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三個月後，馬車終於駛到了燕京。
皇城腳下，是落雁鎮所沒有的繁華。
此時正是早春，北地還有著冽風，但冒著新芽的枝頭早就偷偷染上了綠色。
伏姣披著肩頭雪白的大氅，雙手撐住下巴探頭伸出窗外。
冷風吹得他一個激靈，倒是衝散了被柳莫衍剛剛親了一頓的薄紅。
“哇……”小茉莉不由張開了嘴巴，呆呆望著車窗外的盛景。
這是他從來都沒見過的模樣，初春的早晨還有些寒意，街道上人來人往，穿著新一年的棉衣，大人領著小孩兒，熱熱鬧鬧。
伏姣眼巴巴瞧著馬車路過的一家又一家的點心鋪子，“咕嘟”嚥下了口水。
“莫吹風了，小心頭疼。”
說著，伏姣就被青年抬手拉了回來。
柳莫衍摸了摸少年霎時間被吹冷發紅的小臉，“待安頓好了，我帶你好好逛逛。”
伏姣眼睛一亮，“那我想吃剛才的李記點心鋪！”
幾個月的習字生活，讓伏姣脫離了文盲妖精的行列。
他可是看清了，李記點心鋪門外排著長長的隊伍，一般只有好吃的店家才能有這麼多顧客，所以趁那會兒功夫，伏姣早已經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記了好幾家等待品嚐的點心鋪子。
“好，我帶你挨家挨戶地吃。”
馬車最終是在柳府停下的，比起過去極盡熱鬧與奢華的柳府，此刻這裡盡顯蕭條冷寂。
在小皇子朱如熹繼位的第二日，他便昭告天下，要將自己的恩師從遠方接回京畿。而當眾位臣子們好奇發問這恩師為何人時，只道新帝面含笑意，聲音溫和帶著尊敬，“想必諸位對朕的恩師也很熟悉，便是曾經那位才氣鼎盛的柳家公子。”
才氣鼎盛的柳家公子？
眾所周知，柳家子只兩位，嫡子柳在淵是個遛狗逗鳥、不堪大用的紈絝，唯一的才氣也不過是用在了淫詩豔曲之上；而另一位則是庶子柳莫衍，當年在燕京中一展風華，只可惜後來品行不端，這才被柳家厭棄。
新帝對於柳莫衍是實打實的當做恩師，畢竟如果沒有柳莫衍和慕容啟的幫助，只怕他現在不過是眾位皇子之中奪嫡的犧牲品。或許新帝算不上頂聰明的人，可他懂得感恩，懂得聽取意見，這也是他能夠被柳莫衍選中的原因。
他從慕容啟那裡得知了恩師身上揹負的誤會與陷害，在登基後藉著柳莫衍在暗中提供的訊息與渠道大勢徹查，將柳府眾人當年做過的腌臢事兒一件件翻了出來——殘害妾室、庶子，陷害恩師，斷人雙腿……當這些事情被公之於眾，柳家自然就落入了眾矢之的。
官員們慣會看眼色，他們知道新帝怕是已經對柳家有了意見，自然他們也見風使舵，導致這段時間來柳家人都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不過即使事情都爆了出來，但新帝沒有動手處理，他在等恩師回來親手報仇。
不過即使事情都爆了出來，但新帝沒有動手處理，他在等恩師回來親手報仇。
此刻，柳府。
柳莫衍坐在輪椅上，肩頭披著藏藍色大氅，半支起來的深色絨毛擋住了他蒼白凌厲的下巴，只能隱約看到淺色的薄唇。
他目光沉沉落在了柳府的牌匾上。
時隔經年，他又回來了。
“相公。”
忽然，青年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指被一隻溫熱的小手攥緊了。
是伏姣。
早春寒涼，伏姣早就換上了反派為他準備的衣裳，米色的絨袍加之淺橙色的大氅，烏黑的長髮被兜帽掩蓋，只能看到一張白淨的小臉。
他像是一顆行走在冰天雪地中的蜜桔，清甜可口。
