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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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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各色鄰居

不要以為做生意的人本質上都是一樣的,也不要簡單地評價他們的好壞。不要以為他們利用那點用時間與經驗得來的商業資訊,坑了你幾個錢,你就覺得他們罪不可恕。

他們與我們一樣,都是正常的人。人不可能掌握一切資訊,所以就免不了被坑。最聰明的蘇格拉底以及我們大宋最牛的科學名著作者沈括,都栽在老婆手上,關鍵是這兩個女人還不漂亮。其實,他們也是因為資訊不對稱給坑了,因為他們沒渠道或者沒注意,瞭解女人的資訊。

愛因斯坦慘於表姐之手,諾貝爾因初戀陷入一生痛苦,人們稱讚年輕有為的冬子,而冬子卻在因對女性的不瞭解上,把自己捆綁在這個亂哄哄的未開張商場。

他有一個夢想,有一天,會給予最好的事業,幫助那個最好的人,也就是於燕,讓她散發出最美好的色彩。就像馬丁路德所說《我有一個夢想》,激盪人心,結果依舊。

他雖然上錯了跑道,因一個未經證實的資訊,來到青山尋找於燕。但是,這是夢想,因為夢想,所以傻傻地努力。就像一個根本無法拿到獎牌的馬拉松運動員,在最後,因夢想未滅,還堅持在跑道上,他覺得,來都來了,得完成比賽。也許,觀眾中有一雙眼睛,如於燕當年那樣的清澈,正在為自己的堅持而感動呢。

運氣不是你所能夠掌握的,你只需要努力。這句話,不知道鼓勵了多少傻瓜,傻瓜們想過沒有,要是你永遠沒有運氣呢?

冬子也不是沒有想過,萬一於燕沒在青山,那他的努力,豈不是一點希望也沒有嗎?但是,如果自己此時就離開,沒有事業,遇到於燕,又能怎麼樣呢?眼界的匱乏,讓他困於此地,在這嘈雜的地方,他居然無法安慰自己。

這個商場,總共在大幾十家商戶,裝修的方式與代理的產品都有所不同。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是冬子的鄰居。而二樓的小簡,是鄰居中,唯一稱得上是朋友的人。冬子只有在跟他的交流中,才獲得一絲愉快。

而那些因為裝修揶揄或者讚美他的鄰居們,不是大叔就是大媽,對冬子來說,沒有意義,冬子對認識他們沒興趣,甚至懶得回憶他們的名字,只是為區別,在心裡把他們分為ABCD。

拿對門那個A媽來說吧,她家的櫃檯與羅哥家的,算是一樓佔地面積較大的,也佔據了角落的黃金位置,一進商場大門就看得到。但這個大媽,卻總是報怨自家的位置沒羅哥家的好,為什麼呢?她的理由很怪,說羅哥櫃檯是進門後的右邊,而她家是左邊,以右為尊,她吃虧了。

冬子有點不及明白,跟她最開始稍微辯論了一下,說對稱的兩個地方,沒什麼左右區別,差不多的。但A媽卻不贊同,舉出了更怪的理由,說是面對面時,按廁所劃分,是男左女右,以左為大,但從裡往外看,是男右女左,是右邊大。所以,羅哥是佔了大頭的。

冬子簡直無法跟她多說,但對方卻咄咄逼人地提出:“要不然,我們換一下?”冬子只得回答:“我是打工的,你要換,找羅老闆。”

這話私下跟羅說當笑話說,誰知道,羅哥卻正經起來:“她說的並不是沒道理,但理由錯了。為什麼?因為在人們心理上,雖然最先看到的是第一第二家商鋪,但貨比三家的心理慣性,讓客戶總喜歡在第三四五家達成買賣。”

冬子回顧一下,還果真如此。進商場後,人們習慣性地喜歡向右手邊按逆時針方向前進,第二家就是A媽家的櫃檯,而羅哥所在的櫃檯,是第四家。

A媽還懷疑自家的櫃檯面積小了,所以拿個捲尺,跑到冬子這裡來量,也量自家的。因為兩家原來拆遷的面積是相等的,所以補償面積也應該是相等的。

一頓操作猛如虎,結果是個二百五。量出來的結果,大媽的面積居然還比羅哥的,多出三個平方來。大媽心態得到滿足,從此以後,面對冬子,居然有一種得到便宜的高傲,並不時露出俯視般的微笑,讓冬子不得不點頭哈腰。

她是賣木門及各種訂製櫃子的,跟羅哥經營範圍完全不一樣,根本不構成競爭,為什麼要對冬子下手呢?估計欺負他是個外地人,故意找本地人的優越感吧?

