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已引出。”
顧清卿語氣平淡，取下銀針，將蠱收起，若仔細聽，能聽出其中微不可查的遺憾。
本來還打算借取蠱，讓歐陽玉受一番苦，沒想到這蠱這麼尋常，根本不需要廢多大功夫。
倒讓他逃過一劫。
他瞥了一眼歐陽玉，此刻臉色鐵青，似乎在強壓下怒氣。
想來也是，被人控制的滋味，可不好受，若非打算借歐陽玉之勢，對方掠闕特，憑藉他做過的事，不橫插一腳，已是極限。
“清卿，你冒著危險救朕，你的心意，朕很清楚了。”
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顧清卿臉色一變，銀針隱入掌心，在最後關頭按壓下，後退半步拉開距離，冷漠地盯著他。
“這種蠱，是從北漠傳來，只有關係親密的人才能下，那幾位美人是有人特意安排進宮。”
她絕對是轉變心意了，歐陽玉為心中的猜測高興不已，看顧清卿的目光越發溫和。
顧清卿背脊發寒，面上卻分毫不顯。
詳細說了說她進宮的原因，與察覺掠闕特的不對勁。
當然，顧清卿所說，都是經過加工的內容，為騙取歐陽玉信任。
“掠闕特野心勃勃，將這幾個不懷好意的女人送進宮，控制陛下，他對這大魏虎視眈眈。借美人之口，蠱惑你變為昏君。”
歐陽玉冷然道：“大魏疆土，豈容外邦人染指。”
他絕不會得逞！
顧清卿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眼眸微微眯起。
“清卿，多虧有你幫朕，你的寢宮朕一直吩咐人打掃，時辰不早，就在宮中歇息吧？”
“不必。”
顧清卿直接拒絕，片刻不願多待，轉身就走。
歐陽玉的話堵在喉嚨口，望著顧清卿離去的方向，撫了撫掌，立即有黑衣人躍下。
“跟上。”
黑衣人抱拳領命，追尋而去。
歐陽玉坐在龍椅上，不發一語地望著中指傷口。
為了不打草驚蛇，解了蠱，歐陽玉一如既往寵愛美人，似乎天上星都願意摘下來給她。
他倒要看看，掠闕特有什麼陰謀。
美人妖嬈嫵媚，柔柔靠在歐陽玉懷裡，捻了顆水靈葡萄，剝好皮，玉白指尖微溼，喂進歐陽玉嘴裡。
歐陽玉指腹有一下沒一下磨蹭著她的柳腰。
美人嗔了聲討厭，緊貼著，幽幽清香竄進腦海。
美人柔柔開口：“妾身見那玉琉璃，著實好看，心生喜愛，陛下可否賞給妾身？”
玉琉璃？歐陽玉頓了一下，這才想起來那是盈卿清喜愛之物，忽提及此事，倒像試探……
歐陽玉笑道：“愛妃既然喜歡，朕便叫人親自送到你寢宮。”
美人眸光一閃，眼裡藏不住的得意。
有了蠱蟲，歐陽玉已是她囊中之物。玉藕纏上歐陽玉肩膀，朱唇貼在他耳上，低聲喃喃。
“殺了她……”
幽幽清香更濃了，歐陽玉一時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腦袋昏昏沉沉，他合上眼，耳邊的聲音逐漸清晰，像是在腦子裡直接響起。
“陛下身為天子，大魏一切都是你的，那顧清卿不識抬舉，三番五次違背陛下，挑戰威嚴，殺了她吧，她死了，陛下就自由了。”
顧清卿？
歐陽玉猛地睜開眼，頭腦一陣眩暈，他撐著額頭，疲倦湧上心頭，那美人還在喋喋不休。
“妾身不喜歡顧清卿，陛下捨得讓妾身難過麼？只要殺了她，一切都會結束——”
對，是該殺了她。
他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一個女人，豈能爬到他頭上。
“殺……”
歐陽玉剛喃出一個字，歐陽玉瞬間警覺，猛地推開美人，難以抑制的殺意湧上心頭。
美人不可置信的看著歐陽玉。
怎麼會失敗，明明就要成功了！
美人還沒想明白，歐陽玉伸手掐住她脖子，兇狠的力道將人舉起，手臂如銅鐵般。
美人用盡全力，怎麼也掰不開。
“好算計！”歐陽玉冷笑，“若非朕提前解蠱毒，此刻已中你詭計。既然你一心找死，朕豈能不如你所意？”
“來人。”
歐陽玉隨手一扔，看著拼命咳嗽的美人。
“好好招待她，不能讓人查到任何蛛絲馬跡。”
歐陽玉轉身走出殿，殿門重新合上，沒一會兒，殿內傳出一聲抑在喉嚨的慘叫。
美人慘死的訊息瞞不住，很快傳到有心人耳中。
顧清卿聽歐陽宸說的時候，正是前往北漠的路上，停下來歇腳，火堆旁的魚烤得正是時候。
“不明原因？”她意味深長道，“怕是算計敗露，被歐陽玉抹殺了。倒是十分乾脆，他與掠闕特對上，是我最期望的局面。”
