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大雪仍為止。雪花依舊洋洋灑灑，伴著冷冽的寒風不止。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白瑩瑩的雪，像一張色彩淡雅的水墨畫。矮樹枝頭上積滿雪，壓彎了樹枝，草地也鋪了一層雪白的被子。到處都是雪白的顏色，顯得比往日更為其妙而清新。
攏了攏被子，蘇九躺在熱烘烘的被窩裡不願起身。房間裡門窗緊閉，顯得有些昏暗。全身上下除了一個腦袋，其他部分都裹在被子裡。眯著雙眼透過窗戶的縫隙，看著外面白茫茫的天。
又是大雪紛飛的一天啊！
心裡感嘆一句，一覺睡到自然醒，絕對滿滿的幸福感。不過相應的，也十分長肉。捏了捏愈發圓潤的臉，這一個冬天過去，她不會變成小胖子吧。雖然她現在不算胖，但不排除有變胖的可能。
心裡極度矛盾著的蘇九，躺在床上糾結著到底要不要起床。敲門聲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與此同時七七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小姐，你醒了嗎？”
蘇九揚了揚腦袋，下意識地覺得有不好的事發生。可還是揚聲道：“什麼事？”
門外的七七沉默了一會，在蘇九發火與蘇九難受兩種可能裡斟酌著。他若是說出來，小姐可能會生氣。但他要是不說，小姐可能會因為老爺難過而難受。斟酌之下，還是後者比較嚴重。於是開口說道：“又來了一位孫媒婆，老爺讓你出去見見。”
預料中的生氣沒有出現，片刻之後，以他絕佳的耳力還是什麼都沒有聽見，不禁感到有些奇怪。“小姐？”難不成是偷偷溜走了？這事小姐還真的幹得出來。
他正胡思亂想著，蘇九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讓爹等一會兒，我馬上就過去。”語氣很平靜，格外平靜。七七站在門外，聽到她的話，眉峰輕蹙。只怕是小姐不想再讓老爺憂心，決定將就了吧。
他默默想著，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房間裡，蘇九擁著被子，眼睛發直地又躺了好一會兒，才默默地起身穿衣服。杜峰答應過她，在明年六月之前，不會再給她說親。這次既然又給她說親，想必那個人十分令他滿意。
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而且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她總是免不了要嫁人。相親的也未必全是歪瓜裂棗，或許就找到了一個令她滿意的呢。
客廳裡，杜峰一身錦絨繡紋棉袍，手中握著手爐，不時與孫媒婆說笑幾句，大多時候都是和她身後的年輕後生說話，臉上笑容燦爛，眼角眉梢都透著滿意。不用看都知道他很喜歡這個年輕後生。
模樣俊俏，飽讀詩書，擅長經商，還未婚配。而且他認識這戶人家，知根知底，絕不會欺了女兒去。最重要的是，他還隨著媒人親自上門說親。
以往的那些人家，隨便支使一個媒人上門說親，對他女兒挑三揀四的。他家子蘇那麼優秀，還輪不到他們來評頭論足。
他是愈看愈滿意，看那人的目光幾乎就像是在看準女婿了，笑容愈發和藹可親。
“你爹我是知道的，脾性溫和，待人也甚是和善。”提起男子的父母，杜峰一臉笑意。
兩家有一些生意的往來，在春明樓的生意沒衰敗之前，杜峰都是親自去採購米麵之類的東西。而城北周家糧鋪，是他最常去的。故而與周老闆也有些交情。若是女兒嫁到他家，定然是不會受欺負的。
“家父家母也時常提起您呢。今天來之前，他們還囑託我，代他們向您問好。”男子回答得很得體。