在冬子與A大媽之間,第三家,是賣燈具的,這與樓上冬子的朋友小簡,才是競爭關係。冬子把他以B叔來標記,這個人給人的印象,就是平時的作派,有些故意的牛B。

他不般不跟人說話,除了吼那幾個裝修工人以外,基本不給友鄰商戶打招呼。雖然他的表情很厲害的樣子,但冬子作為裝修中的明白人,已經發現這傢伙,已經被幾個裝修工人坑過了。地上打的線槽不規範,牆面上釘的裝飾板工序省略了好幾個地方,冬子不告訴他,因為他也從來沒根冬子打過招呼。

最近兩天,他倒是來冬子的櫃檯前轉轉,因為自己木工完活後,油漆工一上漆面,效果就出來了。他居然看了幾次,不得不深沉地對冬子問到:“找哪家裝修公司設計的呢?”

“沒,自己瞎想出來的,我們老闆才捨不得呢。”冬子覺得,對這種人說話要謹慎,對方彷彿是個狠人。

“莫跟我扯葉子,不是專業設計的東西,出不來這效果。”對方居然討好地對冬子笑了起來,還企圖給冬子一支菸,冬子拒絕了,像拒絕狼外婆一樣。

對方果然露出了馬腳:“你這佈線,要裝的燈具怕不少吧,如果需得著,我什麼燈都有。”

果然是來推銷的,冬子此時覺得對方的笑臉是如此的機械,只好說到:“我們老闆,好像都已經訂好了。”

“這個老羅,也不找我!”對方憤憤不平地離開,重新對冬子沉默了。其實B叔也是那建材一條街的商店,他跟冬子平時沒什麼交道,但冬子知道,他賣的東西,水貨比較多,這條街上的人,誰不知道誰呢?

這些商戶,本質上都是老鄉,除兩家外地來的商戶外,都是本地人。而外地來的,有一個精明的女人,那人還吃虧地買了矬子帶來的黃沙,雖然她沒用,但冬子知道,她不敢得罪哪怕最普通的當地人。

她卻是最熱情的,大約三十幾歲,對任何商戶都是笑臉相迎,還經常給大家帶一些零食飲料什麼的,長得也好看,說話也好聽。但冬子從來沒見過她的丈夫,不知道,她是哪裡來的人。

她是誇冬子最積極的人,也知道冬子也是外地人,也許因為共同的原因吧,對冬子說的話就多些。但冬子卻不隨便接受她的熱情,因為,她經營著羅哥櫃檯的競爭品,也是瓷磚衛浴產品,只不過,是代理唐山一家品牌的。雖然是二線品牌,但如此精明的人經營,肯定會造成競爭的。冬子把她叫C姨,過分的熱情,讓冬子在心理上,有點躲她。

她的櫃檯是第一家,也就是進門向右轉的第一家,冬子就憑這一點,就判斷出,對方花這多錢,在第一家櫃檯做生意,估計沒什麼經驗。但架不住人聰明,如果她留客的話,僅憑熱情及長相,就會讓人走不到羅哥櫃檯來的。

因為,她的異類很明顯。在這樣噪聲與灰塵佈滿的空間裡,她是唯一的一個,每天穿著豔麗衣服還噴香水的人。

沒有客人在場,只是裝修階段,這用得著嗎?況且,這樣的打扮,在裝修工場內,有意義嗎?冬子百思不得其解,但不妨礙每天進門時,跟她禮貌地微笑打招呼,回應對方的熱情。

那個女人彷彿對裝修不太愛監督,估計是不太懂。她的電話很多,總是跑出商場去接,一出去就是十幾二十分鐘。女人打電話時間長冬子是知道的,但不理解,為何長時間的電話,居然有這麼高的頻率。

冬子的觀察點還不在這裡,冬子仔細觀察過她所請的裝修工人,讓冬子有些吃驚。這些工人,居然從材料與工序上,搞得很是認真,從來沒有坑過業主的跡象。

冬子只能這樣猜測,也許,搞裝修的,就是她家的關係或者是自己人。因為,沒有監督的工地上,工人居然還幹得那樣的質量,冬子還是沒見過的。更何況,那幫子工人,還穿著統一的工裝,上面雖然沒印公司的名字,但看得出,手法熟練,都很年輕。

有好幾天,在裝修地板前走水電的關鍵環節,她開個車來,只到工地呆了個把小時,居然開個車又走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直到下午快收工了,才來一回。她也從來不給工人訂飯,工人們吃午飯,都是自己出去找個店子吃。

