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南院的所在，蘇九是第一次在白日裡來到這裡。白日的南院沒有夜晚所有的奢靡之氣，安靜的過分。昨日天降大雪，所有的色彩被厚厚的積雪掩蓋。也掩蓋了南院所有的骯髒齷齪。
蘇九與玉痕，羅生坐在屏風的後面，房裡生著火爐，溫暖不覺冬日。而在屏風的另一面，不時有男子從房外進來，自報姓名，隨後唱上幾句。蘇九根據他們的音色，覺得滿意的就把名字勾起來。
等南院裡幾十來號人全部聽完，不覺已經中午了。花奴已經在另一間房裡備好了飯菜。玉痕把名冊交給她，讓她把上面名字被勾起來的人聚到一塊去。花奴領命，拿著名冊出門去了。
“姑娘，你真的覺得這樣可行？”玉痕還是有些在意。
“有何不可。快點吃，下午還要繼續忙呢。”話落，直到吃完飯都不再有一句話。
飯菜剛撤，花奴就敲門進來了。對玉痕輕輕施禮，開口道：“主人，已經安排好了。”
蘇九放下茶杯，站起身招呼道：“走吧。”
名冊上被勾起來的人都被聚到了院子裡，幾人在二樓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們的音容笑貌。他們一出來，就吸引了底下所有人的目光。目光疑惑的看了那名女子一眼，而後俯身拜下去：“見過主人。”
他們的心裡是震驚的，疑惑的。畢竟，平日裡他們是沒有機會見到主人的。今日如此大的陣仗，又得見主人真顏，如何不讓他們心中疑惑。
玉痕對蘇九點點頭，走上前朗聲道：“這位姑娘今日要從你們中間選一批人離開此處。機會難得，只此一次，你們要好好表現。”底下的人依然安靜，可還是能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在他們之間瀰漫。
花奴已經在下面站好，讓他們退開空出一片地方來。“我點到誰，誰就站出來。”她翻開名冊，一隻手拿著筆，“洛川。”
人堆中應聲而出一名男子。身材欣長高大，四肢勻稱。重要的是那張臉爺很是不錯。蘇九記得他，聲音低緩、沙啞又悅耳，非常有磁性。這樣的聲音經過打磨後，絕對會受歡迎的。
也沒看男子的表演，輕輕敲了敲身前的欄杆，花奴得到示意，將洛川的名字記下，又喊下一個人出來。
雪花再次洋洋灑灑飄下來的時候，這一輪的選拔也結束了。二十七人之中蘇九挑了二十二個出來。其中包括洛川，潤雨在內的聲音極具特色的六人，剩下的十六人多是肢體比較柔韌健美。
被選上的人臉上難掩激動之色，沒被選上的臉上透著濃濃的失望以及不忿。
“你打算怎麼安排他們？”
“無需多問，拭目以待便可。”蘇九輕笑。
暢音閣後院其中一間房屋內，男男女女舞動著自己的身體，跟著為首的女子做出各種動作，他們肢體優美動人，展現出十分的柔韌性。
擦掉額上的細汗，蘇九鬆了口氣，拍拍手讓在場的人全部休息一會，自己向另一邊走過去。
“不錯嘛，小九。”鳳白眯著眼笑道，身上穿著大紅色的對襟收袖衣衫，衣領袖口處則繡上火狐的毛做成的毛邊，觸即生溫，身邊還放著一件同色的大氅。
看到這套衣服，蘇九的臉立即黑了，“鳳白，珍衣坊裡只這一件是用火狐的皮毛做成，你知道火狐有多難捕捉，多珍貴嗎？這一套衣服，可價值上萬兩。”
“別這麼生氣啊。”懶散的擺了擺手，端起旁邊的茶盞飲了一口茶，“憑你的本事。以後你會賺更多的。”她說得毫不在意。
於是蘇九也不跟他客氣，手掌一伸：“一萬兩銀子拿來。”
鳳白也有些不樂意了。“小九，一件衣服而已。”
“不行。”蘇九決定不變，還加重了語氣。
鳳白瞪著美豔的眸子，心裡慪地要死。“杜蘇九，就一件衣服，你還真的找我要錢。”
“無商不奸，無奸不商。而我是個商人，”
“那你把我的罌粟令隨隨便便送人，你怎麼不說什麼。”鳳白氣地拍案而起，茶盞也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啪的一聲，聽得外面的一群人甚是無語。然後那扇門就在她們面前“啪”地一聲關上了。
