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兩名獄卒押著向前走，蘇九掙了一下，後面兩名小吏用的力氣更大了些，被反扭著的雙臂感到刺痛。蘇九放鬆了力氣，沒有再掙扎。被扭送到十字架前，手勁大的壓彎了蘇九的身子。
看著刑房裡面的情景，蘇九心裡縱是有了準備，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昏暗溼冷的牢房泛著鐵青色，牆壁上掛著的，地面上擺放著的，各式各樣她見過或未見過的刑具，刑具上晦暗不明的汙跡和滿室的血腥之氣直叫人頭皮發麻，火爐裡的炭火正旺，烙鐵正紅，似乎能聞見皮肉燒焦的焦香。也不知有多少人死在這些刑具上，又不知有多少的冤魂揮之不去。
宋一動了動手，兩名小吏立即動手將蘇九綁在刑架上，不要力氣一般，粗糙的麻繩死死勒住蘇九的手腕，磨破了手腕上細嫩的皮肉，醞釀出血意浸透著麻繩。蘇九輕輕一動，神經末梢就一陣發疼，沒敢再動，心裡卻感覺要糟。這要是在這掛個一夜，她的雙手非殘了不可，更別說不止於此。
宋一手中的鞭子折成三折握著，鞭子上的倒刺根根分明。鞭子輕輕敲在十字刑架上，口氣中滿是遺憾的說著：“杜小姐，你們杜家也算的上有頭有臉的商賈人家。我便有一點想不明白，你做何不好，偏偏要去得罪權勢，當真是活膩了不成。”
“啪”的一聲，那鞭子抽在十字刑架上，震得蘇九的身子一顫。蘇九覺得自己也挺奇怪的，馬上就要捱打了，她竟然還在琢磨著那鞭子打在自己身上會有多大的痛感。越是纖細打人就越疼，就像藤條一樣。最後輕輕一笑，無奈又嘲諷。
“宋大人，事情可不要做得太絕。要知道報應不爽，一報還一報。千萬要給自己留條後退。”
宋一像是聽到了何好笑的笑話一般，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杜小姐，且看你能否活著走出去吧。”一報還一報，他宋一可不信這些。若真會應驗，死在他手裡的人也不在少數，他不還是活得好好的嗎？
“是嗎？”蘇九冷笑。“那我等著看好了。”
宋一也笑，笑杜蘇九死到臨頭了還這般狂妄自大，不知死活的頂撞自己。粗礪的指尖劃過鞭子上的倒刺，冷笑道：“我也不拐彎抹角說其它，你是不能活著走出這大牢了。怪只怪你得罪了不該得罪之人，有人不想讓你好過，我也只是奉命行事罷了。”
宋一招著手，一旁早便準備好的小吏上前一步，手中還捏著折成三折的鞭子，“啪”的一聲，手腕一動，那鞭子一提一落抽在蘇九身上，抽破了衣衫鑽進皮肉中，卷著皮肉抽滾而去。
“嗯！”蘇九悶哼一聲，只一鞭子便叫她額角冷汗直流，被打的地方陣陣抽痛，咬著的嘴唇也溢位血的腥甜。現在她可算知道為什麼屈打為什麼成招了。就這樣的打法換了誰也扛不住。她也的確想的簡單了點，若是長久打下去，她還真不一定有命活著走出去。
揮鞭子的小吏滿臉討好的看向宋一，“大人，您看這樣的力度可否？”
“你自己看著來吧，暫時別打死了便可，我還有事，這裡交託給你，注意分寸。”宋一交代完就轉身走了。
小吏微微彎下腰，等到宋一消失在拐角以後才直起腰來，一臉邪笑的看著蘇九。鞭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手心，繞著圈打量起蘇九來。
這年頭犯事的人他也見過不少，在外面縱使再有氣勢再橫，進了這牢房綁在刑架上之後，也從來沒有不害怕的。直接被嚇死的人也有。只是被打了還笑得出來的，這還是他頭一遭遇上。
蘇九大口喘著氣，腹部的疼痛漸漸奪了她的思緒，這種疼痛，這他媽不是人受的。眼神落在那小吏的身上，小吏手中的鞭子已吃了血，泛著暗紅色的光暈。
