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確實沒壞，酒德麻衣的黃金牛變成了真正類似夔牛的東西。
路明非感覺越來越著急，總覺得自己要趕不上了，一秒鐘都恨不得節省下來。或許早到一秒鐘，就真正趕上了最關鍵的時候呢？
路明非不想知道這種悲哀的事情，他只想越快越好。
所以他雙眼中的黃金瞳再也壓抑不住，隨著整個人的氣質也跟著一起瘋狂起來。
流動的金色開始感染酒德麻衣的愛車，路明非期待著它變成瘋狂的野獸，變成飛速賓士的怪物，帶著焦躁悸動的心前往渴望的彼方。
所以它就如願以償地變了。
它在雨夜中風馳電掣，蒼青色的光芒閃爍，如同潛行的鬼。
那種活過來一般的咆哮怒吼中夾著雷鳴，閃電在黃金牛的背後不斷滑落，像是砸碎飛濺的一顆顆小太陽，夾雜著誰人的急火攻心。
儀表盤已經爆了，時速的指標已經卡在了最高點，哪怕停車之後，估計也回不去了。
路明非可沒胡亂承諾，這輛車不是撞壞的，從某種意上來說，只是被改裝了。
即使這樣，導航依舊可以用。
路明非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他走的是直線，不管有沒有路能不能走，只要過得去，他就橫穿而行。
反正他駕駛的也不是機動車，鬼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怪物。
黃金牛已經很快了，用不能叫做機動車的超極速朝著紅井而去。如果不是強大的血統力量，路明非甚至看不清楚路面的狀況。
同樣，蒼青色的怪物對他人來說也只是閃著風暴、黃金雷電的一陣狂風而已。
但路明非還是覺得不夠。
“路鳴澤，幫我個忙吧。”他對著空空蕩蕩的車內落寞地說。
“我在！”小惡魔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身邊的座位上，好像他永遠都在那裡。
路明澤說過，無論天涯海角他都會跟著。其實路明非對此還是挺感動的，如果以後他要下地獄，大概也只有小惡魔會陪著。
有很多人會願意陪著走完成功的最後一段，然後一同享受鮮花和盛宴。
可是如果是一起下地獄呢？路明非回顧自己過往，或許只有小惡魔會願意了吧。
“幫我買十斤龍血壓壓驚。”
“我去北冰洋給你現殺一條？算了吧……”
“那，能不能是殺胚師兄？把他弄過來就行。”
“你到底想做什麼？”
“你就說能不能？我趕時間。”
“行吧。”路明澤低眉順眼，罕見地沒有多說什麼事情。
其實他也著急，也趕時間。但他急是沒有用處的。
哪怕酒德麻衣的黃金牛嚴重龍化，生長出青色的鱗片和強壯的骨骼，發動機的聲音像是巨龍的心臟擂鼓，路明非還是覺得不夠快。
“用飛啊……如果地上跑趕不上，用飛不就行了嗎？”小惡魔嘆氣，像是在對笨蛋耳提面命。
“可這畢竟是汽車，汽車還能飛？”
“你摸著良心說，這還能叫車嗎，自己做的事情現在就不認賬了？”
路明非看著座駕表面已經長出來的龍鱗，陷入了短暫的沉思，然後他悟了——
紅井之中，一切終局正在發生。
交換機將兩個人的血液系統連線在一起，新鮮的血液流入身體，腐朽的壞血環流出去。
年輕的生命和枯萎的殘燭在交換一切。像是新舊交替，新王繼位，舊王隱退的隆重登基。
對於赫爾佐格這樣的人來說，如此戲劇性的場面，新的龍王開始的紀元之初居然沒有人來親眼見證，是非常遺憾的事情。
“啊——”他感覺心中舒爽，閉著眼睛接受新鮮的血液。
他以面仰望紅井上空，暴雨和海嘯還在繼續，或許隨時都會徹底淹沒這裡。
但這都沒關係，他即將成為龍類，成為主宰世界和自然偉大的神。
