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本是原定暢音閣要開張的日子。只是蘇九想做一些大的變動，因此不得不延長開張的日期。
鳳白跟著蘇九來到暢音閣，這個與尋常的尋花問柳之地相比已然非常龐大的，甚至都不知道還算不算樓閣的地方現在仍有很多人進進出出，在按蘇九新提供的圖紙進行整改。她不懂這些，也不想去關心，只是好奇整改之後的模樣。
“小九。”她悄無聲息的停在蘇九的背後，語氣幽然。“你知道修建這一個暢音閣幾乎快把血罌粟掏空了嗎？”
蘇九耐不住背後四溢的冷氣，忍不住打了個冷戰，笑呵呵的退後的幾步。“幾乎，你說的也是幾乎不是。再說你血罌粟家大業大，還怕沒錢不成。”鳳白不為所動，一雙勾魂眼幽幽的盯著蘇九，只差冒個綠光了。
“別介啊。”蘇九無奈扶額，“莫不是隱娘又找你發牢騷了。”
鳳白終於移開了視線，嘴上不說話，心裡卻是想道，隱娘哪敢找我發牢騷，不過她視財如命，現在肯定抱怨不止了。不過蘇九顯然誤會了她沒說話的意思，手搭著鳳白的肩邊走邊說道：“小白，你大可讓隱娘放心，等暢音閣建成，白花花的銀子就會像流水一般湧來。”
“當真？”鳳白沒什麼誠意的發問。
“那是當然。”蘇九很肯定的點頭，臉色如往常那般張揚肆意，可能也只有鳳白，才能讓她處於如此放鬆的狀態了吧。“憑藉我聰明的大腦，先進的文明再加上五彩繽紛的現代產物，拿下一群古代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你就不怕嚇到他們？”
蘇九滿不在乎的擺擺手，“這些當然也在我的考量之內，所有能展現出來的東西我都已經經過精心挑選，既能吸引人又不會顯得過分誇張。”蘇九抬頭看著眼前恢弘的建築，視線慢慢變得凌厲。“你就等著瞧吧，我是怎麼拿下這個天下的。”
鳳白偏頭看著身邊這個女子，眼中滿滿溢位一抹笑意。這才是她認識的杜蘇九不是嗎，就像初見時，她腳下躺著溫熱的屍體，而這個女子卻滿面笑容的問她，你是殺手嗎？她當時只覺得這女子膽子大得驚人，然後她覺得，在這個人身上，是能看到自己的。
“小九，你仍像初見時那樣。”
想起兩人初見時的情景，蘇九不可抑止的彎起了唇角，隨即笑得彎下了腰，好像那的確是件很好笑的事情。額頭不可抑止的浮現幾條黑線，鳳白忍住自己想翻白眼的衝動。
笑夠了，蘇九扯著鳳白的袖子然後扶著她的肩站著。“小白，你知道嗎？那時候我在想，這個人可真美，就像一朵罌粟，魅惑而致命。”
“我知道。”指尖撫上左肩，鳳白輕笑了下，抖了下肩身形移了幾步。“好了，暢音閣既是要重生，不若你再給它換個名字，以示不同吧。”
“換個名字？”蘇九捏著下巴，皺眉做苦思狀。“這我可沒想過，不過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目光在周圍繞了一圈，不消片刻便笑了。“便叫諦聽吧。”
“諦聽？”不解這名字的由來。
蘇九抬首望天，目光深遠。“諦聽是傳說中的一種神獸，依靠聽來辨認世間萬物，尤其善於聽人的心。以“諦聽”為名，也是希望透過這地方閱盡人心吧。”
“行，那這事便算解決了。”鳳白知道那所謂的神獸又是他那個地方的，也不想多問。每次聽她說起那些事情，就覺得心煩。
蘇九轉頭看她的臉，詭異一笑。“杜峰死了，我也不願再擔著杜子蘇的名頭活著，所以我也要如這諦聽一般，換個名字。”仔細盯著鳳白的臉，挑了挑眉。“就叫杜蘇九如何，是不是感覺很好啊。”
