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燕娘攥緊了手，如果含恨重活的她也算是邪祟，那高氏做了這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憑什麼還能堂堂正正活在世上？
人心，可比邪祟要可怕得多。
“樹晴她娘，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呀！”看熱鬧的孫嬸朝林氏啐了口，“燕娘嫁到我們長生村數年，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一個人，咱們村裡人提起她，哪個不是伸出大拇指誇的？你這平白無故地說她是邪物？呸，甭管別人怎麼想，反正我是不信的！”
“我也不信，蘭家現在過得越來越好，有一半是燕娘起早貪黑去集市裡賣小龍蝦的功勞，這哪有邪物不去害人，安心在家過日子的？”
“我看林氏你就是眼紅，黑了心肝想害人呀！”
“真是惡毒，蘭嫂子真可憐……”
“……”
村裡人早就對好吃懶做的蘭修武和高氏不滿了，林氏的話壓根就沒人信，眼下紛紛七嘴八舌幫蘇燕娘說話。
林氏漲紅了臉，高氏一把甩開拉住她的蘭修武，上前替林氏辯解道：“我娘沒有胡說，我這嫂子是真的有問題！”
高氏指著蘇燕娘，她想起馬神婆說的話，在面對蘇燕娘時心裡有些發憷，但一想到馬神婆的神通廣大，她又有了底氣。
“我嫂子這些天一直怪怪的，對我和修武非打即罵，前日還差點拿刀砍了我，這些修武和四丫頭他們都看在眼裡，修武，你說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蘭修武被高氏一掐，連連點頭：“對，樹晴說的是，我大嫂真的很不對勁。”
蘇燕娘冷冷一笑：“高氏，你也好意思說這話，原本我想著家醜不外揚，你們乾的這些醜事我也沒打算宣揚出去，現在是你們主動撕破了臉皮，也別怪我無情了！”
蘇燕娘伸手往蘭修武臉上一指，後者縮了縮脖子：“我這弟弟，往日我憐他腿上有傷，對他和高氏百般包容，連活都不叫他們幹，可你們知道他們幹了什麼嗎？高氏趁我病重，竟想把四丫頭賣給別人做妾，你們說，這麼一個喪盡天良的人，我怎麼可能還對他有好臉色？”
四丫頭鼓起勇氣衝出來，拉著蘇燕孃的手小聲道：“大嫂是拿刀威脅過二嫂，那是因為二嫂覺得三哥讀書沒有出息，想要三哥輟學，拿束脩去買肉吃。”
“你這臭丫頭，胡說什麼呢！”
高氏惱羞成怒，揚起手要打四丫頭，四丫頭慌張往蘇燕娘身後躲，蘇燕娘一把截住高氏的手，看她的目光和看陌生人一樣：“四丫頭有沒有胡說，你應該比誰都要清楚！”
“天哪，連親弟親妹都不放過，這和畜生有什麼區別！”阿牛哥不敢置通道。
村民們看向高氏一家的眼神更加鄙視，就連里正也嘆口氣，失望地搖搖頭。
像這種又懶又壞的人，他是不想再用了，等蘭修武這次做滿了工期，趁早讓他滾蛋！
蘇燕娘一把甩開高氏的手，高氏站不穩，跌坐在了地上，她愣了一下，開始又哭又鬧：“哎呦，疼死我了，快疼死我了！”
蘭修武一臉心疼地去扶：“媳婦，媳婦你沒事吧，嫂子你怎麼能推人呢。”
可惜，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動容。高氏不知道，她本就生得肥胖，這番撒潑打滾的情態落在別人眼裡就像是一隻母豬在嚎叫，有人不忍直視地撇開眼去。
林氏眼中怒氣翻湧，明明是他們來找蘇燕孃的茬，現在怎麼變成了他們被村民責難？妖物……馬神婆說得對，這個女人是個妖物！
想起馬神婆，林氏朝她投去求救的目光，強笑道：“神婆，你最是神通廣大了，倒是幫我們說幾句話呀。”
“你別急。”馬神婆聾拉的眼皮睜開了一條縫，頭上大紅的絹花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著，“剛才我仔細觀察過了，發現這蘇燕娘渾身被黑氣纏繞，附她身的邪祟力量強大，要想除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林氏聽了急切起來：“那該怎麼辦呀？”
馬神婆故作高深地笑笑：“放心，我有太上老君護體，這鬼物還奈何不了我，一會兒我開壇做法，請來八方神仙相助，準能收了她，不過……”
林氏問：“不過什麼？”
馬神婆咧著大紅的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低聲道：“這開壇做法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老婆子我修為損耗不說，這請來的神仙，也需拿酒肉飯菜供奉著，你之前給的那點子銀錢，根本就不夠呀！”