杜子蘇來到客廳外面，從裡面退出來的丫鬟見了她就要施禮，蘇九擺擺手制止了她的動作，小丫鬟笑著走開了。蘇九在外面聽他們談話，看杜峰話裡話外都透著滿意，知道自己這次是跑不了了。
這還真的是禍不單行。又來一個說親的也就罷了，還來一個讓杜峰這麼滿意的一個人。默默摸了把臉，抬腳進去走到杜峰身前，“爹。”
看著女兒，杜峰心裡滿是感嘆。若不是女兒，恐怕他現在就要淪落街頭了吧。就連這所宅子，也是女兒託人買的。自己這個做爹的，卻什麼都沒有為她做過。
將杜峰神情的變化收在眼裡，蘇九猜到他心裡在想什麼，安慰似的拍拍他的手。
宅子是她託許揚買的，買下來之後，就把東西收拾了一下，直接搬到了這裡來。不過，即使她再能幹，若沒有杜峰的支援，恐怕也不會容易。而且，她不想讓杜峰有任何的負擔。
杜峰收斂心神，拉著女兒的手，目光轉向男子。“來，看看，這是周家的小公子。”蘇九轉身，對上他的目光，淡笑。“周公子好，我是杜子蘇。”
男子神情微赫，站起身回禮道：“杜小姐好，在下週子凡。”在門外蘇九瞧他與杜峰說話挺自然的，這會子卻透出幾分拘謹來。
孫媒婆笑著向前走了幾步，打量了蘇九幾眼，對杜峰笑道：“杜小姐果然是個美人胚子，又聰明大方，讓人看著喜歡的緊。”她說著天下媒婆都會說的話，一樣的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卻充滿真誠，讓人生不出厭惡的心思。
這女人無疑是極會說話的，打量的目光也不像從前那些媒人，像看貨品一樣的打量她，所以在她對蘇九笑的時候，蘇九也友好地回她一個微笑。
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孫媒婆覺得自己該功成身退了：“意思呢，是這麼個意思。人也已經站在這了，同不同意，就要看杜小姐的意思了。”
她等著蘇九回答。杜峰也看著她不說話。
蘇九打量著這個周子凡，模樣不錯，性格也好。瞧著不像是會三心二意的人。更何況，他似乎挺喜歡我的。只是，有些話還是要提早說清楚。
“你要考慮清楚，我需要你入贅，你若不願，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在下家中尚有一兄，早已成婚生子，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周子凡目光熱烈。
蘇九點頭，手扶在杜峰的肩頭。“我爹終此一生只我母親一個妻子，所以我不願與人共侍一夫，你可做得到？”
“周子凡沉默片刻，然後展顏一笑。“在下也有此願。”
於是蘇九覺得滿意了，轉頭看向杜峰，“爹，我想和他出去走走。”
“好。”看到女兒點頭，杜峰心中滿意了。此時蘇九說什麼要求他都會答應的。
“孫媒婆，你就先回去吧。”周子凡囑咐了一句，對著杜峰微微一拜：“杜伯父，晚輩告辭。改日再登門造訪。”杜峰點頭後，他轉身跟著蘇九離開了。
街道雪白，兩側房屋青瓦上積壓著白雪，透明的冰稜掛在簷頭。路上的行人來去匆匆，裹著衣服口中，匆匆從兩人身邊經過。小孩子大笑著從風雪中跑過，臉蛋被冷風吹得紅豔豔的。完全不受風月的影響。
兩人慢慢走著，從這條街走到那條街。周子凡走在女子身邊，不是扭頭看幾眼，精緻的眉眼，微紅的臉頰，清眸裡的客氣疏離。
終於，他不想再等待，首先開了口。“和我出來，只是不想在杜伯父面前拒絕我，讓他傷心嗎？”
“我的確是這樣想的，不過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你願意嫁給我？”周子凡驚喜道。
蘇九偏頭看他，“我們先相處一段時間，畢竟這是終身大事。如果可以，年後兩家就可以商量婚期。”
“如果我反悔了怎麼辦？”說完，略顯俏皮的眨了眨眼。他本身就給人一種很青澀的感覺，做著這個動作，讓人覺得十分的討喜。
蘇九也不例外，唇角有了些真誠的笑意。“如果你反悔，我會感謝你。”