鳳白瞧她的樣子，哼了一聲。“你感覺好就行了唄。”說罷，轉過身走了，嘴角揚起一個清淺的笑意。蘇九看她的背影，也不點破，快走幾步跟了上去。
兩人慢慢走出諦聽，街道上人來人往，濃郁的生活氣息好似讓身體都有了暖意。兩人走了一段路，蘇九手上已經拿了不少小點心，鳳白實在忍不住自己的嫌棄。“你拿著這些做什麼？你自己做不可以嗎？你多久沒有做食物吃了。”
“你不明白，自己做的雖好，但是別人做的仍有可取之處啊。”
鳳白不屑地輕哼了一聲，瞅著兩人走的路線，笑了。“我怎麼瞅著這條路很眼熟啊。似乎很像去某個不得了的人物的所在之處啊。”
蘇九呵呵了兩聲，假裝沒聽懂她什麼意思。鳳白可不樂意了，乾脆停下不走了。“杜蘇九，你夠了啊，這還沒進人家門呢，就巴巴的湊上去了，有點骨氣行不行啊。”
“什麼啊。”蘇九也不樂意了，付過錢銀之後，蘇九又將一包點心拎在手裡。“我既承諾要醫治好人家尋求所謂的“庇護”，總不能讓人家登門拜訪我吧。”
鳳白聽出她語氣中的冷意，臉上笑意收斂了。“小九，定王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他既承諾於你，我不在的時候，他必定會護佑你的平安。”
蘇九悶著頭往前走，走了十幾步的距離也沒見身後有人跟上來，這才停下來轉身看著鳳白，兩人對視了片刻，蘇九抿了抿唇，對她說道：“小白，如你信任我，我亦如此。可是，你知道的，旁人總有太多理由置你於不顧。這樣便好，不是嗎？”
風吹起髮絲，拂亂了視線，似乎過了好長的時間，鳳白伸手將凌亂的髮絲別於耳後，走到蘇九面前站定，伸手將她輕擁進懷裡。“小九，不論發生什麼，我永遠在你身邊。即便等你哪天找到了你真正願意相守一生的人，我也會陪著你的。”
凝重的氣氛似乎就這樣被這句話打破，蘇九看著眼前好友，笑容燦爛，嘴上打趣她：“呦，是誰當初說不想我嫁人的。”
鳳白扭過頭，不屑冷哼。“出嫁不行，娶回家還是可以的。”蘇九忍不住大笑。兩個人說著說著便到了定國王府大門口。
這次倒是省事很多，或許府中的人叮囑過，蘇九報上自己的名字，那看門的侍衛就讓兩人進去了。
“這還真是周到。”鳳白淺笑，蘇九瞥她一眼，並不做聲。定國王府兩人均是沒來過幾次，自然是認不得路的。所幸蘇九還記得上次去那湖心亭的路，不過那兒並沒有人，手裡拎著許多點心，王府又那麼大，蘇九懶得繼續走，坐在亭子裡不走了。
“又不是走不動，能不能別犯懶。”鳳白表示很嫌棄。不過蘇九存心耍無賴，任她說什麼也是不會理會的了。看她不為所動，鳳白也只能替她出頭了。“等著，我找人問問。”蘇九帶著笑意看她走出亭子，不過還沒走出多遠就見她又回來了。
“怎麼了？”
“倒是看到一位算是相熟的人。”鳳白讓開身子，然後蘇九就看到她身後，在湖邊緩慢行走的一身白衣的付安，不過，很明顯他身邊還有一名女子，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那姿態很是親密，最起碼，那女子是滿臉掩不住的愛意。
不過，那女子的身體不好也同樣明顯。付安伸手環著她，處處透著小心疼愛。
“愛慕你的男子，卻對另一個女子好，心裡不好受吧？”鳳白在旁打趣。
蘇九很不雅的對她翻白眼。“想來那就是付安的師妹段清若了，付安曾對我說過，他這個師妹胎裡帶出來的病，這麼多年一直身體不好。這次來鄴城肯定是有事。”