“這就是，神的血液麼！哈哈哈……”在沒人看見的地方，赫爾佐格褪去了優雅的皮囊，徹底像是個手舞足蹈的瘋子。
那澎湃的力量似乎蘊含著龍精虎猛的火焰，彷彿隨時都要焚燒一切。
神的基因將會隨著血液一同進入他的身體，改造基因，他將以神的形態重臨世界！
“Sakura，好痛啊……”繪梨衣低聲抽泣著，嘴裡不斷喊著Sakura。
在赫爾佐格聽來，彷彿是天使的吟唱祝福。
他不用睜眼，彷彿就能看見那張美麗的面龐是多麼痛苦。
如果不是當前的場景太重要了，赫爾佐格還有很多樂趣想要實踐。
就算不方便做，幻想一下也是可以的，比如——
“你再忍忍，繪梨衣你是最棒的。”突然，非常非常不合時宜的聲音迴盪在紅井之下。
那聽起來是一個卑鄙的外鄉人會有的聲音，絕對不是本地人。
赫爾佐格不想中斷自己沉浸於新生過程的美妙感，但不止一個的卑鄙的外鄉人根本沒打算尊重他的安寧。
大概是幻覺，他稍微看了一眼身邊的繭，環流的兩根管子朝向身後，被包裹著的天使正在悽婉哀鳴。
最重要的事情依舊如願，赫爾佐格覺得其他的都可以暫時放下。
但卑鄙外鄉人卻不打算消停。
“師兄，你感覺怎麼樣？”一個聲音詢問，語氣裡期待又解氣。
“其實真的不太行。有點暮氣沉沉，沒有朝氣。感覺可能是B級甚至更差。”另一個聲音回答，冷得像是殺人的刀。
赫爾佐格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姿勢僵硬住了，這些外鄉人在說什麼？
無關發音或是語種，為了成為神，赫爾佐格精通八十門外語。
主要是內容未免太突兀。如果他們就此停止，正在成神的赫爾佐格還願意稍微讓他們見證一下，多活幾分鐘，成為新紀元的目擊者然後光榮死去。
“你體諒一下，赫博士畢竟一把年紀了，肯定沒你龍精虎猛。而且你還是爆血煉過純度的，品質差距……嗯，比較大，你忍一下。”
“也對，其實還好，爆一次血就差不多了。但主要是血型好像有點不匹配，阻塞感很強。”
赫爾佐格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地沉浸在成神的快樂中，他仰起的頭漸漸低下，動作僵硬得像是發條玩具。
他心裡有火，也有巨大的疑惑。
我在成神，可你們在閒聊什麼！
不是應該感嘆、恐懼、膜拜和敬畏我的存在麼！
“主要是我感覺師兄也到了該換換的時候，想著正好時機合適，就把你也找來了。沒想到忽略了這種重要的事情，體驗肯定很差吧，都是我考慮不周。”那聲音充滿了歉意，為自己的提議不周到而惋惜。
“是的，其實湊合一下還是可以的，不然學院那邊我可能不太好交差。”
“放心，此行的交戰記錄他們都沒觀察到，輝夜姬將所有事情都遮蔽了。我們倆串通串通就交代了。”
赫爾佐格心裡在火山噴發，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本應該是加冕為王的隆重時刻，作為背景的樂聲之中有天使的吟唱就夠了，不需要這些閒聊般的雜音！
血型不匹配，阻塞感很強？不對勁……
想到這裡，稍作理解，他突然感覺體內有栓體在形成——
神的血和他的血觸及之處，越來越多的固態物質開始沉積。
這不符合邦達列夫的研究成果！難道是邦達列夫用錯誤的理論故意欺騙他的？如果神血不能完全替代身體的血液，他就不會是完美的神。
“不，這不可能，這不可能！”赫爾佐格終於從迷戀的感覺中醒來，要用眼睛去確認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
夢，醒了。
赫爾佐格死都不會想到，醒來後是噩夢般的現實。
