先試藥，你既然不樂意試，那就算了，自是有人願意。”
眼看白傾顏就要走出院門了，聶芷雲又急又氣，連忙追上去，大喊道：“你站住！”
白傾顏面不改色，立定腳跟，“有事嗎？”
聶芷雲見她明知故問，氣得直跺腳，“我要試藥，你別走！”
白傾顏假裝沒聽清，“你說什麼？”
聶芷雲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明明聽見了！”
隨即又反應過來，伸手就要打人，尖聲道：“你竟然耍我？”
白傾顏眉頭一蹙，腳尖輕輕一點，斜身一躲，衣襬在空中劃出一條漂亮的曲線，滿滿一盅中藥穩穩端在手中，一滴都沒有灑出來。
“我好心過來給你送藥，怎麼動不動就要打人？”
聶芷雲抿這嘴不說話了，怕自己將白傾顏惹怒，她真的將自己扔在這裡再也不管。
向來針鋒相對的兩人，難得心平氣和地坐下來。
聶芷雲看著滿滿一盅黑乎乎的藥水，視死如歸般直接捧著藥盅，仰起頭就往下灌。藥味苦澀難耐，刺的聶芷雲眼淚汪汪，放下藥罐後只覺得自己會苦死在此處。
白傾顏見她如此猛烈，欲言又止，幾次三番想要上手阻止。等聶芷雲將一罐藥盡數灌進了肚子裡，這才一言難盡地看著對方，“這藥是濃縮版的，喝半碗就夠......”
聶芷雲捂著胸膛在一旁乾嘔，聽到白傾顏的話，簡直想要過去將人掐死，“你故意的是不是！”
白傾顏表情尷尬，“我真沒有，你喝的那麼快，活像有人跟你搶似的，我攔都來不及。”
末了還將藥盅倒過來看了看，頗有些怨懟地說道：“還真是一滴不剩，連個存檔的樣本都不給留......”
兩人都看對方不順眼，大眼瞪小眼地隔空坐著，白傾顏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個小本，一邊問一邊記錄：“現在什麼感受？”
聶芷雲：......
還真把自己當成會說話的小白鼠了嗎！
白傾顏見她不說話，半是利誘半是恐嚇的說道：“你可是第一個出來試藥的鬼面紅斑患者，將來也是第一個被治癒的患者，可是要載入史冊的，為人民做事，大公無私，作為昭王殿下的表妹也不算給他丟人。當然，你不願意說也沒關係，我剛才就說過了，我很民主的。只是這藥方之前沒人用過，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副作用，要是待會兒你口吐白沫暈過去，恐怕御醫們想救你，都不知道從哪裡下手了。”
聶芷雲一口白牙咬得稀碎，明知白傾顏是在誆騙她，可是又害怕這藥真的有什麼副作用。
於是咬著後牙槽回答白傾顏的問話，“現在還沒什麼感受，就是感覺渾身有些發冷。”
白傾顏認認真真地在小本本上記下來，旁邊寫上批註：天門草屬寒性，用量不宜過多。
“你別老瞪著我，眼神又不能殺死人，放輕鬆，好好體會，身體還有什麼反應。”白傾顏一臉求知地望著她。
聶芷雲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勉強平復下來，沒有衝上去掐白芷雲的脖子，“身體有些無力，視線也有些模糊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然後整個人往後一仰，結結實實摔在地板上，暈過去了。
白傾顏眨巴眨巴眼睛，十分嫌棄地看了一眼癱在地上，姿勢十分不雅的聶芷雲。
在心中默道：讓你喝那麼多，身體也太虛了，這點藥性都受不住，不爭氣的東西。
她十分遺憾地收起手中的小本本，嘆了口氣，只能等人醒過來再看成效了。
她朝著門外吼了一聲：“還躲躲藏藏幹什麼，不把你主子弄到床上去好生照顧著？”
小雀腦袋一縮，她對白傾顏打骨子裡害怕，自家小姐和她交手幾次，下場一次比一次慘，這會兒主子都暈過去了，她自然更是不敢和白傾顏叫板。
灰頭土臉地進來，費力地將聶芷雲扶到床上，等她再回過神來，白傾顏早已經走了。
小雀呆立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湊近昏睡的聶芷雲，仔細研究她臉上的紅斑，頓時心中一喜——這藥真的有效！
白傾顏一回到藥房，就被團團圍住，七嘴八舌的問道：“王妃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找到人試藥了嗎？藥效如何？”
白傾顏將懷裡的小本本掏出來扔在桌上，“聶芷雲將那一盅藥全喝下去了，還沒怎麼觀察就暈過去了，等她醒來就知道藥效如何了。”
這句話資訊量也太大了。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不知道是應該驚訝王妃竟然找表姑娘試藥，還是應該驚訝表姑娘將一盅藥全喝下去還暈了。
李御醫醫者仁心，還是比較關心病人的身體，“這藥方猛烈的狠，整整一盅喝下去怕是要出事啊......”
白傾顏擺擺手，毫不在意道：“能出什麼事，頂多昏睡幾日。”
這話說的對，也不對。
雖說只是昏睡幾日，但是藥性發揮作用時反應劇烈，冷時全身發涼，熱時五臟俱焚，病人恐怕是難熬得狠啊。
眾御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下了然。
王妃和表姑娘有仇。
不過經過一天的相處，他們已經和王妃有了革命友情，站在誰那一邊一目瞭然。
於是乎，眾人當作什麼也沒聽見似的，回到自己的位置開始忙手頭的事情。
反正也出不了人命，隨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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