“啪”的一聲，又是一鞭子落在她的身上，抽在她的肩甲處，鞭子夾雜著血腥氣卷著她開始搖盪的理智。蘇九死死的咬住下嘴唇就是不肯發出半絲聲音。
只是變態似的，蘇九越是不發出聲響，那小吏越是興奮，抬手便是一記耳光，打得蘇九眼昏耳鳴，分明的掌印留在臉頰上。他擒住蘇九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的眼睛，“怎的，杜小姐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連半絲反應也不肯給？呵呵！哼！”
小吏鬆了手，轉身奔著別處去了。恍惚間蘇九看見他的背影越走越遠，一絲鮮血順著唇角流了下來，滴落在牢房陰暗的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叫她頭昏眼花。
吞了一口血，腥甜的氣息充斥在喉頭，恍惚之間見那小吏抬著水桶吃力的向刑架處走來，桶中紅彤彤一片，竟是辣椒水！
“杜小姐，大人讓我好好招待你。”小吏邪笑著，手中的皮鞭沁進辣椒水中，抬手便狠狠的抽向，十足十的力氣，每一鞭子下去都是皮開肉綻，辣椒水順著鞭子吃進傷口中，火辣辣的感覺直逼頭腦，如同萬蟻鑽心般，冷汗刷的流了下來。
“啊——”蘇九還是沒忍住，憋在口中的疼痛，化作聲音穿破而出。
慘叫聲讓那小吏更是興奮的揮著手中的鞭子，鞭子細密的落在蘇九身上，帶了怒氣，帶了癲狂。
蘇九何時也不曾這般疼痛過，那是要鑽入骨髓的疼痛，痛到身體微微發漲，似是要將皮肉同骨骼分離開才肯罷休。只不過數十鞭子，蘇九便挨不住昏了過去。
小吏冷笑一聲，從另一個缸裡舀出一瓢涼水猛的潑在她的臉上，將她潑醒。冰涼的涼水混在火辣的傷口上，平息了一絲疼痛，將人自昏迷中喚醒。
“果然是從小嬌生慣養養在深閨裡的小姐，這才幾鞭子就昏了過去，看來我要換個方法來‘照顧’你。站了這麼久也該累了，不如坐下休息會兒如何？只是我們這牢房裡沒什麼軟凳，不過倒是有個老虎凳’，只能委屈小姐你坐坐這個了。”
小吏直接拿過一個長凳，將長凳貼著十字刑架放好，把幾乎癱過去的蘇九放在長凳上，上身依舊綁在十字刑架上。雙腿被放平，膝蓋處用麻繩結實的綁住，“小姐這般坐著可是舒服？”
蘇九渾渾噩噩的看向小吏，喘著微弱的氣息，說不出話來。
小吏邪笑著，拿過一塊石磚抬起蘇九的腳墊在下面，那塊石磚有成年男子拳頭般大小，大腿處因著麻繩的捆綁被繃的溜直，小腿卻因為墊了石磚的原故向上翹起，如同被折斷的木棍一般，承受著折斷前最後的壓力。
腿部傳來的酸楚感清晰的刺激著腦部最後一根神經。當小吏再加上一塊時，腿彎處的疼痛感，似有人想要反向敲斷她的腿一般。蘇九仰著頭，死死的咬住已被咬爛的下唇上，血順著皮肉滑落，染上身前的衣衫，混著身上的鞭傷看不真切，硬是沒有叫出聲音來。
腦袋昏沉，卻是發狠的記著眼前這人的臉，以及他的所作所為。
那小吏被蘇九如此看，頗有些惱羞成怒的冷笑著。舀起一瓢辣椒水便潑在蘇九的身上，蘇九咬著早已經破爛了的唇，沒發出聲音。一次次昏迷，一次次潑醒。一次一次迴圈往復，不停不休。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小吏見她快要死了的模樣，才想起大人臨走時的交代。今日還不能打死這人，只好皺皺眉，不耐煩的扯了她身下的刑具，口中罵罵咧咧而言，“真不抗打。”
當蘇九被丟回牢房中時，已沒有發出一絲一毫聲響的氣力，若不是胸口微弱的起伏，當真叫人懷疑她已是死了。
牢房重歸寂靜，過了許久，牢房裡的另外兩個人才慢騰騰的挪到蘇九身邊，還沒走近就被她身上刺鼻的辣椒水味刺激的皺了眉。瞧著她身上翻卷著的血跡淋淋的傷口，眼裡的神色變了許多。