一個劇本中不應該存在的人就在遠處，手裡拿著寒光四射的刀子，他像是剛剛成功從繪梨衣身體裡取出來了什麼有害的東西。
這東西有強烈的存在感，在繪梨衣的身體裡顯得格格不入。
取出來的時候當然很痛，所以繪梨衣才那麼痛苦。
而天使的呻吟聲已經停止了，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陌生人的身上，哪怕隔著絲線的阻礙，依舊散發著強烈的柔弱和依戀感。
赫爾佐格突然就嫉妒了，天使的喜愛，憑什麼是那個凡人榮獲。
“看看這東西，像是一節劣質電池。你覺得裡面有什麼？電解液……還是神的遺傳物質？”那人回頭看，瘋狂譏諷的笑聲刺耳，於是赫爾佐格也跟著回頭看。
“像是充電電池，把神充進去，然後再把神放出來。”楚子航發表銳評。
赫爾佐格成功用眼睛確認到了當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兩個不速之客不知何時到來紅井之下，一個站在被白絲包裹的繪梨衣身邊，一個站在血液交換機旁邊。
繪梨衣身上確實是插著管子的，只是管子的末端都被切斷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人替換在交換機的管子斷口處。
楚子航用君焰捏了自己的匕首成為歪歪扭扭的針管，然後插入了自己的身體裡。
赫爾佐格不理解那是怎麼做到的。
爆血狀態下的楚子航生命強得不像話，尤其是他現在身體裡的血統，根本就無限逼近龍類。
不知道能不能算是神的血？
“你，你們！”赫爾佐格怒不可遏，他感覺從楚子航身體裡換進他身體裡的根本就是毒藥。
他要的是神的一切！可和他交換血液的是神麼！！！
他在和一個基本素不相識的男人交換血液，想到這種事情，赫爾佐格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為什麼和我交換血液的是你，為什麼是你！把神血給我的應該是天使，而不是你們這群神精病魔鬼！
赫爾佐格的身體已經開始顫抖了。他以為邦達列夫想的到換血的計劃已經夠變態了，可如今看來今天遲到的兩個瘋子，似乎把這種行為當作尋常的事情。
可是人的血為何會那麼暴力灼熱？
“怎麼，高純度的血統血，你不喜歡？”路明非挑著眉問，語氣像是在說“你這人要求這麼多你有完沒完”。
那不是萬能的神血，甚至會因為凝血的問題導致死亡。
正如爆血的楚子航說的那樣，感覺有點堵……
赫爾佐格只知道自己現在腦袋發昏，他是見過兩人樣子的，但是這樣由極喜到極怒的劇烈轉變已經影響到了他的理智。
他想要跳起來殺人，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紅井下眼睛最亮的兩人就是剛來的這兩個，他們眼中的黃金瞳比大多數混血種都要亮，明顯也比其他人更強更瘋。
曾經風間琉璃和源稚生也有那樣明亮如火的眼睛，眼瞳中旋轉著金色的曼陀羅。但他們都倒下了，成為了冰冷的遺體。
赫爾佐格的血統並不算好，而且現在還被人注入了劣質“神”血，哪怕有血統的力量支撐著，他知道自己也會因為血液的排斥作用而身體衰竭。
最可恨的是，直到現在，對方也都沒有主動停手的意思。
“你們有完沒完啊啊啊啊！”赫爾佐格一把粗暴地拔下管子，發現自己面板的針孔甚至都沒能流出血來。
因為都堵住了。
“我以為還不夠……”楚子航面無表情地回答，彷彿是真的為了赫爾佐格好而著想。
不夠？夠你大爺啊啊啊！
我要神血，神血你懂嗎！我不要你的狗血！
神就在你前面，不，已經被那混賬東西摳出來了啊啊啊啊啊啊！
