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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與淚之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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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無緣

“父親做出那樣的事,想必萱姨娘後來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吧。”楠焱祭輕輕嘆了一聲。

“這……倒是沒有,族長生氣歸生氣,但主意也不是萱姨娘出的,也怨不著她什麼。”蘭若低聲說,“何況那位素來是個安靜人兒,夫人自她進門後就免了她的請安,她就當自己是空氣,一個月也難說能有兩三天出來在園子裡轉,至於逢年過節的家宴什麼的,她也是一概不露面的。族長沒有怪她,罰了她的許多下人之後,就又和之前一樣繼續不管不問了。結果還是夫人看不過去,又叫我和芷如姐姐送了好些東西過去算是安撫……結果兩三個月過後,那邊遞話出來,”蘭若的聲音越發低了,“說是萱姨娘也有孕了。”

祭沒有說話。

“夫人……病了好一陣子,大約是傷心吧,她與族長成婚這樣多的年頭,也只生了大小姐一個,可馥若軒那邊只是一晚……只一晚就……”蘭若拭了拭眼角,幾乎說不下去。

“然後大小姐出生那日,夫人年紀大了,生的很是吃力,萱姨娘就在憐櫻閣下頭的大堂裡跪著……族長得了訊息從外面趕回來,也沒多看她一眼,最後還是大長老叫人把她拉回去了。”

這樣的際遇……足以想見楠焱珞自生來,大約就是不被任何人重視的。

“又過了幾個月,萱姨娘也生了……芷如姐姐替夫人在那邊守著,據說二小姐一落地,萱姨娘就高興的快要哭了,只不住地說,”太好了,是女孩”……”

祭突然覺得一陣悲哀,不知是為那位已然長眠的萱姨娘,還是在這般情狀下出生的楠焱珞。

“族長知道了也沒有去看,只是賞了些東西過去,後來二小姐漸漸大了,有時也領去給族長看看,但也都是象徵性地問幾句話,然後就打發回來了。二小姐三歲那年參加了族裡的覺醒儀式,說是二小姐的秘術天賦很不錯,華安庭的孩子不用進七長老帶著的族學,隨著母親啟蒙段時日後,直接就會跟著某位長老學習了。”蘭若輕聲說,“大概……是要等二小姐搬來憐櫻閣以後再打算了。”

“覺醒儀式?我也參加過麼?”祭多少好奇,“我擅長什麼?”

蘭若一噎。

“我是寞翎家族來的……楠焱的祠堂我是進不去的,”蘭若苦笑一下,“我只知道大小姐回來的時候是昏著被族長抱回來的,具體發生了什麼,我們是不知道的……但總之大小姐很厲害,”蘭若望著祭笑了笑,“比二小姐,比所有族裡的孩子,都要厲害。”

祭輕輕拍了下額頭,才想起自己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珞說……我上了戰場?”這話即便是由她自己來說,也仍然覺得荒謬。

笑話!她才多大!滿打滿算也就七歲!祭倒是真想知道這普天之下有什麼地方會讓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去上戰場。

但她沒想到的是,蘭若點了點頭。

“……”祭一時說不出話。

“大小姐已經不記得了,”蘭若輕聲說,“您是被從外面趕回來的族長抱回來的,袍子上……到處都是血,整個閣子裡的人全都嚇壞了。您到是沒有受傷,只是不說話,一句也沒有說過。然後……當天晚上就開始發燒,整整燒了五六天,急的族長把全族的醫者都叫來華安庭裡,後來燒是退了,但您就一直那麼睡著,直到……直到……”

直到她睜開眼的那天。

祭低著頭看自己的手。

也許這樣就說得通了,自己為什麼會失去記憶,卻並不是因為疾病,而是和那場剛剛結束的戰爭相關。楠焱筠……二長老說她是全族的恩人,可是她能做什麼?在那種舉目盡是兵戈屍骸的瘡痍之地,這樣的她能起什麼作用?

“可是我為什麼會——”

“別問了,大小姐。”蘭若輕輕握住楠焱祭的手,“如果一定要忘記,那必然是有什麼理由的。如果您……如果您真的想知道,就像方才三長老說的一樣,待到得閒的時候,親自去辰垣樓問問他吧。”她低低地說著,“忘了也好,這些本就不該是您要承受的。”

楠焱淳澈回到長明院的時候已經很晚了,留在樓裡的小廝在門廊處掌著燈在等,待迎了淳澈回辰垣樓後,服侍他換了衣服,又溫了湯藥盛來,楠焱淳澈蹙著眉頭用了兩口,便隨手放到一邊的案几去了。一邊掛衣服回來的小廝看見,無聲嘆了口氣,剛想要開口勸,楠焱淳澈便抬起手來,他只好閉嘴。