當然,本地人的優越感,總會在不經意中顯現出來。如果說A大媽與B叔都有這個愛好的話,那麼他們也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憋漢腔。

所謂漢腔,其實也是武漢話的一種,在語系上也屬於北方官話範疇。在北方人聽來,武漢人說話,有像四川話的發音。但區別還是有的,那就是重音與長音落腳點不同。

比如四川人說“學校”兩個字,第一個字是長音、重音,可以念成“學-校”。而武漢話相反,他們會把重音在第二個字拖長,念成“學校-”。當然各地口音不同,不可勉強。但是在武漢說漢腔,是另有意味的。

武漢地區最發達的地方是漢口,因為依託長江碼頭以及張之洞的工業化,與大上海齊名的大武漢,其實核心區是漢口的碼頭。你到漢口江邊看看,那些恢弘的建築,那舊時期各國的使館及租界,那歐式建築的江漢關,就知道。那一帶,在過去的一百年裡,簡直就是洋氣的代名詞。所以,在某些土著的漢口人眼中,湖北省甚至內地省份大部分地方,都是鄉下,不管你是城市還是鄉村。而所謂漢腔,是專指漢口一帶流行的口音。

武漢這個九省通衢的地方,南來北往的口音很多,但所謂的漢腔,總是處於鄙視鏈的頂端,自帶某種驕傲。

其實,江南的武昌,包括青山洪山江夏的土著居民,母語並不是漢腔。但總有一種傾向,大家都要故意向漢腔靠攏,雖然說得不正宗,但外地人可是聽不出來。

少數國人的幸福感來得很簡單,只要看到你比我慘,我就幸福了。少數武漢人的幸福感很簡單,只要聽到你說的是外地的口音,我只需要大聲吼幾句漢腔,優越感就出來了。對於某些人來說,只要有一點點優越感,他就會幸福了。

偶爾你在街頭,忽然聽到後面一聲大吼:“個板馬養的”,就知道,有人幸福了、自豪了,甚至覺得到達了人生的巔峰。人活一口氣,他可以靠一句口音,活成達人。

僅有口音是不夠的,因為會這半吊子口音的本地人太多。各人有各人包裝的辦法。在這種比較中,AB兩位本地老闆,就發生了分野。

先說B叔,他扮酷的辦法是陰沉。陰沉的臉基本不說話,彷彿是得道高人,扮同天機不可洩露的樣子。其實冬子見過他話多的時候,他在三嫂的店子裡喝酒時,就喜歡大聲地胡吹。他吹牛的辦法,主要是靠猜。比如,他當時以一種明白人的口氣問對方酒友,其實也是這商場的一個老闆D。“你曉得為什麼武漢長江二橋,為什麼不叫武漢市長江二橋呢?”

對方當然一臉懵,也強裝氣勢:“個板馬,那是政府定的,我麼樣曉得噻。未必你去市裡開過會的?”

“會我沒開過,但有內部人跟我是兄弟,他喝多了酒才告訴我實情的。”

“為麼事呢?”

“因為怕別人唸錯。你沒文化沒注意到,這裡有個誤會。假如取名多了那個市字,中國人倒是清楚,那外國人亂念,念成了武漢市長:江二橋,豈不是國際玩笑?”

好像沒問題,對方趕緊敬酒,承認B叔高人一籌,居然能夠認識市裡的頭頭,得到內部訊息。這裡還隱含一個內容,那就是,他居然跟市裡這麼重要的人物喝過酒,對方還喝多了。

誰知道三嫂在聽到了,蠻不服氣,問到:“瞎扯,你認得哪個領導呢?還喝酒,他喝多了,你喝多了吧?”

B叔假裝沉往氣,不理三嫂,繼續他擅長的沉默是金、天機不可洩露的裝酷**,整個酒店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冬子當時就在場,他知道,這傢伙裝得不成功,唬外地人陌生人還行,唬本地人,你幾斤幾兩,從小看到大,怎麼敢吹呢?也就是喝多了酒。況且,這種無法證偽的訊息,隨你怎麼說,別人也不好查證。但是冬子知道,他舉例的理由是站不住腳的。既然外國人念,要麼是對中國文化非常熟悉的人,要麼身邊有翻譯,都不會鬧這種笑話。

萬里長江第一橋,叫武漢長江大橋,也不叫武漢市長江大橋,所以二橋取這個名,只是沿習了習慣,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假教練偶爾在外地人面前,也可以起到暫時的嚇阻作用,畢竟資訊不對稱,你不曉得他是哪路神仙。