路明非摁著那節白色的脊骨，它在顫抖和糾纏，似乎是感受到了更好的軀殼可以佔據。
但路明非根本不給它自由。
他看著聖骸，也像是在看著暴跳如雷卻無可奈何的赫爾佐格。
“哪怕你真是神……你也觸怒我了。”
一時間，赫爾佐格真的不明白路明非在說什麼昏話。
這世上有什麼有資格對神說這樣高姿態的審判之語？
那節骨頭還想動，路明非譏笑著狠狠摔落，一腳落下。
那小小的一節骨頭髮出那麼大的迴響聲，可想而知力量到底有多大。
咔嚓一聲，彷彿踩在了赫爾佐格脊樑上。脊樑碎裂，一切尊嚴、妄想和宏遠就都被瞬間踏滅。
似乎是真的碎裂了。
赫爾佐格的謀劃和雄心，一切期待和渴望，都被暴躁的路明非一腳踩在腳下。
“不……不！你竟敢踩踏神，你竟敢踐踏神！”赫爾佐格瘋狂嘶吼。
路明非不理他，繼續自顧自踩踏。
那只是赫爾佐格這種瘋子的神，不是路明非心中的神，路明非心中也沒有神。
撕心裂肺的赫爾佐格想要朝著那塊沾滿了積水、淤泥、血和被鞋底蹂躪過的聖骸而去。
一柄雪亮的長刀錚然出鞘，橫在赫爾佐格的脖子邊上，硬生生將他逼退，迫使他坐在帶來的凳子高的音響上。
來這種地方，他居然自帶放背景音樂的音響。
難道是給自己放隆重的葬禮音樂？
赫爾佐格絕望地坐在那裡，楚子航用刀逼著他，臉上的神色似乎也準備殺人。
哪怕最初只是從少年宮學的，也和源稚生打過架，赫爾佐格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這樣的形勢下勝過。
“我知道我要完蛋了，能不能讓我明白？”赫爾佐格拖時間，他眼神還盯著那可以分辨出形狀的聖骸。
“明白什麼？”路明非停止了踩踏神的行為。
“為什麼你能猜到我的計劃？我的劇本那麼完美，我本應成為神！我應該成為偉大的神的！都是你害的，你害的！”赫爾佐格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
他本來都是神了，可現在呢？在他的體內流淌著混亂的敗血，隨時都會死去！
“你猜？哈哈，呵呵呵……”路明非像是瘋了一樣狂笑，像是在嘲諷赫爾佐格的愚蠢，在譏諷他的大意。
赫爾佐格睚眥欲裂，似乎雙眼裡要留出怨怒和血來。
“你以為，只有你有劇本？”
路明非獰笑著，取出那本《龍族3黑月之潮·下》給赫爾佐格看。
光是看封面，赫爾佐格就覺得頭皮發麻，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不看！”
“呵呵……你本來有機會的。我給你十秒鐘時間考慮，不答應直接殺！五，四——”
“等等，你不是說十秒嗎！”赫爾佐格恨意又再度上升。
這個瘋子怎麼完全不講禮貌和道理？這已經不是手段的問題了，根本就是故意折磨。
“我猜到了你會疑惑，所以先扣掉五秒。”
“你不這樣，我會有這種疑問？”這種蠻橫簡直讓人無法忍受。
“你到底看不看？是你自己要問原因的。二、一……師兄殺——”
那長刀越來越用力，明明已經劃出痕跡了，但卻沒有血流出來。
可能是因為堵了。
想到這種可能，赫爾佐格就覺得心絞痛。他一個本來要成神的新人類，如今被卑微的叛逆之臣拿刀威脅生命。
何等屈辱！
“等等，我看！我要看！請讓我看……”可他還是要這樣妥協。
赫爾佐格咬牙切齒，他敢肯定這些瘋子可不是嚇唬人的，而是真的準備收尾收工回去了。
放走他？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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