這……還得要銀子呀！林氏心疼，她手裡攏共就沒多少錢，方才請這馬神婆過來，已經給了她一兩銀子，就這錢還是她問鄰居借的。
“如果你不願意，那也罷了。“馬神婆覷著林氏的表情，悠悠一嘆，“若是以後你們被這妖物害得家破人亡，可別來找我善後。”
“別，別。”林氏連忙攔住轉身想走的馬神婆，一咬牙，“這錢我給！”
林氏轉念一想，若馬神婆真能收了蘇燕娘身上的邪祟，那蘭家今後還不是任由她作為，比起長久的好處，這點銀子還不算什麼。
林氏從衣袖裡摳出一塊碎銀，小心翼翼地塞進馬神婆的手裡：“我先給你點，事成之後還有重謝，麻煩你了。”
馬神婆臉上笑出一朵花來：“放心，我一定給你辦得妥妥的。”
蘇燕娘一直盯著林氏和馬神婆兩人，見兩人頭碰頭在一起竊竊私語，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這會兒馬神婆揚起頭，清了清嗓子道：“各位鄉民，大家先靜一靜，且聽我說兩句！”
周圍的人安靜下來，好奇地盯著馬神婆。
馬神婆一笑，臉上厚重的脂粉簌簌落下，她指著蘇燕娘道：“你們可別被她給蠱惑了，老婆子降妖捉怪這麼多年，可沒見過這麼凶煞的鬼物，這女人一日不除，長生村將永無寧日！”
村民不相信林氏的話，又怎麼可能相信和林氏一起來的馬神婆呢，大牛哥嗤笑一聲：“你少拿神神鬼鬼的事來嚇唬我，我可不是被嚇大的。還降妖除怪，真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牛皮吹破天，我還說我是玉皇大帝呢。”
其他人哈哈大笑起來。
馬神婆面上並無惱怒，她細細打量了大牛哥幾眼，掐指一算，眼中浮現眸中詭異的神色：“大牛，你昨晚是不是睡不著，圍著你家院子裡那方石磨轉圈？”
大牛哥一愣，他昨晚是睡不著在院子裡溜達，但這老婆子是怎麼知道的，還知道他叫大牛？
“你這不是普通的失眠，而是觸犯了邪神，今晚回去後對著灶臺叩拜，祈求灶神保佑。”馬神婆搖搖頭，看向孫嬸，“孫氏，你家孫子最近是不是精神不振，經常長吁短嘆啊。”
孫嬸也呆住：“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是招了風月債了，需得喝符水散桃花。”馬神婆嘆了一口氣，“身為一個神婆，掐指算命都是看家的本事。我說蘇氏被邪物上身並非胡謅，你們若是不信，可以去院子東北角深挖一尺，那裡怨氣沖天，若我算得沒錯，封印蘇氏體內怨鬼真身的木符應該被埋在那裡。”
孫嬸態度有些鬆動，她望了眼蘇燕娘，搓了搓手：“要不，咱們進去挖一下，這是真是假，一看不就知道了。”
里正沉思了一下：“孫嬸孃說的有道理，眼見為實，左右也不壞事，若什麼都沒有，也能證明你的清白。”
村民左右望望，同意孫嬸的做法。
蘇燕娘心頭一跳，院子東北角……她想起楚穆說昨晚有人潛入，在院子東北角埋了東西的話……這世上不會有這麼巧合的事！
她冷冷盯著高氏，為了陷害她，她們可真捨得下本錢！
高氏不明所以，只以為蘇燕娘是心虛，心中快意，熱情高漲地將村民們招呼了進去。
蘇燕娘盯著這些人的背景，抿緊了唇，她現在不能阻攔，一阻攔，倒像是自己心裡有鬼似的。
四丫頭左右看了看，上前握住蘇燕娘有些冰涼的手，擔憂道：“大嫂不是什麼妖物，四丫相信你。”
“好孩子。”蘇燕娘欣慰摸了摸四丫頭的腦袋，“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就算院裡真的埋有所謂的木符又能怎樣，她絕不會讓高氏母女的奸計得逞！
蘇燕娘理了理衣襟，不慌不忙踏進院子裡。
幾個村民手持鋤頭，正在馬神婆的指點下挖著地，其他人圍在一起竊竊私語，蘇燕娘剛走過去，突然聽見一個村民大喊：“挖到東西了！”
這是不是說明，馬神婆說的話可能是真的？
蘇燕娘身邊瞬間空了一大塊，村民紛紛退她三尺遠，周圍像是豎起一道無形的屏障似的。
蘇燕娘神色不變，盯著那村民從坑裡抱出一個沾滿泥土的木盒，他將它放在空地裡，小心翼翼地開啟它。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
最先看清裡面東西的村民忍不住“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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