蘇九是被潑醒的。迷迷沉沉醒來的時候，臉上的水正向下滴落。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地方，又似乎是疼到了極致，好像又不那麼疼了。
宋一站在她面前，看著進來時還光鮮亮麗的人此時變成這副模樣，心裡頭很是舒服。“怎麼樣啊？杜小姐。睡了兩日，感覺可好？”
若不是大人還沒有定案，這女人早死在他的手裡了。想想心裡就一陣惱火，手中的鞭子“啪啪”的抽在蘇九的身上，看著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心中才算瀉了一口氣。
那鞭子被他發揮到了極致，似是將這些年來所積攢的怨恨全部施加在蘇九身上一般，一鞭一鞭的抽在她的皮肉上，血肉橫飛。昏迷了便潑醒，似乎無休無止。
宋一微微喘著氣，手中的鞭子挑起蘇九的下巴。“聽聞杜小姐做的一手好菜，不過死罪難逃，這雙手不要也罷。”揮揮手，自有小吏去那一堆刑具中翻找。不肖片刻夾棍便被小吏尋了出來。
夾棍固定在十指之間，冰涼的觸感刺激著指尖微微顫動著，一直觸動到心底。蘇九偏著頭看向那夾在指尖的夾棍，眼底無法控制地劃過一抹驚恐。小吏冷哼一聲拉緊了夾棍，盯著蘇九痛苦的表情一點點加大力道。
鑽心的疼痛鑽進心裡，是不同於以往的疼痛，彷彿心臟被人用尖針刺挑著，說不出的難受。蘇九咬著牙，任由冷汗肆意的沿著臉龐滑落。
宋一沒有聽到想聽到的聲音，眉峰一皺，那小吏立刻用力一拉夾棍，指節間發出清脆的“嘎嘣”聲，本已發不出聲響的嗓子，嘶啞著喊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疼到脫力的蘇九像一灘爛泥軟倒在十字刑架上，眼中蒙了霧澤，迷茫中隱隱見那小吏拿著燙紅的烙鐵慢慢向她走近，一股炙熱烙在她的鎖骨下方，伴著皮肉燒焦的的味道撲面而來。
“哐啷”一聲，牢房的門被人狠狠的踹開，那小吏一愣抬頭看向門口處，心中一驚，手一鬆，手中的烙鐵滾落在地上，發出“叮噹”的響聲。
“姑娘！”沈念一雙眸子死死盯住十字刑架上的人，轉向那小吏時幾乎噴出火來，那小吏硬是被嚇得倒退一步摔倒在地上。沈念也沒做其他動作，快步走上前想把姑娘放下來。只是看著她身上遍佈的傷痕，沒一處能下手的地方，急得眼淚控制不住的一滴連著一滴掉下來。
她家姑娘向來都是肆意的，強大的。何時受過這樣的苦楚。那些把姑娘害成這副模樣的人，一個也別想跑。
那邊七七帶來的已經和宋一說清楚了，真正的兇手已經抓到，大人發話，杜家小姐無罪釋放。
宋一心中不願還是應了下來。只是想著那人交代自己的他沒有完成，只希望那人不要怪罪於他。
“還不趕緊放人。”七七冷哼，宋一驚了一下，趕緊走到刑架前親手將蘇九放了下來。沈念抱著她，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弄疼了她。
“姑娘，我是沈念你聽得到我說話嗎？”她是見慣了血腥的，可是看著姑娘身上被血浸透了的衣服，竟然害怕了。
迷糊中蘇九的眸光瞟向七七，口中喃喃自語著。“不，不要，回家……”便再也不知了其他。
“別說了，先把姑娘帶回去。”七七冷聲，脫下身上的外衣裹住蘇九的身子，可是衣服很快就被浸溼了。七七的目光更加冷了。彎腰抱起蘇九，“我們走。”經過宋一身邊時，目光裡只有兇狠的殺意。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宋一不知怎麼的，突然打起了冷顫，心裡的恐慌風捲殘雲般溢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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