這兩人又吵起來了。
次數太頻繁，他們已經完全從驚訝懼怕，轉變為現在這種淡然的模樣了。因為一件小事都能吵起來而且吵完之後又和好的莫名其妙，就像沒吵過架一樣。
“你猜這次是誰敗下陣來？”男男女女湊在一起，小聲議論著。
“我賭蘇姑娘贏。”
“這次我要壓主子，一定是她更勝一籌，”
“壓定壓定，一賠十。”
“你們很閒是吧。”一群人聊的開心，身後卻突然想起來一道充滿魔性的聲音，他們急忙轉過身，看到主子一臉鬱結，剛剛壓主子更勝一籌的人心裡哀嚎一聲。
蘇九打眼看著這群人，笑得分外燦爛。“聊得很開心嘛，那就是你們已經不累嘍。”臉色突然一沉，“既然不累就繼續練。”
“是。”被抓包的一群人聲音震天，隨後小跑著分散開，繼續排練歌舞。
瞧了眾人好一會兒，蘇九又走回房間關上門，然後伸出自己的手。“好了，一萬兩拿來吧。”
“杜子蘇，你又在幹什麼？”鳳紓的聲音從另一道門外傳來，隨口人就走了進來。
銀色的大氅上落滿了雪，他伸手撣掉，脫下來放到了一旁，然後就很自覺地坐在了鳳白的身邊，自然而然的環住鳳白的腰肢。兩張同樣出色的容顏，湊在一起萬分的般配。
“她欠我一萬兩銀子。”
“小錢罷了，你何故生氣。”鳳紓萬分地不理解，低頭看著懷裡的人，“你們又吵架了。”這兩個人還真有意思，經常吵架鬥嘴，關係卻又那麼好。
“關你什麼事。”鳳白不客氣道，起身拿起自己的大氅披在身上。“小九，我們走。”
“別啊，你們之間的事我還是知道的。”看著這兩個人，她是萬分地不理解。
雖然認為他們是絕配，但想歸想啊。更何況他們第一次見面，鳳紓就犯了小白的忌諱，雖然鳳白不會介意，但以她的驕傲來說，沒用血來祭奠已經是奇蹟了。
不過，只能說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這兩個人，還真特麼的在一起了。
以她一個現代人的角度來說，沒有感情的只關乎肉體之間的關係，沒什麼大不了的。小白這樣的人不在乎，她是可以理解的。
但都說古人思想觀念都非常保守死板。那這個鳳紓又是怎麼回事？隨便佔一個女子的便宜，還表現這麼若無其事。難道是因為骨子裡就****，所以才這樣。
蘇九眨了眨眼，“喂，你們打算成婚嗎？”
“不。”鳳白的回答乾脆。聽得身後的男人臉色直接一沉，伸手將人扯進懷裡，張嘴就咬在她頸部裸露的肌膚上，留下一個明顯的牙印。鳳白臉色一黑，一個後肘擊打在男人肚腹上。“放開。”
“不放。”鳳紓皺眉，摸摸揉了揉肚子。下手真是狠，一點兒不手下留情。“為什麼不願意？”鳳白閉嘴不答，掙脫不開，索性也就不白費力氣了。
鳳紓還在問：“你為什麼不願意？”
“有那個必要嗎？”鳳白嘴角抽搐了一下。這人又在發什麼瘋。
鳳紓眸子一暗。“當然。你的身是我的，心也必須是我的。”不自覺的說溜了嘴，心裡也有些詫異。
鳳白譏諷地看著他：“可笑。”
“拭目以待嘍。”鳳紓笑嘻嘻的說了一句。
兩人旁若無人的一問一答，說的很是暢快曖昧。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蘇九表示她聽不下去了。以她先進的思維來說，這兩人真的很奇葩。明明是土生土長的原始人，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不是要走嗎？現在立刻馬上，愛往哪滾往哪滾。別讓我看到你們。”
“杜子蘇，你這就受不了了？”鳳紓笑眯眯地將頭搭在鳳白肩上，“以後你嫁人了也必然是這番模樣。”
蘇九當即就臉色不好了。“別哪壺不提提哪壺，趕緊走。”冷聲說了一句，轉身出去了。
