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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答平生未展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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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明月臣說:「我們可以再種,我給你找最好的花匠,你既然喜歡,這花不管生死都要在這開。」

「公子,我仍然感激那時在天香樓你替我贖了身,只是我總是太過奢求了。你不必因為一杯毒酒對我心有憐憫。」

他伸出手,想要撫開我遮眼的發。我往後退,啞聲:「公子愛潔,不必碰我。雀奴髒。」

他沒停,微涼的指尖碰上我紅腫的面,我悶哼一聲。

我彎起眼,血從唇邊蜿蜒下,面容難看。「我現在有幾分像她?」

明月臣看著我,輕聲說:「不像了。」

下一瞬我拔下發間的銀釵,長髮潑灑而下,我用盡全部氣力,在臉上一劃,從眉骨蜿蜒到下頜。我痛極含淚,顫抖著笑說,以為自己以十分的恨喊出來了,可是聲音卻在顫抖:「這樣就真的不像了,對不對?」

明月臣愣住了,我曾見過他的功夫,驟如銀電,可現在他撲上來奪釵的時候,我已經劃完了。

我的傷痕在淌血,我嘶啞著聲音,最後那麼一點真心和眼淚一起碎掉。

「明月臣,這麼多年了,雀奴在你心裡,究竟是誰?」

明月臣收回顫抖的手,攏進他如同雲一樣的衣袖裡,他垂下眼,眉眼卓絕。

那日冷月從黑雲裡露出點白,冷露倒轉成霜,心事碎成月光,他就踏在這個不起眼的院子裡。

自毀容貌的半盲少女跪在他面前流淚,他說:「雀奴。

「你一直都很像平樂。」

多年大夢,終究痛醒。

4

我從夢裡醒來,覺得夢中場景變幻破碎,好像把我多年的痛苦都攪碎了一遍。

因著眼瞎的緣故,我並不能知曉我此刻身在何處,卻隱約回想起我從小院裡離開、卻痛倒在雨中的模樣。

我依稀記得有玄青衣角垂下,那是我眼睛最後看見的東西。

此刻我卻覺得錦衾像雲一樣軟,褥子溫暖得不像話。我便有些惶然,不知道身在哪兒。

身旁略有聲音,聽起來像是有人移讓了位置。

再來是清脆的女兒聲,大約是個婢子。

「呀,姑娘醒了。」

一見人我便下意識想遮上自己的臉,有人在旁動作極快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其手冰涼有力,卻放緩了力氣,剛好是恰好阻斷我動作的程度。但這是一隻男人的手。

見我不再亂動,他又收回手去了。

空氣靜止了一瞬。那靈巧婢子不說話,那人也不說話。

後來是婢子先言。卻不知為何聲音有些斷續難言。

「姑娘臉上還有傷,淋了雨愈發不好。前頭已上了藥,再勿用手去碰。」她又接下去,聲音漸弱,「這……是府上的郎中、粗通醫術。姑娘臉上的傷還勞他多看,且是……是、是個啞巴,姑娘大可放心。」

我緩了心,卻不知她為何說後半句的時候聲音愈發顫抖,好像說了什麼僭越之言。

手腕上仍存一分溫感,卻不再多想。

我開了口,聲音喑啞:「多謝姐姐,請問這是何處?」

那婢子忙推辭:「當不得姑娘一聲姐姐。這是裴府上,家主溫慈,姑娘可放心休養。」

我頭卻又痛起來,大概剛發了一場燒,婢子好像突然收到什麼提示,再不多說,便與啞巴郎中一併走了。

我時常以為,我該死在那場大雨裡,醒來卻有溫言善待、暖被相擁,這麼一會兒,受到的尊重好處卻已經超過了從前十七年總和。

我心裡十分感謝那位裴家家主,料想是白髮老人,卻有一顆仁厚宅心。

我看不見東西,眼前一片漆黑,向來難以著落的心終於稍定了一些,如果我的眼睛還有用,也許還會落下幾滴眼淚來。

我輕聲和自己說,

雀奴。

你逃出來了。

你終於出來了。

5

我便在裴府安住了下來。高熱已退,臉上的疤痕因淋了雨而潰爛,猙獰難看得緊。

那天我醒來時見到的婢子名喚霜雪,被派來照料我一二,我見到許多小丫頭對她十分尊敬,就知道霜雪在裴府極有臉面,卻不知道為什麼到了我這兒。

我本不是什麼尊貴身份,不過是寄居府上的無親無故之人,因此我心裡十分不安。不顧她推脫喚她一聲霜雪姐姐。

霜雪人極好,每日晚後給我用藥搽面。有時我聞見她身上一點清淡的荷味,十分舒服。

後來霜雪找我,我聞她身上卻再無那種香。

我和霜雪說,我本不是什麼金貴人,無家可歸,央求她幫我在府中尋一個差事,苦累都好。我都可以做。

她幫我尋了,就在先前醫治我那啞醫那兒打下手。我很感激她。

在休養病的期間,我便日日沿著路熟悉去府上醫舍的路,霜雪姐姐一開始帶我慢慢地走著認路,後來漸漸地我自己就可以走。路並不遠,我便在心裡默默數著直走該有多少步,又什麼時候該拐彎,哪裡有花。

只是有時仍然因為眼盲緣故,會磕絆一下。卻從未摔倒,有一次快要被裙襬絆了下,正要往前撲,卻被穩穩地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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