而A大媽的優越感,也有更傳統的體現個性。那就是八卦,這招用得很順利。她曾經問過冬子跟李雯的事,但冬子沒怎麼理她,她也就作罷了。但是對於那位C姨,她可沒少操心。

她是每天固定要到C姨那裡去拉拉話的,表面看起來是關心,實際上是探聽訊息的。誰知道,那C姨卻在個人資訊上,比較謹慎,除了表面跟A大媽熱情以外,不透露半點個人資訊,這讓A大媽頗感失敗。

畢竟在這村裡、這條街上,A大媽對自己八卦的段位是很有信心的。雖然每一個八卦高手們,都具備一些能力。但是必須有兩項核心技能,才能在八卦圈子裡混得開。

第一個技能,就是打聽訊息的能力。如果沒有這種能力,後面的操作就會成為無源之水。一般她們有兩種方式,因為平時與別人走得近,聽到的訊息多。喜歡參與街頭巷議的活動,喜歡打聽別人的生活,就會得到很多第一手材料。但她們更注重自己打探的特殊訊息,因為獨特性,所以就會特別有話題感。這如同新聞價值一樣,及時快捷的傳播倒在其次,尋找到話題訊息來源的線索,才是記者的核心能力。

第二個技能,就是加工訊息的能力。一般的家長裡短是平時生活的主要內容,如果不加工,那就沒有娛樂及傳播價值。比如張三被李四家的狗咬了,你怎麼說呢?如果你說:“張三被狗咬了”,那話根本就沒人有興趣傳。別人最多部一句:“打狂犬病疫苗沒呢?”這算什麼話題?

如果你以一種問句開頭,就有傳播價值了:“李四家的狗為什麼要咬張三呢?”只要別人一問為什麼,你就可以隨意加工了。比如,你可以編故事為:“他兩人原來吵過架不曉得?李四專門訓練了這狗子,就是來報復張三的。”

或者還可以編為:“我猜張三是想報復李四,張三膽小不敢殺人,只想殺李四家的狗。結果那狗不是經過訓練的嗎?先下口了,所以李四是殺狗不成被狗咬,也算是罪有應得。”

至於有人問,他們什麼時候吵過架。你不需要過多解釋,只是可以反問:“你沒聽說過嗎?我好像聽說過,是哪個給我說的呢?你這問得急,我暫時還想不起來。我想起來,再告訴你,多大點事!”

A大媽當然不能靠聽別人說來找C阿姨的線索,因為她是個新人,沒人知道她的故事。自己親自打聽,過了十來天,人家口風都不吐一個,只是以禮貌或者顧左右而言他來對付,這讓A大媽在失敗中,感受到憤怒。

一個人的憤怒,大多數是因為自己的無能而產生。一旦意識到自己的無能,那就抹殺了全部的優越感,這還了得?那豈不是我一生的幸福感,就得斷送在這個外地女人的手裡?

忘了說一聲,這個C姨,是本商場,唯一說正宗普通話的老闆。

“這個女人,根本不是做生意的,估計是幹那一行的。”這話,A大媽只是悄悄地跟周邊的人說,不會在C姨在的時候說。

有人問:“你說是幹哪一行的呢?”

“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打聽這清楚幹啥,被她迷住了?哪一行,你不曉得?”

“你這說話得講根據,不會是她親口跟你說的吧?”

“還需要說?你看你像個蒼蠅一樣,總喜歡在她身邊轉,不就是了?這大的灰,她居然擦粉穿那閃,還有香水,我發現她每天洗頭,來工地也不正經監工,那工人憑什麼那麼賣命?給了那些工人什麼好處?你再看,她一會來一會走,像燕子一樣飛來飛去,不把這裝修放在心上,也就是她並不把生意放在心上,你曉得為什麼吧?”

“那我咱曉得,人家又沒跟我說。”

“人家有其它事,那其它的事才是她的主業,這商場生意,根本就是個幌子,是個招牌。虧她在進門第一家,我覺得,都敗了我們整個商場的風水,呸呸呸!”

這就比較過分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於是,商場內有老鄰居就問A媽:“既你這討厭她,那我看,人家給你送水果的時候,你又點頭又哈腰的。天天看見人家來了,你又挽胳膊又扯袖的,親熱得不得了,你想她給你介紹工作?”

反問這人,也不懷好意,簡直是以A媽之矛擊A媽之盾,A媽突然惱怒起來:“個板馬,你就不是好東西,憑什麼幫外人說話,你得了她什麼好處?”

快活的風氣,在灰塵與噪聲中,瀰漫在整個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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