柳莫衍反手拉住了少年的手，輕聲道：“進去吧。”
身後的下人、侍衛自然上前，將厚重的大門推開。
咯吱。
令人牙酸的聲音過後，很快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柳莫衍會回來這件事情柳家人知曉，只是他們卻不曉得這位新帝的恩師會何時回來。
“小畜生，你竟然還敢回來！”來人是柳在淵，生得倒是英俊，可硬是被他臉上的風流與猙獰所破壞。
他是個狠毒的，也是個蠢的，絲毫不覺得柳莫衍真的敢動他。
在得知柳莫衍成為了新帝的恩師後，他便知道自己叫陳四下毒殺人的事情未遂，只是那些個月裡他沒能等到陳四的回信、更不見對方回來的訊息，不免有些焦躁難耐。
柳莫衍冷眼，只是揮手的功夫，身後的侍衛就將柳在淵押在了輪椅前。
柳在淵有些癲狂，他一直都恨極了柳莫衍，他覺得一個低賤的庶子憑什麼比他優秀？
他口不擇言，“小畜生，當年合該把你和你那水性楊花的娘一起勒死……唔！”
有眼色的侍衛堵住了他的嘴。
“你才是畜生！”還不待柳莫衍說話，率先反駁柳在淵的竟是伏姣。
“你才是畜生！”還不待柳莫衍說話，率先反駁柳在淵的竟是伏姣。
伏姣已經把反派當做了自己想要授粉的物件，而他作為一個有擔當的小茉莉，自然要好好保護未來會被授粉的相公。
伏姣不會罵人，翻來覆去也就那麼兩句話，沒一會兒臉蛋就憋紅了，結結巴巴道：“畜、畜生都比你好！”
頓了頓，他又氣弱地補充了一句，“但、但是相公最好！”
柳莫衍：雖然被姣姣說最好，但是為什麼開心不起來呢？
青年無奈，之前升騰起來的怒火也被小茉莉這麼一攪和給衝散了，他捏了捏伏姣的手指，“別和他一般見識。”
“好。”伏姣點頭。
正在這時，柳府的其他人也陸續到場。
比起柳莫衍被貶出柳府的那一年，柳家家主和其夫人看起來蒼老了很多。
柳家主此刻都顧上不還被壓在地上的嫡子，反而衝著曾經被自己利用後又丟棄的庶子道：“是莫衍回來了啊，你的房子還是原來的樣子，為父每次都有叫人收拾，你一會兒瞧瞧看合不合心意。”
幾十年的老狐狸了，自然放得下身段，倒是立在一側的柳夫人眸光陰暗，時不時心疼地看向自己的兒子。
只是柳莫衍並不想搭理這等虛偽之人。
青年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小茉莉的手，“我只是回來看一看母親的房子。”
當年反派的母親被柳夫人陷害致死，但她的屋子倒是保留了下來，長久也無人住進去，不過是覺得晦氣罷了。
柳家主哪裡敢攔人，今非昔比，他看重自己這條命，立馬讓開了門。
柳莫衍對於這群人都是無視的狀態，他拉著伏姣的手，一點點靠近了這個讓他充滿了痛苦回憶的地方。
柳府門口，柳夫人心疼地將柳在淵扶了起來，“我的兒，那小崽子回來了，如今他被新帝尊稱恩師，你可不能再莽撞地撞上去啊！”
“呸！”吐出一口唾沫，柳在淵恨恨，“我不會放過他的……”
“不會什麼不會！”柳家主甩袖怒罵，“當年若不是你們把他逼到了絕境，現在能這樣？他是新帝的恩師，柳府何愁不隨著他水漲船高！呵，蠢婦！愚子！”
柳夫人立馬不高興了，“當年不是你默許？現在倒是會推脫禍事了……”
幾人吵吵鬧鬧，一時間醜態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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