鳳紓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這又是怎麼回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恆古不變的道理，還容不得說了。何況還有杜老爺在，再過不久杜子蘇就二十一歲了，於公於私，她都必須要嫁人。杜子蘇她那麼在乎她爹，怎麼可能違背杜老爺的意願。
莫非最近發生了他不知道的事，也難怪她最近頻繁與鳳白吵嘴。所以，他這是撞在刀口上了？
“杜子蘇不太高興啊。”
鳳白的目光一直追著蘇九出去，看到她本來練得熟練的動作也接連出錯，聽見鳳紓的聲音，心裡輕輕一嘆。
她最是瞭解蘇九，她知道蘇九想要的是什麼。可是，天下烏鴉一般黑，這世上男人都是****的。即使最初情有獨鍾，隨著時間的磨鍊，還是會耐不住寂寞出去尋花問柳。
小九要的，談何容易。
鳳白覺得心中不舒服，也沒理會鳳紓起身走了。原地的鳳紓更是不解了。
兩人怎麼都怪怪的，他說的話很平常啊，一個兩個的都這麼奇怪……等等，鳳紓挑眉一笑，心裡明白了。杜子蘇心氣兒極高，想找的夫婿，自然要不同凡響。
眼裡的笑意更濃。這樣的夫婿，眼前不就有一個現成的嗎？拿上大氅追了出去。
“姑娘，您休息一會吧。”看到蘇姑娘接連出錯，底下的人忍不住勸道。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看她這麼心不在焉的，還是休息較好。
“我沒事。”蘇九沉聲道，“你們也練了許久，今天試著跳一回。”
“好。”所有人歡呼了一聲。蘇九拍拍手，輕靈般的樂聲響起，鼓點逐漸加重，蘇九領著他們，一拍一動，如同靈動的雀兒隨風舞動，美豔動人。
一舞結束，蘇九滿意點頭，隨口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就去後面換衣服，將身上收拾乾淨，面具撕下來。當她走出宅子的時候，不禁為眼前的景象所迷戀。
下雪了。
雪花飛舞，伴著寒風，在空中卷著圈兒，最終消失在茫茫白雪中。蘇九忍不住伸出手，雪花在指間消融，點點冰涼，十分的舒服。迷濛著雙眼看著這一場大雪。腦海裡飄過很多東西。
冬天，萬物生命的終結，卻又是萬物迎來新的一次生命的開始。不知不覺，她在這已經待了三年多了，馬上又要迎來新的一年。
街道上廖無一人，蘇九微微一笑，伸出手臂，肢體慢慢舒展，迎著風雪，髮絲飛舞，裙襬飛揚，猶如一朵綻開到極致的花。白色的衣裙層層疊疊，因為旋轉而綻開到極致，似乎與雪融為了一體，髮絲上，肩膀上，都落滿了雪，猶如一個雪人，更為純澈乾淨。
不遠處慢慢駛來一輛馬車，一雙眸子透過車窗凝視著在雪中旋轉的身影，慢慢有了一絲不一樣的色彩。
那人在雪天起舞，嘴角的笑容燦爛到極致。似乎看著她的笑臉，心裡的所有不愉快也能消失似的。
“過去。”他輕聲吩咐。
“是。”馬車慢慢移動，快到那人身邊時才停下來，靳如風揚聲笑道：“杜小姐，請上車。”
“靳如風。”蘇九聽到他的聲音，有些驚訝。“你怎麼在這？”
“風雪大了，我送你回去吧。”
“多謝。”攏起裙角，蘇九跳上了馬車。只是在對上一雙藍色瞳孔時，心裡不免有些詫異。“修，你怎麼出來了？雪大風寒，你的身子會出問題的。”
“無礙，路過罷了。”靳如風在外面默默笑了。“碰上如此美景，不枉此行。”他輕笑，目光溫潤。
蘇九對上他的目光，也忍不住笑了。“你何時也變得這般油嘴滑舌了。”撣掉衣服上的雪，而後一臉認真的看著他。“以後暢音閣開張，你一定要來。”
“為什麼？”
“到時候你便知道了。”蘇九故意賣了個關子，正巧靳如風探頭進來，說是她家到了。於是蘇九對修點了點頭，跳下馬車，頭也不回的跑開了。
“走吧。”看到女子的身影消失在門簾後，北宸修收回了目光。馬車緩緩離開，消失於風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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