“那我可要緊緊地抓住你不鬆手。這一點時間，我等得起。”指尖在蘇九的面頰輕輕點了一下，這是一個大膽的動作，收手之後他就臉紅了。
蘇九面色平靜，轉頭繼續向前走。“我說過了，我不願與人共侍一夫，成婚以後，你若是三心二意，我會一紙休書休了你。”笑眯眯地看著他，十分的懵懂無知。看得周子凡的心裡一動。
周子凡撓了撓頭髮，這是一個有點傻氣的動作，他卻做的很自然。“如果你願意嫁給我，我會謹守諾言。”他頓了頓，又說道：“或許你不記得我們的第一次見面。但我見你的第一面時，我就知道，我想娶你，十分的想。”
那時，他第一次見到這女子，站在高臺上，聲音朗朗，那麼自信，就像陽光般光芒萬丈，讓他移開眼睛。那時他就明白，杜子蘇是驕傲的，獨一無二的。所以她的幸福也是與眾不同的。
“那我拭目以待。”蘇九拍拍他的肩，“走，請你喝茶。”
………………
“喂喂喂……”排練室裡，鳳白看著又神的蘇九，臉上寫滿了不悅。這是碰到什麼好事了？這幾天心情這麼好，前幾天還一臉陰暗呢。這才過了多長時間啊。
而且她竟然還無視自己的話。“蘇九！！！”實在受不了，鳳白爆發了。
“鬼喊鬼叫的做什麼。”蘇九停下動作，不解的目光落在鳳白身上。“小白，我耳朵沒聾，聽得見。”
“我喊了你好幾遍，你有回我嗎？”挑眉回了一句。一屋子人頓時竊竊私語起來。鳳白冷眼看他們，“閉嘴，練習。”拎著蘇九進屋去了。剩下的人頓時又咋呼開了。
蘇九一進屋就扯開了她的手，“你幹嘛，我排練呢。”
“行了行了，瞧你那心不在焉的模樣，還練什麼啊。”鳳白皺著眉頭看她，挑起一邊的眉毛。“說說吧，這幾天是發生什麼好事了？才讓你心情這麼好。”
蘇九眨了下眼。“有人給我說親。”
“你把人打出去了？”鳳白神情愉悅。
蘇九看白痴似的看她一眼，然後搖頭道：“沒有啊，我見了那個人，覺得還不錯。我正在和他相處，順利的話，年後我們就會很快成親了。”
“什麼！！！”鳳白美眸微眯，眸子裡滿是錯愕，緊接著又喊了一句。“你不能嫁給他。”
蘇九一臉奇怪：“為什麼不能嫁？”看著鳳白反常的舉動，心裡不禁起了疑惑。冷笑著湊近她，“說，你是不是又揹著我做了什麼缺德事？”
“怎麼可能，坑誰我也不會坑你啊，對吧？”鳳白笑眯眯地摟住蘇九的肩，語重心長道：“我只是在想，你不能因為不讓杜老爹擔心，隨便找一個人把自己嫁了啊。”
“謝謝你的關心啊！”蘇九笑眯眯地將肩上的手扯下來。小白一定又揹著她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指不定其中還有鳳紓那傢伙的參與。這兩個人湊在一起，就不會有什麼好事。
指著鳳白的鼻子，語帶警告：“小白，這個人我真心覺得好，你可不要破壞，我可不想因此和你翻臉。”
“你就這麼確定？”鳳白不死心地問道。
“我嫁人是遲早的事。而周子凡，就是我看中的人。”
“為了杜峰，你當真要忍讓到如此地步？”
“小白，我沒有在忍，也沒有不開心。實際上，我還很開心。”笑著摸了摸她的臉，“我只能說，我不會後悔。”
鳳白看了她良久，蘇九眼中的堅定不變，她只能敗下陣來。“既然你決定了，我還能說什麼。只希望你以後過得更開心快活。”
“有你在，誰敢讓我吃虧啊。”蘇九笑嘻嘻地抱住她。還沒等兩人膩歪呢，鳳紓的聲音就從門口傳了過來，隨後他人走到兩人身前，一把扯開就把鳳白抱在了懷裡。整套動作如行雲流水般。
“怎麼了，你們又吵架了？”這幾乎都成為他最近在每次看到兩人在一起時，必須要問的話了。
“滾開。”不客氣的推開鳳紓，“小九，休息會？”
蘇九眼睛一亮。“好，你們先去，我換身衣服。”
“那你快點。”然後強拉著鳳紓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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