“莫要再勸了,垂雲,”楠焱淳澈低低地咳嗽了兩聲,伸手將頭上的玉簪及發冠取了下來,看似蒼白如素錦的長髮披散在床上,其間竟隱了好幾綹豔若榴花的火紅色,在大片大片的蒼白裡,竟顯出幾分悽豔。

楠焱淳澈偏頭看著那幾綹雜色的髮絲,自嘲似的輕笑了一聲。

“也罷,不過是早晚的事,我們鴻鵠一脈的下場,無外乎如此。”

“三長老……”垂雲紅了眼圈。

“下去吧,”楠焱淳澈唇角含笑,“辛苦你了。”

小廝低低道了幾聲不敢,端著那碗幾乎沒怎麼動過的湯藥退了出去。

楠焱淳澈靠在軟枕上歇息了半晌,好久之後,才又低低地道了一句。

“既來了,就出來吧,躲著有什麼意思。”

他話音剛落,被燭光映亮的房屋中央就像是被潑了一盞硃砂似的,霎時騰起一陣鮮豔的火焰色。一個極年輕的男人從中顯出身形,火焰色的髮絲半長不短地散亂著,只是越是向下,身形便越是虛幻,燭光越過他的身體,留不下哪怕任何一點影子。

他微蹙著眉頭,一個健步上去,虛幻的手指壓住了楠焱淳澈的脈門,楠焱淳澈先是一愣,旋即無奈地笑了下,就那麼伸著手,由他探查。

就這麼靜默了片刻,那人才收了手,臉色顯得極不好看。楠焱淳澈理一理衣裾,慢條斯理地將手收回了袖子裡。

“如何?”楠焱淳澈淡淡地笑著,“我還有多少時日可活?楠焱的【赤鬼】?”

赤鬼迅速地抬頭看了他一眼,默默無言。沉默了許久,才好似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似的道。

“你不用擔心,辦法我來想。”

“我沒什麼可擔心的,”淳澈輕輕撥出一口氣,“眼看著都要兩百年了,無論如何也活夠本了。”

赤鬼額上的青筋猛地一跳,瞪住楠焱淳澈道。

“若是你都不想活了,便是愈之王在世都救不了你!”

淳澈搖了搖頭,不知是肯定還是否定。

時間就這麼緩慢地在兩人之間流逝著,不知過了多久,案几上的白燭啪地一聲爆了一下,楠焱淳澈彷彿從一場淺眠中被驚醒似的,理了理垂下的長髮,慢慢開口道。

“祭為什麼會失憶?”

“她的”資格”被暫時奪走了,”赤鬼沉著臉道,“這就是擅自更改甄選順序的代價,以繼承人之身強行役使至尊權能,封印之杖在消失的瞬間帶走了她的力量和記憶,她的記憶已經不在她的腦海裡了——而是跟著封印之杖一道,被封存在西恩特的祭壇裡了。”

“以後有望拿回來嗎。”淳澈輕聲問。

“當然,”赤鬼冷然,“只要她去西恩特,透過達伊洛的甄選進入祭壇,再次被封印之杖認可,力量也好,記憶也罷,都會在瞬間一起回來。”

“但是在力量都被奪走的情況下,還怎麼透過甄選。”淳澈苦笑,“現在的她……怕是連瓔珞那樣普通的先知都不如。”

“血契所能做的正是從死路中鋪出一條坦途,”赤鬼道,“我們只需順其自然。”

“我明白,”楠焱淳澈頷首,“無論族中對這件事做出如何的決定,我們只要默許就好,她已經向命運許了願,為了實現她的願望,整個世界的”規則”,都會因她改變。”

“好一個千載盛世,好一個無匹尊榮,”赤鬼冷笑著道,“她答應了,楠焱也這麼期望了,那無論之後發生什麼事,無論將來會產生如何的結果,楠焱只有打掉牙齒和血吞這唯一一條路可走,到了那個時候再好好用用自己的腦子,想想是誰在今天把那孩子逼到如此!”

“你消消氣,”楠焱淳澈笑的無奈,“這也是你期望的不是嗎?遲到了千年萬年,終究能在這一代,由我們這一脈,向德蘭”還債”。”

赤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良久,才慢慢地說。

“我每次見到那孩子,總覺著是隔了幾千年,看見小時候的我。”他煩躁地揉了揉眉心,“我做不到的事,去期望那孩子來做。這條血鋪的路上,不會有一個無辜的人。”

楠焱淳澈低頭飲茶,算是默認了赤鬼的話,末了放下茶盞,問赤鬼道。

“那將來那孩子尋到我,我該怎麼說?”

“就說實話,”赤鬼生硬地道,“叫她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這楠焱是怎樣的一個楠焱,等未來的某一天,她離開極東,離開楠焱的那天,要讓她親自斬斷自己對這個家族的所有留戀。”

“我明白了,”楠焱淳澈嘆氣,“那麼……如你所願。”

作者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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