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副將笑得溫和：“等這一戰結束，將軍很快就可以與夫人團聚了。”
“是啊。”將軍陷入了回憶中，記得他走時，燕娘秀氣的臉龐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也不知她現在是什麼樣子了，她身為長嫂，照顧下面的弟弟妹妹一定很辛苦吧，真是委屈她了。
又或者，她久等不至他的訊息，已經擇婿另嫁了，想到這一種猜測，將軍心下一痛，好像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
罷了，也別胡思亂想了，待戰亂平息，他總能見到他心愛的姑娘。
吃了飯，蘇燕娘正在屋裡試四丫頭做好的衣裳。
四丫頭給她做的是靛青色短襖配米色長裙，四丫頭還別出心裁地在裙幅上繡了纏枝紅梅，蘇燕娘愛不釋手，穿上後在屋裡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四丫頭，你這手藝是越來越好了，今後咱家的衣服都可以交給你做了。”
“嫂子喜歡就好。”四丫頭抿著嘴羞澀的笑。
蘇燕娘突然想起什麼，開啟大婚時蘭修遠送她的妝奩，拿出之前買的木釵，小心翼翼的簪在髮髻上，又拿出胭脂水粉往臉上一撲，轉頭問四丫頭：“四丫頭，你看好不好看呀？”
“好看。”四丫頭眼神一亮，連連誇讚，“大嫂是四丫頭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你這小丫頭，就是嘴甜。”蘇燕娘點了下她的鼻尖。
四丫頭盯著蘇燕娘看，平日嫂子總是肅著一張臉，做起事來雷厲風行，讓四丫頭不由自主地將嫂子和成熟穩重的大哥聯絡在一起，覺得跟著她很有安全感，可看著嫂子穿著新衣眉眼彎彎的樣子，四丫頭才恍然發覺，其實嫂子也才十九歲，都是如花愛玩的年紀。
可嫂子一聲不吭地撐起了一個家，和嫂子相比，她簡直太沒用了。四丫頭眼中溼潤，她今後還得更努力，多幫嫂子分擔一點家務才行。
四丫頭給蘭堯戴上虎頭帽，蘭堯興奮不已，哧溜一聲從屋子裡鑽了出去，在院子裡來來回回地跑，一個人玩得也很開心。
院子裡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蘇燕孃的房門沒有關好，高氏站在院子裡，探頭探腦的往裡望，見兩人身上都是一件嶄新的衣裳，頭上戴著新首飾，那布料做工，絲毫不輸村裡的富戶。
高氏心裡的酸水一茬一茬的冒出來，她使勁踢著地上的石頭，大嫂還真是掙到錢了，可為什麼不給她準備一套新衣呢，她也很久沒有新衣裳穿了。
總不能平安祭上，她們兩個打扮得光鮮亮麗，就她一個人暗淡陰沉吧，這像話嗎？
果然是沒把她當一家人！
哼，不給，她偏要！
趁著四丫頭出來倒洗腳水的時候，高氏將她堵在牆角，扯了扯四丫頭身上的衣裳，扭著帕子道：“四丫頭，這衣裳不錯呀，還有剩的布料沒？再給我做一身唄。”
四丫頭有些慌張的望著高氏：“沒有了，二嫂。”
“怎麼會一塊布料都沒剩？”高氏問，“你到底給幾個人做了衣裳？”
“我、大嫂，三哥和堯兒都有。”四丫頭小聲道。
高氏一聽柳眉倒豎：“合著你就沒給我和修武做是吧，哎喲，你這死丫頭，翅膀長硬了呀。”
高氏說著就要去揪四丫頭的耳朵，四丫頭從高氏肩膀和牆壁的縫隙處鑽了出去，抱著水盆低眉順眼道：“二嫂，這衣裳是大嫂買的布料，我做的，大嫂現在睡了，你別去打擾她，如果二嫂想要新衣的話，明天你去鎮上買了布料，我來給你們做，天晚了，二嫂早點睡吧。”
說完四丫頭就邁著小碎步跑回了房屋。
“這死丫頭，跟著她大嫂學，倒是越來越滑頭了。”高氏啐了口，“不給做就算了，老孃還不稀罕呢。”
高氏嘴上這麼說，心裡還是意難平。她見蘭修武已經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便出了院子，靠在牆上扔石頭髮洩完。
這時，一道魁梧的人影慢慢靠近了高氏，伸手在高氏肩上一拍。
高氏被嚇得差點叫了起來，幸好人影動作快，直接捂住了她的嘴，高氏藉著月光看清了來人，發現這人是她先前打算將他和四丫湊一對的趙屠夫。
高氏心跳平穩了下來，用眼神示意趙屠夫鬆手。趙屠夫大手一鬆，高氏嗔了他一句：“剛才差點嚇死我了，大晚上的，你要不要這麼嚇人？”