歐陽宸將烤好的魚遞給她，說出心中擔憂：“這一路前往北漠，會不太平。”
“你我是暗中前往，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顧清卿咬了一口魚肉。
歐陽宸自然知道，但他心中總有幾分不安。
他拿起水囊，正打算去裝滿乾淨的水，眼角閃過一點寒芒，他神情一變：“小心！”
話音落，破空箭矢發出利嘯，朝顧清卿直射而去，歐陽宸立即將她撲倒，抱著她打了幾個滾，遠離射程範圍，朝馬匹方向跑去，提劍斬斷韁繩。
“我們的行蹤暴露了。”
好的不靈壞的靈，顧清卿趁機回頭看了一眼，插在地上的箭矢閃爍著一抹幽光，是餵了毒的，幾名黑衣人竄出樹林，兇狠的朝他們砍來。
“上馬！你先走！”
歐陽宸將顧清卿護在身後，舉劍同黑衣人對上。
黑衣人刀勢刁鑽，雖難對付，歐陽宸仍抓住一絲機會，斬殺最近的殺手，同時被另一把刀逼退。
殺手脖子的血濺落在草地上，頓時枯了一片，一陣刺鼻的白煙冒出，顧清卿臉色一變。
“小心，他們的血有劇毒，是死侍，你我合力，殺出重圍。”
歐陽宸眉峰一攏，抓住顧清卿的手腕往後拉，同時防住彎刀，不遠的兩匹駿馬不安的鳴叫，隨時都會被驚走。
“我絕不可能留你一人，你先服下解毒丹。”
顧清卿咬牙，抓緊機會扔給歐陽宸一瓶藥，在歐陽宸服藥時，不讓任何一人靠近。
歐陽宸說服不了顧清卿，只能邊戰邊退，又是一聲破空利嘯，直衝著他們，歐陽宸立即推開顧清卿，低喝道。
“先上馬！”
這一次顧清卿不再猶豫，足尖一點，翻身躍上馬，駿馬高聲嘶鳴，顧清卿朝他喊道。
“過來！”
面對死侍，歐陽宸不敢大意，剛猛無比的彎刀砍來，他收斂力道，順勢而退，一瓶藥擦過他擲在石頭上，頓時破開，一縷清香散開。
顧清卿同時抓住歐陽宸的手，將他拉上馬，立即駕馬往大道走，黑衣人緊追不放。
眼看著就要被追上，半盞茶後，他們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來。
“藥效發揮了。”顧清卿鬆了口氣，仍不敢大意，馬速一點沒慢下來，“他們不怕毒，軟筋散不一樣，對上他們，仍有幾分用處。”
進入官道，一路下來，偶爾能看見幾名百姓，黑衣人不見蹤影，想來是安全了。
顧清卿道：“前面有處茶廝，歇息片刻。”
歐陽宸點頭，往茶廝走，裡面零零碎碎的坐了幾個人，一走進去，敏銳的察覺不對，直到茶博士端來一壺茶，顧清卿倒出一杯，抬眼看向歐陽宸。
有問題。
若有若無的殺意蔓延，顧清卿剛有動作，落在身後處的茶客立即拔出劍，朝他們砍來。
歐陽宸動作快了一步，立即將人斬殺。
出乎意料的輕鬆，噴殺在地的鮮血，沒有任何毒，與先前兇猛的攻勢完全不同。
這群人眼見抵不過，留下一人斷後，其他人趁機脫逃。
歐陽宸本想留住這人問清楚幕後黑手，那人卻先一步服毒。
歐陽宸甩掉劍上血跡，仔細檢查地上屍體，皺眉道：“他們與先前黑衣人，不是同一撥，應該是兩股勢力。”
“兩股勢力？”顧清卿皺眉，“看來我們來北漠的訊息，人盡皆知了？掠闕特派人暗殺不難猜測，另一人又會是誰？歐陽玉不可能在這時候出手，那些死侍，也不是好培養的。”
歐陽宸道：“有人跟蹤我們。”
說到這個，顧清卿就想到離開宮中時那條尾巴，沒想到甩掉他後，還有其他眼線。
“必須甩掉對方。”
歐陽宸點頭，環視周遭，朝最為熱鬧的城中走去，混入人群，便開始喬裝打扮，一身漠北服飾，悄無聲息的甩掉尾隨之人。
北漠雖然風沙漫天，民風卻極為爽朗樸實，不擅彎彎繞繞，歐陽宸在邊境待了許久，極容易混入他們，狀似無意的打探北漠三王子，得知了他打算迎娶夏心妍的訊息。
北漠的百姓道：“王上雖不贊同，但我們王子太過重情，說要給對方盛大婚禮，前去迎娶她的時候，要帶上北漠最好的男兒。”
一處酒館，濃烈酒香四溢，不少人喝得醉醺醺的，歐陽宸套話，他們什麼都往外說。
歐陽宸問：“這麼多人進入大魏地界，魏國皇帝會同意？”
“兩國聯姻，這可是友好象徵，作何反對？人雖多了點，但也表露出王子對這件事的在乎。”
有這麼簡單？
歐陽宸懷疑，轉身向其他北漠人探問，得到的答案差不多，反而讓他更加懷疑。
他的舉動，倒像是另有謀算。
掠闕特恐怕想在迎娶夏心妍時攻打大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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