“他想讓你為他師妹瞧瞧？”
“倒是說過一次，不過那時候我並不想讓旁人知道我會醫術的事，因此拒絕了，此後他就再沒提過了。”蘇九站起身，看著那兩人。“可能他不想我為難。不過現在倒是無所謂了，替誰看病不是看呢。”
“我只覺得你比以前輕鬆不少。”
“這倒是真的。從前杜峰還活著時，我總想著佔了他女兒的身份，自該好好孝敬他，他待我也是竭盡心力的好。如今他不在了，我也不必擔著杜子蘇的名頭活著，不必掩蓋所有的一切，自是比從前要輕鬆愜意很多。”
蘇九說了很多，最後莫名嘆了口氣。“再說句難聽話，死馬當作活馬醫嘛。即便我救不了，她的身體也不會再差到哪裡去。”
“師兄，你不用陪著我，白芷會照顧好我的。”段清若勉強笑著，不過聲音很是溫柔綿軟，很明顯氣力不足，虛弱到了極致。
付安滿臉的心疼，自責道：“你身體不好，本該留在谷中保養身體為宜。卻為了我一路奔波，受著舟車勞頓之苦，身子才這麼差。”見著女子眉間的疲倦，心裡更是心疼。
段清若勉強一笑，安慰道：“師兄，你不要自責。我的病我清楚，苟延殘喘罷了，即便留在谷中修養也不會好多少。我幾乎從未出谷，這一趟出來也好，這外面的山河風光，瞧一瞧心裡也高興。”說完又忍不住咳嗽幾聲，有些聲嘶力竭，付安擔憂地看著她。
“我瞧著她這麼虛弱，你怎麼還帶她出來吹風呢。”突兀的，女子的聲音在身邊響起。付安意外的看過去，見是蘇九，心中半是開心半是複雜，一時竟沒說話。
蘇九好笑的看著他，“付安，這才幾日不見，見到我竟如此驚訝。”
“沒有。”付安收起心中的複雜情緒。“蘇蘇，你怎麼在這？”又對著鳳白點點頭。“鳳姑娘，好久不見。”
“好了，她也累了，去亭子裡休息一會吧。”蘇九說道，付安點點頭，扶著段清若往亭子那邊走。蘇九轉頭看著段清若，笑道：“我是杜蘇九，付安應是和你說起過我。”
“說過的，他還說你的醫術很好。”
蘇九瞥了付安一眼，佯怒道：“他啊，嘴上也是沒個把門的，明明說過不對任何人說的。”付安急著要解釋，就聽見蘇九說道：“你不介意我為你醫治吧？”一時怔在哪裡。
段清若吃驚過後，看了一眼身邊的師兄，怔忪道：“你，，你要替我治病？”蘇九點頭，喜悅慢慢在段清若臉上浮現，竟是不知說什麼才能表達心中的喜悅。“謝謝你。”她一個勁兒的道謝，竟讓蘇九不好意思起來。
“你不必如此，我盡力而為，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蘇九雖不想讓她灰心，可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畢竟那個段谷主與付安努力了這麼多年，似乎也沒有多大的成效。
段清若搖搖頭，感激道：“不，你願意出手，我很是感激，真的。”
這丫頭心性兒真好。蘇九看了眼身旁鳳白，笑笑不說話。
段清若太累了，不自覺靠在付安身上，沒一會兒就閉上了雙眼。那般安寧乖巧的面容，讓人看了忍不住心疼。小心地將女子面前的發攏到耳後，付安暗自下定決心。
若兒，阿蘇她一定有辦法救你的。你還這麼小，世間的事你還沒有經歷過，再堅持一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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