“我也不想啊，高妹子。”趙屠夫笑出一口歪牙，“之前不是你說的嗎？咱們私下做買賣這事見不得光，需得晚上來才行。”
高氏現在算是弄清趙屠夫的來意了：“原來你是為了四丫頭的事來的，現在我只能告訴你，這事已經沒戲了，我那嫂子是不可能把四丫頭賣給你做妾的。”
“為什麼呀？”趙屠夫有些想不通，“我還挺喜歡你家四丫頭的，要不，我再加點銀子？”
高氏眼中一亮，隨即又暗了下來，她嘆了口氣：“我倒是挺心動的，但現在家裡都是嫂子在當家作主，我怎麼做得了四丫頭的主，你呀就別做白日夢了，早點回去洗洗睡吧。”
“哎哎高嫂子，你別走呀！”趙屠夫攔住打著哈欠想回去睡覺的高氏，“我現在對四丫頭那是魂牽夢縈，這一天吃不到嘴裡就牽腸掛肚，高嫂子，你人最好了，幫幫我吧。”
男人就是這點花花腸子，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你叫我怎麼幫你？”高氏現在也是有心無力，“你最近應該聽了不少傳聞吧，我這嫂子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要是惹到她，連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一個黃毛丫頭，有什麼可怕的？”趙屠夫壓根沒把蘇燕娘放在眼裡，“我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怕對付不了她嗎？”
高氏聞言打量了趙屠夫一眼，的確是生得五大三粗，恐怕三個普通男人都不是他的對手。高氏心裡突然有了一個主意，讓這趙屠夫去對付蘇燕娘，她只需在一旁坐山觀虎鬥，說不定還能發一筆意外之財。
高氏簡直要佩服自己的聰明機智了，她衝趙屠夫招招手，趙屠夫湊了過來，高氏附在他耳邊說：“我有一個辦法，過幾天平安祭祀，到時候我將四丫頭引出來，你就……”
趙屠夫眼中發光，連連點頭應是。
高氏謀劃好一切，對趙屠夫道：“事成之後，別忘了給錢。”
“放心，我不會虧待妹子你的。”趙屠夫嘿嘿一笑，沒入了夜色之中。
很快到了尾祭之日，蘇燕娘也要開始準備祭祀之物了。蘭修文書院放假，回家幫著蘇燕娘蒸包子。
蘇燕娘揉好麵糰，揪出一塊麵團搓成長條，再分成大小均等的數團，用擀麵杖擀成中厚外薄的樣子，再將豆沙餡放進去，捏住麵糰一捏，一個包子好了。期間蘭堯見他們包著好玩，也吵著要上桌幫忙，結果弄得桌子上東一道麵粉西一道麵粉的，就連蘭堯的臉上都是麵粉。
蘇燕娘忍不住笑了，她見桌上包子的數量差不多了，便洗好蒸籠，在籠底涮上一層油，將包子挨個放了上去，大火蒸之。
另一邊的小灶上，一大鍋老鴨湯也燉好了，香味撲鼻而來。
蘭修武躺在床上，聽著一牆之隔的地方傳來的笑聲，有些不解：“天天在廚房裡忙活，至於那麼開心嗎？”
高氏沒有準備宴席上的食物，往年一直都是蘇燕娘在忙活，今年她也打算和蘇燕娘湊一湊，此時她正坐在銅鏡前，擺弄著自己的那張臉，聞言嘲諷一笑：“大嫂就是天生的勞碌命，你又不是不知道，由著她折騰吧，咱們還能省點力氣。”
“你今晚要出去？”蘭修武問她。
“是啊。”高氏笑容得意，“我打算去辦一件大事，只要成功，咱們今後再也不用看蘇燕孃的臉色，天天吃這難以下嚥的青菜了。”
蘭修武只當高氏在說夢話，沒有再追問下去，他今天有些沒精神，打算在屋裡好好睡上一覺。
今夜的村子裡真是熱鬧非凡，到處都張燈結綵，村子正中央的高臺上，搭了一個塔形的木架，上面掛滿了五顏六色的布，布上寫著村民明年的願望，等祭祀結束，這座木塔會被燒掉，代表著將明年的願望送達神明處。
里正領著一幫年輕人披著布條系成的衣物，戴著烏沉沉的面具，圍著高臺跳祭祀舞，年紀大的人皆屏氣凝神，一臉嚴肅地對著木塔躬身祈福。
蘭堯很少見到這麼盛大的場面，也不知是不是被跳祭祀舞的人臉上的面具給嚇著了，此時他抱著蘭修文的脖子哇哇大哭，蘭修文哭笑不得，對蘇燕娘道：“大嫂，我帶堯兒去那邊透透氣。”
“去吧。”蘇燕娘道，“別讓堯兒去玩爆竹。”
“我明白，嫂子。”蘭修文道。
蘇燕娘將食盒帶到里正處登記，孫嬸抬頭望見她，忍不住讚歎：“燕娘你真是生得越來越水靈了，今後修遠回來了，恐怕都要愣好久才能緩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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